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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道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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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潛沉默著。

前不久才剛剛建立起來的、對父親的英雄般的形象認知,隱隱出現了一絲裂痕。

出於理性,他需要活在客觀真實的世界中,才能防得住冷酷現實射來的冷箭;但出於個人為數不多的情感,他本能地想拒絕。

“你真的想知道嗎?”

酒神看出了薑潛的遲疑,笑著勸道:“有些真相,不去觸碰才是幸事,知道得多了反而平添煩惱。也許你生活中剛剛建立的平衡會被打破,還會麵臨更麻煩的敵人。”

薑潛望著酒神,凝注著他那張布滿滄桑的臉孔許久。

說道:“早點麵對,總比猝不及防要好。”

理性占據上風。需要客觀事實來支撐他今後的客觀行動,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和“謹防一切”的理念一樣烙印在思想中。

正如他成為超物種後所拿到的第一個能力是“靈視”,後來又因被賦予“兼容之道”而獲得視“無”的能力,命運促就他對一切洞若觀火、活得清楚明白。

酒神聽了,哈哈一笑,說他這也是實在話。

人生總有不得不過的坎!

世人所知的潛龍勿用已經不僅僅是從底層湧現出的超級個體,現在的他,是守序官方下重注托舉而起的核心戰略武器,即將投入更複雜的戰場,關係到更多人的利益與存亡。

因此,在上真正的戰場前,薑潛不允許自己還存在著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所以,我父親當時並非真的與龍神交心,他也並沒有從官方卸任,是嗎?”

“你很聰明!”酒神有些意外地看著薑潛。

僅僅從一句模棱兩可的暗示,就立刻追根溯源找到了關鍵點,這讓酒神不得不驚歎於薑潛的機敏和冷靜。

不過,故事並非到此為止。

酒神把話接下去,漸漸呈現出了當年事件的原貌:

“當時我們並不知道,伱父親卸任後仍和守序官方保持著緊密的聯係。通過後來發生的事可以想見,你的父親拉攏龍神的根本目的,是為了方便‘監視’以龍神為首的灰燼組織的動向。”

薑潛默默聽著,這也和他預料的事實出入不大。

能坐到他父親那個位置的人,牽扯眾多、關係重大!豈是能夠那麼輕易脫身的?

更不要提還和對立組織的頭號人物密切來往!

為了使薑潛更清晰地理解這其中的關節,酒神繼續解釋道:

“灰燼這個組織啊,最開始很單純的!它最初是由龍神創立的自由組織,宣揚的是追求自由信仰、拋棄腐朽觀念,踐行個性化的生活方式,由我們幾個元老率先發揚光大——而龍神,就是灰燼的靈魂!在超物種玩家湧現的時代,灰燼很快聚集了眾多個性迥異的能人異士,成了非守序組織中如雷貫耳的存在。”

“這些你也知道嘛,灰燼現在的影響力依舊遍及全國……隻不過那時候,灰燼的風評還遠沒有現在這麼差勁!哈哈哈……可問題出在什麼時候呢?大概就是龍神‘失蹤’的那幾年。”

“一個丟了靈魂的組織,它的意識形態發生偏移幾乎是必然事件,更何況還有人妄圖趁機篡權奪位!嗬嗬,可惜與龍神差得太遠,篡權不成,倒是把組織的名聲敗了個乾淨!你比如灰燼的強人意誌,漸漸畸變成了偏執的霸道;對自由的追求,淪為墮落放縱的借口。”

“於是,灰燼和守序官方的衝突越漸升級,大概官方也在反思這個問題:乾掉龍神,非但沒有解決灰燼,反而導致了灰燼組織的進一步失控……他們的策略是失敗的,大概正因如此,才催生了後來你父親的柔性手段。”

強行切除病灶不成,改為了保守治療……薑潛聽到這裡,漸漸理解了守序官方對灰燼的政策。

“矛盾的爆發,就發生在神戰前夕。”

酒神繼續講述著多年前的往事,神色愈漸凝重:

“龍神受你父親的影響,決議參與神戰,並且號召了灰燼組織內部的強將一同前往。這觸碰了一部分離心者的底線,衝突爆發,灰燼內部出現了決裂。”

“神戰迫在眉睫,龍神沒有多餘的精力處理當時的內部矛盾,隻能攜支持者出走,直接參戰。我和樂神是龍神的誓死追隨者,當然也在參戰之列。但事情沒那麼簡單。”

“後來,你父親接到官方內部情報,灰燼的剩餘勢力準備在沿海一帶狙擊龍神!他們居然視龍神為背叛者,鬥膽絞殺灰燼組織的精神領袖!”

酒神說到此處,拳頭猛地垂在桌上,木桌肉眼可見地從桌麵裂到了桌腳……

薑潛同樣心弦緊繃。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真相就在附近了:“那後來呢?”

“你父親將計就計,部署了官方精英埋伏在沿海地帶進行反製,準備借機將灰燼殘黨一網打儘!當然,不包括我們。”

酒神歎道:

“你父親在這點上還是做得很體麵的,他深知神戰的凶險,是真心誠意想要借更多力量阻擋那場災難的。”

“隻可惜,那場圍剿並沒能順利把灰燼的剩餘勢力徹底清除。不僅如此,還暴露了你父親和官方的曖昧關係,事情鬨得很不愉快。”

“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後方又傳來消息,有境外勢力暗中偷襲了你父親留在後方的家屬!”

薑潛目光凝聚,這就是他想知道的“前因後果”——

“等你父親和龍神匆匆趕到的時候,暗殺已經被及時介入的官方力量終止,好在人都沒事,隻是精神上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尤其是最小的兒子……你父親於是就借這次危機,和家人做了‘道彆’。”

酒神低頭歎息一聲,看向薑潛道:

“雖然那個道彆很倉促,但人生無常,哪一次道彆不是猝不及防的呢?”

“……”

“你也不用怪你父親,雪鬆這個人向來做事嚴謹,有始有終,我想他這麼做,隻是不願你們母子三人再經曆一次新的創傷。”

……

這就是薑潛一直想探究清楚的真相。

酒神的敘述結束了,但薑潛卻感到一陣空虛。

說到底,這番敘述與他從彆處聽來的“真相”並沒有太多出入,父親死於神戰的事實無可撼動,並不存在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

可他還是覺得,好像哪裡不對……

薑潛在酒神的注視下凝神細想:“被欺騙利用了那麼久,龍神就沒什麼特彆的反應嗎?”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酒神淡笑一聲:

“事實上,你父親的做法我們是能理解的,他對灰燼殘部的顧慮,也是龍神的顧慮,說到底,官方的這次出手也算是幫了我們。”

聽著酒神的陳述,事情的脈絡漸已清晰,而薑潛內心的疑問也越發鋒芒畢露:“可你說,這會牽扯到很多人命?”

這是在薑潛開始詢問“真相”時,酒神給予的提醒。

“是啊,很多。”酒神並不否認,像是鐵了心要跟薑潛打啞謎。

“有多少?”薑潛繼續問。

“取決於你想做到什麼程度。”酒神意味深長地笑了。

薑潛也在笑,淡泊的笑容中透著幾分刺骨的冷厲:“當年的灰燼殘黨,如今的灰燼四神……還有呢?那個境外組織,叫什麼名字?”

“啊……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

酒神長歎一聲,答道:“北歐,神域。”

神域?!

毫無疑問,正是「豪賭」副本中與他擦肩而過的魔窟!

“冤有頭,債有主,我父親得罪了他們什麼人,以至於對方冒這麼大的風險客場作戰也要斬儘殺絕?”

“這可就難說了……我隻記得,守序官方曾與北歐方麵交換了一個被特殊部門捕獲的間諜,叫‘庫爾’。據說這個人就是神域的信徒。”

庫爾……

“我知道了,多謝前輩。”

薑潛從口袋裡掏出一迭紅票,壓在即將坍塌的木桌上。

“怎麼,要走了?”

酒神的語氣中竟透出一絲不舍。

畢竟,他也已經許多年沒能與人把盞言歡、暢聊當年事了。

“今天已經叨擾前輩很久了,下次進京,晚輩再來看您。”

“唉……好吧,你的確該去忙!”酒神擺擺手,卻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保重身體。”薑潛起身話彆。

臨走時,又被酒神叫住。

老人眼裡已有些渾濁,大聲囑托:“你替我跟小鹿道個謝,就說這些年,謝謝她的關照!”

“好,我一定帶到。”

薑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間窄道中。

本就零星的攤位,此時客人早已走了大半。

酒神獨自坐在桌邊慢慢斟飲,把最後一瓶好酒喝乾……

直到一個聲音令他的動作凝滯——

“不守口德啊,老酒鬼……”

聞聲,酒神慢慢地笑了,笑聲綿長逐漸暢快!

“你笑什麼?”

“哈哈哈,我笑你這催命的閻王,來的真快啊!”

“哼,死到臨頭還是老不正經的德行。”

揶揄間,一枚七鰓鰻烙印自老人脊背處隱隱閃現,烙印如火燒灼,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擴張!仿佛正在吞噬酒神那蒼老佝僂的身軀……

“就算我不說,他也早晚要找上你們的。”

“那就讓他有來無回!”

“哈哈哈,老夥計,這裡可是京城!”酒神仰頭望向烏朦朦的夜空,卻正對上遠處一雙稚嫩又茫然的眼睛。

……

男孩兒將兩個木雕用透明膠綁在了一起,形成“龐然大物”,然後迫不及待地爬上窗台,想朝樓下的老頑童炫耀秘寶。

可當他探出頭去,卻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

老頑童的身上泛動著奇異的光澤,從皮膚表麵,到鮮紅的血肉,再到白花花的骨骼……被光澤覆蓋的每寸膚骨正在肉眼可見地消失殆儘!就像男孩兒曾為之著迷的一個個神話故事裡描述的那樣……

“不……”

男孩兒很快意識到了什麼,他的雙眼因訝異的睜大,聲音就要從喉嚨中宣泄而出時,從他背後伸來的一雙手緊緊捂住了他的嘴巴!

“嗚……嗚!”

被噤聲的男孩兒被他的母親帶離了窗台,緊緊禁錮在懷裡。

他的父親從身側衝出來,猛地合緊了窗戶,拉住窗簾!

這一幕行雲流水,讓男孩兒猝不及防。

他的聲音無法發出,於是淚水爭先恐後地湧出眼眶,與此同時,他拚命用力地掙動著身體!

就像他無數次想要擺脫父母的控製,執行獨屬於自己的意誌那樣,去親眼見證充滿他腦海中的痛苦而恐怖的猜想——他在消失嗎?他會死嗎?

不會有人在乎一個獨居老人的死活,何況還是那麼“討人嫌”的家夥……男孩兒近乎瘋狂地反抗著,想踢開靠近過來的父親,他憤恨自己的父母麻木不仁!

可是下一秒,身後越發清晰的來自她母親的顫抖和嗚咽,使男孩兒愣住了。

他驚異地發現他那麻木不仁的母親竟然在哭。

為了一個“討人嫌”的孤寡老人……

……

“老酒鬼,還有什麼遺言,趁現在說吧。”

“禍不及家人。”

……

夜風清涼。

街攤的小老板乍然驚醒,怔了好一會兒,感覺自己稀裡糊塗墜入了一個漫長的夢。

低頭看了看表,喲,這瞌睡是真不淺!

他揉著脖子從板凳上站起身,搖搖晃晃走出去,定睛在尚未結賬的空攤位上,又愣了好一會兒,才猶疑著走過去,拾起桌上壓著的紅票票。

點了點,多出了好幾百。

比他贈出去的那盤毛豆翻了不知多少倍!

“這老爺子……沒兒沒女的,倒從不見缺錢花!”

唏噓半晌,把錢塞進腰包裡,手腳麻利地收拾起攤位。

月色依舊,他隱約覺得今夜的風微涼,心想大概是累了,於是抓緊時間收拾打樣,甚至未曾留意到遺落攤邊的幾片燒焦的布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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