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秋天,豫省巡撫徐仲華大人的女兒徐晶蕾,在數百名將卒的護送下,前往北地保州,去和燕趙軍騎營書辦賈環成婚。
原本,冀國公府一係提出的附帶要求,是讓徐晶蕾嫁給冀國公府秘書室主任兼保州知府賈蘭為妻。
賈蘭乃進士正途出身,又是冀國公周進大人身邊文膽,堪稱冀國公府一係後起之秀。
徐晶蕾能嫁給賈蘭,已經算是她高攀了。
但因為徐晶蕾從小到大,被身邊人們的阿諛奉承之詞,捧得不知道東西南北。
彆人看在他父親徐仲華乃封疆大吏的份上,想著辦法討好她,儘撿些好聽的話說給她聽。
起先都說她是齊魯第一美女,後來又說她是中原一枝花,逗引得徐晶蕾自信心爆棚,動輒以天下第一美女自居。
家裡人都把賈蘭說得那麼好,但在她徐晶蕾看來,卻不是很樂意。
一來,賈氏一族沉淪日久。傳說中號稱富貴不可言的榮寧二府,不但不能給賈蘭提供官場上的助力,反而還成為了賈蘭在仕途上更進一步的攔路虎。
比如說,賈赦、賈珍二人,曾投靠大順軍,參與弑君。
雖說看在周進房中賈探春、賈惜春兩位姨娘的麵子上,賈赦、賈珍這兩位大逆不道之人,隻是暫時被軟禁起來。
但若是有朝一日,冀國公周進失勢,而金陵揚光小朝廷又舊事重提的話,榮寧二府有可能被破家滅族,她徐晶蕾嫁給賈蘭,不是跳進了火坑嗎?
二來,賈蘭幼年喪父,和其寡母李紈相依為命。
徐晶蕾擔心自己這種跳脫的性格,落在寡居多年的李紈眼裡,有可能會不討喜。
因此,徐晶蕾便提出反對意見,說自己不想嫁給賈蘭。
本來,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好商量。
無論是徐仲華大人也好,還是冀國公府那邊也罷,都對此意見一致,儘量讓男女雙方都感到滿意,若是有人不同意,此事便作罷。
大家都認為,能讓雙方互信的方法和手段還有許多,政治聯姻還是不免有些落入下乘了。
但徐晶蕾卻不懂這些。
她的大小姐脾氣上來,不但對冀國公府派來相親的那兩位媒人——賈政房中小妾趙姨娘和傅檢的妻子賈迎春——很不禮貌,還鼻孔朝天地表示道,若是賈蘭想娶她,須得彩禮銀三萬兩。
“三萬兩銀子?”趙姨娘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賈寶玉出家做了和尚之後,王夫人便再也沒有了和人爭勝的念頭,家中諸事,一概托付給大兒媳李紈掌管,並命令趙姨娘在一旁負責幫襯。
對於榮府家業,趙姨娘早已經摸得一清二楚,此刻不要說賈蘭拿出三萬兩銀子做彩禮錢了,隻怕拿出三千兩銀子也很困難。
“三萬兩銀子而已,你們賈府也不肯?”
徐晶蕾很是氣憤地說道,“我父母親含辛茹苦,從小把我養這麼大,他們為我操碎了心,如今我要出嫁,他們就希望看到我有一個安穩可靠的未來,這份彩禮不僅僅是錢財,更是賈府對我的重視,對我未來生活的一份保障。”
“開什麼玩笑?”趙姨娘沒有好氣地說道,“三萬兩銀子?你這是獅子大張口。我們賈家哪有這麼多錢?”
趙姨娘乃賈府一員,萬一賈氏族人失心瘋,鐵了心要應下這門婚事,她趙姨娘便有可能跟著吃糠咽菜,或許還要替彆人背債,她當然要極力反對這門婚事了。
“你一個小小姨娘,不答應也沒用。”徐晶蕾笑道,“我嫁進你們賈家以後,給男方生兒育女,開枝散葉,傷害了身子骨,難道不應當給我一些補償?”
徐晶蕾進一步追問道。
“補償?”趙姨娘愣了一下,生孩子還需要給補償?難道不是給你徐晶蕾自己生的嗎?
若是你覺得生孩子虧欠了你,那你完全可以選擇不生嘛。
“而且,我結婚以後,需要侍奉公婆,洗衣做飯,一天到晚忙個不停,像是給你們賈家做保姆一般,多要一些彩禮也不過分吧?”徐晶蕾繼續說道。
“過分?不過分?”思忖了老大半天,趙姨娘感覺自己都有些糊塗了,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過分了,還是不過分?
年輕媳婦熬成婆,在長輩麵前立規矩,確實很不容易。
但徐晶蕾說她嫁進賈府做保姆,一天到晚洗衣做飯,趙姨娘就不太讚同了。這些都是那些粗使丫頭的活計,她趙姨娘才隻是一個小妾,也從未做過這些粗活啊。
不過,茲事體大,涉及到數萬兩銀子的天價彩禮,她趙姨娘在本質上,不過是賈府的一個下等人罷了,這等大事,她也做不了主,不可能當場給徐晶蕾一個答複。
這不免讓徐晶蕾感覺非常沮喪。
徐晶蕾咬著嘴唇,眼神中透露出倔強,“那你們說怎麼辦?難道就這麼把我這個貌美如花的大姑娘給娶了?沒有一份像樣的彩禮錢,我在親戚朋友們麵前怎麼抬得起頭?我父母親又怎麼能安心把我交給你們賈家?”
徐晶蕾還在那裡絮絮叨叨地說著,但趙姨娘卻已經無心傾聽了。
她感覺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攤上了這麼一個拎不清的貨色,讓她趙姨娘一點兒好處都撈不到。
趙姨娘這次主動請纓,從保州來到開封府,距離數千裡之遙,僅路上就花了半個月時間,長時間坐在馬車上,讓她的身子骨都快要顛簸散架了。
原本想著這一門婚事,十拿九穩,豫省巡撫徐仲華又是朝廷要員,家資富裕,女方心情高興之下,或許會給她這個媒婆打賞個百兩銀子的喜錢,也不枉她辛苦走這一遭了。
結果,攤上了這麼一個難纏的千金大小姐,這不是讓她趙姨娘白跑一趟了麼?
趙姨娘氣得臉色發青,都不想和這個徐大小姐多說什麼了。
賈迎春見徐晶蕾對賈氏一族如此輕視,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次相看遂不歡而散。
冀國公府派來的這兩位媒婆,沒有完成既定使命,但冀國公特使,冀國公府對外聯絡室主任兼保州府學教授傅檢,卻和豫省巡撫徐仲華大人,談妥了一係列條件:
“冀國公府治下北地三省及豫省境內商貿自由,雙方不得以任何理由對路上行旅加征商稅,境內經商安全和秩序由各省督撫負責,確保當地商民的安全和穩定;
約定冀國公府治下北地三省及豫省在行政上互不乾擾,確保各自區域的穩定和安全;
冀國公府一係和豫省巡撫衙門在軍事上互相援助,豫省巡撫衙門允許冀國公府一係在豫省境內歸德府、陳州府、彰德府、衛輝府、懷慶府、南陽府、汝寧府、光州、許州、汝州、鄭州等州府派駐軍事及商貿觀察組,在開封府派駐軍事及商貿觀察團,以便及時協調雙方行動;
……”
對於這個談判結果,豫省巡撫徐仲華大人感覺非常滿意。
他既保留了政治、軍事上的獨立自主權,又能在必要的時候,邀請冀國公府一係軍隊前來助陣。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以後潼關田玉峰部或者鄂省寧南軍,再敢前來滋擾生事,他徐仲華就要借助冀國公府一係的力量,讓這些歹人們吃不了兜著走。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問題會出在她的寶貝女兒徐晶蕾身上。
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徐仲華大人氣得勃然大怒,他怒喝一聲道,“既然你不同意,好好說話也就是了,為什麼要借由高價彩禮嚇跑人家?”
“即便你拿高價彩禮說事,也沒必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還和人家男方媒人大吵一通吧?”
徐仲華痛心疾首地說道,“都怪我平時把你慣壞了?你現在必須馬上給人家賠禮道歉。”
“我說錯什麼了嗎?”徐晶蕾猶然不服氣道,“我向他們賈家要彩禮,也是為了幫你減輕負擔。可你呢,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卻拿自己女兒的終身幸福當做籌碼,真心讓人看不起。要賠禮道歉,你自己去賠禮道歉好了,我反正是不會去的了。”
徐晶蕾的母親徐夫人好言勸道,“你父親也沒強逼你嫁給賈家,他也是看賈蘭這個人還好,雙方話趕話,便應下了這門婚事,讓賈府派人過來相看。你要是真心不同意,也沒有關係,給人家賠禮道歉,這件事也就算是過去了。你父親還是很關愛你的。”
徐晶蕾卻梗著脖子反駁道,“現在他就敢隨意給我指定人家,以後還不知道他會如何利用我?畢竟除去父親濾鏡,他也隻是一個猥瑣的中年男人而已……”
徐仲華氣得腦門嗡嗡作響,他在昏厥倒地前,使出了渾身力氣,給了女兒徐晶蕾一記響亮的耳光。
徐晶蕾委屈道,“母親快看,他又開始打我了,終於露出了原本邪惡的真麵目了。”
徐夫人無心理會她,連聲傳喚郎中進來看診。
趁著豫省巡撫衙門後院一片紛亂之時,徐晶蕾帶著自己的貼身侍女小琪,從家中逃了出來。
兩人在開封城內東遊西逛了一圈,買了許多好吃好玩的東西,快活得不得了。
徐晶蕾原本想著,她都離家這麼久了,父母親總該派人出來找她這位千金大小姐了吧?
結果因為徐仲華一直昏迷不醒,徐夫人在一旁衣不解帶,忙著照顧病人,把徐晶蕾逃到府外這件事情,給忙得忘記了。
這讓徐晶蕾更加生氣起來,覺得她父母親不關心她。
一氣之下,她乾脆和侍女小琪,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二人進入客棧之後,始終在那裡嘰嘰喳喳,笑鬨個不停,很快就將其真實身份,暴露給了店家。
這家客棧位於西城門附近,原是大順潼關總兵田玉峰設在開封城內的一處秘密據點,便於為其打探豫省內部消息。
潼關騎營在豫西一帶屢屢得手,而豫省巡撫徐仲華大人又不敢派兵前來迎戰,讓田玉峰信心倍增,開始有了謀奪豫省全境,作為自己根基的想法。
他派出自己的心腹部將郝永忠,秘密來到開封城內展開活動,安插眼線,以便將來有朝一日,他率領軍隊進犯開封時,城內有人充作內應。
說實話,郝永忠自從參加流民軍以來,玩過的女人已經很不少了,但像徐晶蕾這種膚白貌美,看上去嬌滴滴的大小姐,卻很少沾染過。
畢竟在大順軍營中,他郝永忠還尚未進入核心圈層,那些搶奪過來的貴女們,早就被上頭的丞相、將軍們瓜分了,落到郝永忠手裡的婦人,要麼是世家大族的庶女,要麼是達官貴人的寵妾,像徐晶蕾這種出自巡撫大人家中的千金小姐,他往日裡連想都不敢想。
現在機會就在眼前,郝永忠哪怕是稍微猶豫一下,都是對自己內心意願的極不尊重。
他讓店小二在茶裡下了迷藥,通過這種下作手段,很快就讓徐晶蕾、小琪主仆倆,變得人事不知了。
郝永忠將小琪丟給其他人,自己則在徐晶蕾那白皙光滑的身子上,一連折騰了五六次,哪怕是腰酸腿軟,都不肯停下。
直到附近傳來一陣喧嘩聲,聽到有人報告說,豫省巡撫衙門派出了一支人馬,向這邊加速趕過來時,郝永忠才從色令智昏中清醒了過來。
“這次真是大意了啊。”郝永忠戀戀不舍地揣摩著女人身前兩團軟肉,看著早已醒來,被眼前一幕嚇得瑟瑟發抖的徐晶蕾,他這才意識到,應當帶著這位千金大大小姐早些出城,或許這個年輕貴女,便能永遠屬於他了。
現在對方都已經開始滿城搜捕,他要帶著這個年輕婦人隨行,很有可能逃不出去,連小命都要交代在這裡。
按照慣例,事情泄露後,他應當第一時間殺人滅口,但郝永忠終究還是有些舍不得。
一夜夫妻百日恩,古人所言甚是啊。
他拋下徐晶蕾,又在客棧裡放了一把火,隨後便帶領幾位心腹逃之夭夭了。
熊熊火光之中,徐晶蕾在客棧另一處房間內,找到了侍女小琪,二人披頭散發,衣不遮體地從客棧裡逃了出來,出現在前來搜救的衙役們麵前時,領頭的徐岩朔,也就是徐晶蕾的長兄,感覺自己的天都快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