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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月湖邊擺放著雕塑,有的尚且完整,有的則殘缺不全。石膏的外表風化成粗糙的砂麵,塑像的五官幾乎磨平。反正尤利爾看向妖精時,水流倒映出來的影子就跟它們沒兩樣。
但現在學徒沒功夫考慮去一探對方的真麵目。他滿腦子都是妖精的問題,怎樣的回答才能得到水下的寶藏呢?也許這個問題與寶藏無關。
尤利爾斟酌著回應:“據我們所知,阿蘭沃的曆史終結於一千年前。最大的可能是在與邪龍溫瑟斯龐的鬥爭中,卡瑪瑞婭失陷於惡魔之手。”
“精靈都被惡魔殺光了。”梅米的耳朵前後抖動,“就像他們殺掉狼人一樣。”
“精靈沒有殺掉狼人。”約克糾正。
“他們將我們驅逐出去,被迫自相殘殺,陷入瘋狂。這樣殘忍的做法與舉起屠刀無異。”小灰狼悶悶不樂,“老實說,我一點也不為他們的結局難過。”
卡瑪瑞婭的妖精漂浮在空中,並不覺得悲傷,也沒表現出遺憾。它的身體隻是徒具人形,它的胸膛裡充滿代表水的元素。尤利爾知道四葉領有句古話是“相由心生”,妖精沒有麵孔,暗示它沒有人心。它既不讚同梅米的話,也不傷感戰爭的殘酷。
“那麼卡瑪瑞婭不是精靈的卡瑪瑞婭了。”湖裡的妖精說,“邪龍摧毀了卡瑪瑞婭,誰都不來了。我們和破碎之月一樣孤獨。”
尤利爾與約克對視一眼。
“離開黑月河,你就不會覺得孤獨了。這裡隻剩下了廢墟,但諾克斯還生機勃勃。”冒險者試探著道,“還是說你不能離開呢?”
“我們要守衛月湖。即便卡瑪瑞婭成了廢墟,隻要黑月湖在這裡,我們就哪兒也不去。”
“為了祭祀月亮?”
“破碎之月需要侍奉。”
“用什麼來侍奉呢?妖精先生,你們沒有月亮的魔力。”學徒問道。
“卡瑪瑞婭就是月之魔力。”
妖精的回答毫無遲疑。
“……”
『真實投影』是魔法,施法者是碎月,它必然是月亮的魔力構造的。但循環意味著總量不變。妖精讓黑月湖吞噬卡瑪瑞婭的魔力,但破碎之月又將得到的魔力消耗掉。尤利爾不知道這樣做有何意義。
“你們不來祭祀,又是來做什麼呢?”
學徒猶豫片刻,決定開誠布公,直表來意。“這你也是知道的,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他把手伸進口袋裡,握住誓約之卷。“我們是……冒險者。卡瑪瑞婭是個傳說,我們找到了傳說的正體。”
“所以你們來尋寶嘍?”妖精終於展露出一點情緒來。它對戰爭與死亡並不感冒,但似乎很能體會到冒險的樂趣。
“嗯,是的,妖精先生。”尤利爾有些錯愕。這時約克低聲告訴他,妖精是種充滿好奇心的神秘生物。“你是寶藏的守護者嗎?”
“不管你怎麼討好她,隻要是已知的東西,就休想得到妖精的青睞。”冒險者十分苦惱地說,“而妖精的壽命很漫長,她們不清楚的事物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多。”他的意思是蒙混過關絕不可能。
“我一直住在湖裡沒錯,可卡瑪瑞婭沒有什麼寶藏。”妖精回答,“但如果你們給我講個有趣的故事,也許我會給你們點禮物。”
“公平公正。”梅米咕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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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爾小心翼翼地問道:“什麼才算有趣的故事呢?”真希望不是你沒聽過的。
然而冒險者不會在這種問題上出差錯,他料得很準。“當然是我不知道的東西咯。彆想用隨口編出來的玩意糊弄我,那樣你們隻能得到泡沫。”
你就是我不知道的東西。“我們需要商量一下,妖精先生。”學徒隻好這樣拖延。
三個人,學徒、冒險者和鐵路工湊到一起,這裡麵能拿出好故事的人選不言而喻。尤利爾把目光投向約克,他暫時不太方便說出列車和表世界的事。何況喬伊知道這些東西,年長的妖精肯定也了解。
“約克?”
他遲疑著說:“我來試試,但你最好彆抱希望。神秘之地也不是完全封閉的。”傭兵轉身麵向妖精。
“女士,我打算告訴你四葉城有關亡靈的消息。”
“你比剛才那個人類有禮貌。”卡瑪瑞婭妖精在空氣中浮動一下,尤利爾這才慚愧地發現她身後的水波其實是碧藍的長發。“好吧,年輕的西塔,有關新生的王國伊士曼,嗯,一座南部小城。你要講什麼故事呢?”
冒險者臉上的神情僵硬起來。“我們在四葉城的赫克裡街,察覺到裡麵似乎沒有行人——”
“我察覺到你要說的是和一具行屍走肉的戰鬥。”妖精打斷他,“對手一名陰影主教。他本來是個服侍煉金大師的低等男仆,靠著出賣主人的煉金產品試圖改變自己的地位。他的確成功了。我想這些事情你多半不會知曉。”
冒險者張口結舌,難以作答。
彆說約克了,就連跟喬伊追到了煉金師住所的尤利爾都不敢置信。他們在木屋裡找尋線索,卻也沒發現在切斯特的死亡下竟然還掩蓋了這麼多瑣碎的細節。
紐厄爾與魔藥索維羅之間隱藏的連線,他們幾個力挽狂瀾的當事人居然還是從月都卡瑪瑞婭的妖精口中得到的。
學徒簡直懷疑黑月湖裡的妖精能通過月亮探聽消息。
他隻好把目光落在小灰狼身上,生活在人類城市的狼人總有些秘密。隻是梅米低聲自語:“四葉城什麼時候出現了亡靈?”一聽這話,尤利爾立刻放棄了讓他嘗試的打算。
那還剩下我自己了,他看著妖精給了約克一根水草,後者隨手扔到一邊。除了列車和表世界,我就再也沒有任何籌碼了。“女士,我——”
“我知道你從何而來,人類。”她身後的波紋蕩漾著,破滅了學徒最後的希望。“你真的要我說出來嗎?”
女神在上。尤利爾沮喪地搖搖頭。
“再去想想吧,我樂意傾聽。”
……
“還有什麼故事呢?約克,你活了三百多年,你可是冒險者。”
“不,彆看我,夥計,這不可能。事實上,你最好彆對任何人抱希望。”橙臉人告訴他實情,“妖精們真的知道所有的故事。她們一出生就有名字,會說自己的語言。她們不是精靈,也並非完全的元素生命。整個諾克斯都有她們的存在,所以任何事情妖精總是很了解。”
“天哪,妖精們是比學者還要博學嗎?”梅米驚歎。
“這卻不是。妖精們記性不好,一些東西她們早就忘記了。但如果你說出她曾聽過的事物,妖精就會立刻回憶起來。”
“可她已經在卡瑪瑞婭呆了很久了,誰來跟她說這一千年來的新鮮事呢?”尤利爾提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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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道理可講。她們就是知道。”
怎麼能這樣?尤利爾覺得這根本就是在耍無賴。“我不能理解。”
“沒人能理解。”橙臉人攤開手,“她們整個種族都是神秘的一部分。在閃爍之池裡也有光妖精,我猜全世界的妖精們都共用一個圖書館。”
“那麼。”梅米說,“她們就是占星師了。我知道占星師知道的可比學者多。”
“妖精對星空不感興趣。”
看來這是少有的喬伊在場也沒辦法通過的關卡。他可能會惱火地準備打一架。蒼穹之塔裡也許有妖精的加盟,她們的消息來源太古怪了。但尤利爾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妖精怎麼看待占星師?”他問這話時幾乎難抑激動。
“她們會複述出占星師的預言乃至畫麵。”
那如果沒有預言或畫麵,而是未來真正會出現的事情呢?
尤利爾有了主意。
……
當然不能直接從幻境中醒來,到卡瑪瑞婭探索的過程可算不上故事。尤利爾清楚他要做的不是停留在黑月湖前。
“妖精女士,我們需要時間。”他不無忐忑地請求,“有些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想起來的,我想你肯定明白這種感受。”
卡瑪瑞婭妖精認可了。“我經常忘記事情,但隻要你們一提醒,我就能想起來。你們做了什麼事我都一清二楚。”她有些得意。“不過請彆破壞黑月湖,最好也離一些鎧甲遠點。卡瑪瑞婭在月圓之夜總會變得活躍。”
看來是約克的打算讓她現身的。尤利爾誠懇地說道:“謝謝你,女士。感謝你的忠告。我們很快回來。”
他們穿過圓湖後的小徑,約克忍不住問道:“我們上哪兒去找妖精不知道的故事呢?”
“我不知道,走走看。”
“可這裡隻有廢墟。”梅米插嘴。“而且就算我們找到了,妖精也會比我們先知道。”
“就是要控製次序先後。”學徒回答,他並不很有信心,但起碼有了努力的方向。“妖精女士想要的是全新的故事。首先那一定是真實的故事,但她卻不知情。”
約克揉揉額頭,“說點新鮮的行嗎?”他幾乎要對精靈寶藏絕望了。“先找找卡瑪瑞婭裡的其他地方吧。露西亞保佑,也許寶藏不一定都在黑月湖裡。更何況,我們用不著擔心車輪幫帶走它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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