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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要參與進去嗎?那是他們的家事』
家事。“我所了解到的家庭可不是這麼相處的。”尤利爾站起來,他已經聽見書房中傳來的碰撞和說話聲,以及戰鬥時家具倒塌的轟鳴。如果血裔們還沒有撤離尖嘯堡,那他們一定在裡麵。尤利爾不知道血裔們還剩下多少人,他感到火種的波紋在門板後彙聚成浪濤,不停向外傳遞著漣漪。
若論及與索維羅的聯係,恐怕尖嘯堡中無人能出學徒左右。他的火種屬於無名者,但燃燒的起因歸根在被魔藥殺死的塞西莉亞身上。尤利爾覺得自己應該憎恨它,但說實話,他不是一個擅長將情緒寄托在物品上的人。魔藥是埃茲先生的朋友為活化火種而研發的煉金產品,它的出現被載入史冊,不單單因為紐厄爾用它屠戮了四葉城。
『血裔的詛咒可以傳遞』指環警告他,『雖然效果會喪失大半,但終究會造成麻煩。你若不幸被詛咒,我會為你編一段沉痛的悼詞,來紀念你在外交部訓練的日子』
“外交部歧視血族?”尤利爾在推開門前問。
『我是說,除了白之使外交部沒人會要你當學徒』
其實我也這麼覺得。我是最喜歡找麻煩的學徒,而唯有喬伊不懼怕任何麻煩。他喜歡挑戰,我們再默契不過了。隻要不測驗課業的話。一隻提箱迎麵飛來,尤利爾側身躲開。“米斯特洛克!米斯特。”
書房裡正進行一場混戰,其中果然有血裔少年。他拎著長矛,架在某個先前的同伴的武器上。聞言他扭一下頭,腳下的地板嘎吱地響了一聲。一句呼喊尚未脫口,他就看到光輝熠熠的神文從趕來的年輕人手中飛出,淡金色的屏幕若自天花板垂落而下,將兩方人徹底隔開。
這一幕令他震駭。米斯特洛克露出混雜驚愕和慚愧的神情,還伴隨著強烈的後悔。學徒說不準這時候他的心情起伏是否與羅頓沃斯有關。“尤利爾。”他放下了武器。一時間,他似乎不知該是哭是笑,緩緩跪在地上。
“你在乾什麼?”雖說是兩方人,但與米斯特洛站在一邊的隻有個高大的中年男人,他距離門最近,學徒開門時險些撞到他的後背。男人原本受到三個人的圍攻,情況危急。透過血汙和汗漬,尤利爾能看出他五官中與血裔首領羅頓沃斯相似的地方。“那是誰?”
“我是奧蘭德。”男人回答,“對你來說,我該隻米斯特的父親。那些守衛被你甩開了?”他的語氣充滿迷惑。
“我解決了他們。”
“這不可能!”一個人說。
“但事實就是這樣。”尤利爾告訴他們,“不太難對付。”他聽見更多武器叮當砸在地上或腳趾的聲音。“可你們這又是怎麼回事?就是想鍛煉身體,也不需要到這裡來。處理吸血鬼的過程令人疲憊,你們應該幫忙才是。”學徒明知故問。“米斯特,羅頓沃斯先生呢?”
米斯特洛克一聲不吭,神情恍惚。他的狀態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奧蘭德代替他回答:“他死了。”男人的聲音如手琴的最低音。“你說得對,他們不該到這裡來。”他望著對麵的血裔們,踉蹌後退。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很遺憾。”尤利爾一字一句地說,“但好在我還可以替他完成遺願。”他看到米斯特洛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要我殺掉他的兄弟和侄子。你們覺得他是瘋了嗎?沒人願意給我解釋一下麼?”
淩亂的書房裡沉寂了片刻。奧蘭德望了一眼他的兒子,將那柄細圓長劍扔在地上:“我是村莊建設的參與者,也是波西埃男爵的奴隸。”令人詫異的是,吐出這個詞時他憔悴的麵容上毫無波動。“我是個煉金術師,不久前離開村莊到飛鷹城去,卻在那裡被人出賣給血族。於是我逃回流水之庭,我的族人暗中給我幫助,使我躲過追殺。但當我淪落進尖嘯堡的地牢時,羅頓沃斯組織起村子裡壽命將儘的人,來防止村落因我而覆滅。”
“他的決定是殺掉你?”胡說八道。
一名血裔戰士發出一聲歎息。“他沒有彆的選擇。血裔的壽命有長有短,取決於詛咒我們的吸血鬼。要是奧蘭德說出村子的位置,男爵會將我的同胞們一網打儘。而羅頓沃斯是個凡人,他不可能有他弟弟存活的時間更長。你明白嗎?他需要在家人和族群中選出一個,這是道難題。我很高興他清楚什麼更重要。”
“他真的清楚嗎?!”尤利爾一下拔出劍。迸射出來的魔力飛刃貫穿城堡的牆壁,一路推進,最終在一堵石頭門前消散。劍光所過之處留下深深的裂隙。一些人茫然若失、不知所措,還有人精疲力竭地坐倒在地……總共不過五六人。尤利爾環視房間,血裔的反應一一倒映在眼裡,他在沮喪之餘依舊滿心迷惑。不該是這樣的。他心想。羅頓沃斯明知道我是克洛伊塔的學徒,臨死前還希望我殺死米斯特洛克和他父親——奧蘭德顯然是個環階的神秘生物,就算血裔們借助魔藥也不大可能戰勝他。這些人到底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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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爾把神術消除。“看來這不會是全部的理由。”
“每個決定都有無數成因。”奧蘭德承認了,“我希望自己也不辜負同伴,可就像我說的那樣,這件事牽扯到很多東西——”
有人用長矛猛擊庇護所的屏障,阻止他透露更多。“足夠了,奧蘭德。如果你還念著村子的恩情,就請彆再說了。血裔很難依靠彆人,我們隻能保護自己。”他的話被打斷。那名受傷的血裔戰士用劍支持住身體,石化侵襲了他的左手。
“我正在幫助你們!”尤利爾說。
“但你不可能一直幫助血裔,尤利爾先生。你是蓋亞的騎士,也是高塔學徒。我們永遠不會再有交集。”他平靜地說。“你也有自己的事情,先生,請不要再讓我們的小事阻礙你的道路了。我知道你確實真心願意伸出援手,正因如此,我們才更不願意失去你這樣的朋友。”
奧蘭德還想說什麼。
他們不會把秘密告訴我。尤利爾意識到。“奧蘭德先生,我看你沒有當場自裁,說明事情還有得商量。”但沒關係,有人與他們意見不同。“我的確有任務在身,不過這不意味著我會對朋友們的自相殘殺袖手旁觀。米斯特洛克?你不想說點什麼嗎?尖嘯堡裡可不隻有地牢守衛。不管你們要乾什麼,我想留守城堡的血族肯定不會支持。”
一片沉寂之中,米斯特洛克抬起頭。“我找到了幾個人類孩子。”他輕聲告訴尤利爾,“他們在倉庫裡,都還活著。”
看來他還記得跟我的約定。“這是我今天聽到最好的消息。”
“可他們點燃了火種。”
尤利爾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點燃火種?”他懷疑米斯特洛克說的是另外的小孩。
“一種非凡的魔藥。”米斯特洛克告訴他,“可以讓人變成神秘生物。波西埃男爵沒有把他們當做食物……因為我父親說孩子的血最純淨,配合魔藥飲用,會給血族更強大的力量。”
“那是‘淨釜’。”在尤利爾被突如其來的怒火衝昏頭前,奧蘭德解釋道。“一種特彆的神秘魔藥。它的效果對血族來說等同於‘索維羅’,但不是新近出現的煉金成果。它是先民源能提煉工業的最高技術結晶,起源於血族的前身——也就是古老的夜之諾恩。索維羅可以提高它的效果,但還需要經過一係列步驟……”除了諾恩,這些名詞尤利爾一個也不懂,但指環索倫似乎有反應。奧蘭德跳過這段:“詛咒長久地困擾著血裔,我本來想從中找到解除或延緩石化的辦法,但……”
“……你失敗了?”學徒鬆了口氣,他無法想象這樣不人道的實驗獲得成功後會發生什麼。
“如果失敗了還好。”似乎奧蘭德與他觀點一致。“我的研究被人發現了,於是波西埃男爵親自對我下詛咒,把我變成現在的模樣。”
米斯特洛克低下頭:“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尤利爾。”
尤利爾已經不在意了,他們騙他的可不止這一件事。煉金學者奧蘭德望著在火種燃燒下無可逆轉地化為石像的同族們。“就在不久前,我利用‘淨釜’……和‘索維羅’魔藥,把自己由血裔變為了真正的血族。”
事已至此,什麼堅持都沒用了。最後幾個怒視他的血裔們也放下了武器。
又是‘索維羅’,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尤利爾不禁對那位密室中的逝者油然升起敬畏。奧蘭德無疑也是神秘煉金學的大師,他將‘淨釜’與‘索維羅’結合的想法在實踐時多半沒有那麼容易達成,但不管怎麼說,現在隻看效果的話,他沒必要這麼失望。“對你來說,這不該是好事麼?”對那些被殘害的孩子和他們的親人可就未必了。
『他說他失敗了』索倫寫道,『也就是說詛咒並未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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詛咒還在。“你依舊是波西埃男爵的血裔?”學徒壓下心中的憤怒,拋出了疑惑。
“是的。血裔隻能擁有一個吸血鬼主人……但我成為血族後,詛咒不僅可以製造血裔,還能讓男爵通過我掠奪其他血族的血裔。我本身的火種被詛咒束縛,永遠失去了自由的意誌。”
“自由的意誌?”
“我無法反抗主人的命令。”奧蘭德告訴他,“我的心靈和身體失去了一部分,像米斯特洛克和羅頓沃斯那樣逃離城堡尋求獨立的做法,是我根本無法理解的。”
無法理解。尤利爾感到不寒而栗。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最初是在無名者身上,那個“神秘之儘”利用某種魔法使成員遺忘相關的信息。隻有當必要時刻,他們才能記起自己身為結社成員的秘密。作為保護,這種手段的確非常有效。但不知道為什麼,尤利爾覺得這種做法需要冒著格外巨大的風險。
難怪羅頓沃斯要殺他。奧蘭德無法違背血族的命令,又知曉血裔們群聚的村落位置……“你們不可以搬家麼?”學徒想到一個辦法。雖然現在他對幫助血裔救奧蘭德沒那麼熱情了。
米斯特洛克站起來,他走到父親身前,低頭答道:“當然可以。但在了解情況之前,我私下與父親碰麵……那時候我快死了,於是父親用他的力量使我獲得了更多時間。”
不用說是什麼辦法。奧蘭德能夠掠奪血裔,他一定將自己的血給了兒子,這是唯一能救他的辦法。看來波西埃男爵還不知道自己違法製造的奴隸又多了一個,但在米斯特洛克回到村子後,血裔們都知道了。
“首領認為,這會讓血裔的村子徹底消失,因為即便是萌生死誌的人,也會在看到生存的希望時打退堂鼓。奧蘭德無疑是一根救命稻草,可他也隨時會變成血裔的罪人。隻要男爵回來,發現米斯特洛克的存在……我不敢想象村子裡的血裔會變成什麼樣。”血裔戰士說。
他麵容頹然,不斷有灰白色的石粉從他肩臂上的傷口裡簌簌跌落。“也許原本血族會借此機會掌控我們,不僅僅用詛咒的鮮血。可現在他們一定會把我們都殺光。我很抱歉,我們都很抱歉。奧蘭德,還有米斯特。但我們彆無選擇。羅頓沃斯也是同樣。”
米斯特洛克彆過頭。“我明白。但即便如此,奧蘭德還是那個愛我的父親。我沒法丟下他。我是自願加入隊伍的,如果大家一定要這麼做,我隻希望能送他最後一程。可是——”他頓住了。顯然,是奧蘭德在危急時利用詛咒操縱了兒子的意誌。
“我隻是下意識。”奧蘭德辯解。他似乎也很懊悔。“對不起,米斯特。”血裔少年什麼也沒說,他的神情充滿了迷茫。
“你們是該抱歉。”尤利爾說,“但不隻是對彼此。”
書房中,寒冷的神秘猶如闖入室內的暴風雪,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尤利爾抽出長劍,冰霜閃爍瑩光。奧蘭德的臉色變得慘白,他伸出手,去拉身後的門把。“羅頓沃斯先生的決定沒錯。”而我錯得離譜。但現改正還為時未晚。尤利爾對奧蘭德舉起劍,“我想他也早已料到會有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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