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薑潛帶著薑揚來到自己房間:
“今天你就住這兒吧,陪陪唐老師。”
“你房間給我住?”房門合攏,薑揚環顧著這間陌生的臥室,很快就捕捉到了薑潛書桌上擺放的全家福照片。
“嗯,我今晚回公寓,明早再來接你。”薑潛背倚著房門道。
他發現薑揚的的視線仍停留在桌上的合照。
這裡不是薑家老宅,沒有薑揚生活過的痕跡,唯獨這張合照能讓他回憶起許多模糊的往事……這讓他內心泛起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恍若夢中。
“怎麼了?”
“沒什麼…”薑揚勉強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一些過去很久的事。”
拍攝這張照片時,當時的薑潛還不是現在的薑潛;當年的薑揚也不會想到如今他會受這個“弟弟”的照拂。
“過去的都過去了。”薑潛也笑道。
薑揚看向薑潛,困惑的目光中竟雜糅著一絲敬畏:“我還是不能理解,你是怎麼說服白虎尊者,允許一個臥底危險組織多年的‘異變者’輕易回歸現實身份的?”
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實際上需要縝密的流程和各有關部門的配合落實,才可能實現讓一個失蹤多年的人物順利回歸從前的生活圈。
但這還不是最複雜的,最複雜的是薑揚本人的危險性判定。
作為已經確認經過異變的官方人員,又是危險組織中的潛伏者,在未經過一定期限的隔離測評前,基本是不太可能有機會回歸正常生活的。
當然,這種流程並非是對當事人的不敬,恰恰相反,是對當事人和社會治安的負責。可以說,這是一條安全紅線,是官方內部人人共識的硬性標準。
但經過薑潛親自治療的薑揚,卻直接通過了危險判定。
從他落地國內,到所有流程就緒,再到他本人回歸家庭,幾乎是一路綠燈。
這無疑印證了一個事實:如今“潛龍勿用”在官方內部的公信力和話語權已經到了不容置喙的地步。甚至有些超越規則的操作,也得到了高層的默許。
對此,即便是長期脫離體製之外的薑揚,也能夠有所感知。
可薑潛卻是一笑置之:“這重要嗎?”
薑揚被問住了。
“弟弟”的身份和視野已遠高於自己,這是既成事實,似乎的確沒有繼續深究的必要。
“重要的是你回來了,唐老師和姑媽都坦然接納,沒有異議,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薑潛繼續道:
“與其去糾結那些已經發生的事,不如好好適應現在的身份和生活。時間不等人,接下來還有許多事需要我們從長計議。”
……
從房間出來時,已經很晚了。
此時唐老師已經睡下,溫晗和姑媽正在廚房裡準備翌日的餐點食材。
薑潛經過姐姐的房間時,不由得停下腳步。
自從回國後,他就沒收到過姐姐消息,官方那邊他不方便多問,家裡來說,“進組拍戲”這種借口也就是騙騙姑媽這種局外人了。
不過,連唐老師的壽辰她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並不尋常,令薑潛隱隱感到不安。
想到這裡,他轉過身,推門進入姐姐的房間。
開燈。
柔和的暖光燈照出臥室內的景象。
這裡呈現著一年前薑潛離開時的樣子,秩序井然,沒有多餘的變動,連地麵和窗台也擦拭得不染微塵,可見姑媽的廚藝雖然一言難儘,但家裡的衛生狀況確實搞得無可挑剔。
薑潛沿著姐姐的床沿坐下,手掌撐在床墊上,腦海裡自然浮現出了那些被“解封”的桃色記憶……
二刷「心魔低語」後,那些禁忌感拉滿的影像時不時會竄入腦海,激發著他的各種情緒,每當這時候,他身上的紅蓮業火印記就會開始灼燒,與翻湧的動物性形成抗衡。
比如現在,在接觸著姐姐的貼身物品時,那熟悉的灼燒感又開始囂張起來了。
“冷靜,現在可不是動物性上頭的時候……”
薑潛輕歎一聲,第一千次揮散多餘的念頭。
也是恰在此時,他注意到了這間臥室的唯一變動之處:
姐姐的床頭中央,懸掛著一片薄如蟬翼的圓弧形半透明薄片,在柔軟的刺繡裝飾背景中若隱若現。
他默默從道具儲物櫃中取出“仙女的夢網”,在道具來到手上的瞬間,兩者便產生了微妙的感應!
薑潛不再猶豫,探手將姐姐床頭的薄片取下,與手中的“夢網”貼合,一道光華自道具本體舒展而出,兩者如磁鐵般彼此吸附,合二為一。
“這……”
果然是姐姐的貼身之物。
然而念頭剛起,一段亦真亦幻的全息影像便毫無征兆地投射在薑潛周圍,將他置身於潮濕陰冷的黑暗洞穴!
薑潛下意識地起身,朝背後傳來的呼吸聲看去……他的瞳孔驟然收緊。
熟悉的人兒癱靠在冷硬的岩壁,微弱而艱難的呼吸預示著她還活著,但生命已瀕臨極限。
鐐銬在她的雙腕處留下深邃的血痕,拉扯著她不至於倒下,正因如此,薑潛才得以在瞬間看清她的容貌,辨認出她的身份……
“虞煊……姐!”
薑潛欲言又止,屏住了呼吸。
因為此刻,正有人“穿過”他的身體,麵對著瀕死的虞煊大步而來!那人發出嘲弄的笑聲,伸手攥住了虞煊的喉嚨……
薑潛目睹著那人熟悉的背影,直至影像潰散,又重聚:
這一回,他從暗黑的牢獄轉場到了熱帶雨林地區。
疑似劇組人員的普通人團體,被一群身形龐大的蟻類團團圍住!人們被這些“怪物”嚇得魂飛魄散,連見多識廣的好萊塢名導都對眼前的局麵目瞪口呆。
整個團隊中,唯有一人保持了一貫的鬆弛感——身穿旅行者牛仔套裝的虞煊,從容不迫地自折疊椅中起身,越過被嚇壞的人群,在眾人驚懼交加的目光中來到隊伍的前列。
她隻做了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眼前的怪物們轟然倒地,與此同時,所有人類旁觀者也同步陷入深眠。
“你選錯獵物了,阿姨。”
話音落下,對麵的高林茂葉中一陣風動,竟走出一頭龐如山丘的威武蟻後!
蟻後的頭頂,立著一位衣著酷似原始部落女巫的高齡女子,居高臨下地睥睨著闖入領地的凡人……
薑潛的眉頭越擰越緊:“子彈蟻……”
他立刻想到那個曾讓他如墜餓鬼地獄的副本……
各種看似不相乾的事情,正奇跡般地拚合,讓他有種覺今是而昨非的強烈撕扯感。
容不得他細想片刻,全息影像再次變換,由熱帶雨林來到了都市豪門。
一位雍容端莊的夫人麵對著他,露出和藹的笑容:
“你還是來了。”
薑潛恍然向後轉身,看到了神色黯然的虞煊……
然後他愣住了。
虞煊眼裡流露出的感傷,是他從未在現實中見過的神色。
“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她對那位夫人說。
“當然。”貴婦笑容溫和,但語氣中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堅決,“除了家族約定俗成的禁忌,你依然可以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虞煊點頭,像是在與對方確認一般,念道:“暗牌的繼任者,不得與家族外的男子往來成婚;若成婚誕下子嗣,子女必繼任支派使命,以輔佐宗派為己任,與家族利益共存亡。”
薑潛目光凝聚,聽到此處,他似乎終於明白姐姐為何抗拒婚戀,堅稱自己是不婚主義了……
全息影像便在此處戛然而止,轟然消散。
“不對!”
薑潛攤開緊攥的手掌,雙眼凝注著手中的夢網,迅速回憶起它的功能:安眠,捕夢,造夢!
所以,他看到的究竟是真實事件,還是僅僅是來自於想象?
是捕夢,還是造夢?
假設這真的是虞煊的夢境片段,那麼姐姐又是想要借此向他傳達什麼呢……
正念及此處,更多的夢境片段風起雲湧般灌注腦海!
然而,就在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的關鍵時刻,背後的敲門聲,將他重新拉回現實。
“阿潛……?”
房門,被打開了一道縫隙,傳來溫晗的問候聲:“你在裡麵吧?”
“嗯。”薑潛此時正背對房門,他說著,自床邊起身,走向門口……
“!”當溫晗能夠看清他的容貌時,被他此時陰沉的表情嚇了一跳。
可薑潛已經顧不上解釋或掩飾什麼,他直視著自己名義上的母親,問出了一個此情此景略顯突兀的問題:
“媽,當初是你把我姐從福利院領回來的,對吧?”
溫晗怔怔地點頭,並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愣在門口。
“進來說吧。”薑潛敞開門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