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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430章 改旗易幟(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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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鼎、韓厲二人率領專使團,從金陵乘舟,沿大運河北上,至通州張家灣下船。

署理順天府尹史道鄰前來迎接,父子倆在通州城內進行了一番密談。

論及冀國公周進南下就職一事時,史鼎看到兒子史道鄰的臉色有些怪異,不由張口問道,“什麼情況?難道周進打算不奉旨?”

“不是說冀國公不奉旨,而是說金陵那邊的人,未必歡迎冀國公奉旨南下啊。”史道鄰嗟歎道。

“此話怎講?”史鼎一臉焦躁道。

為了讓鬆江侯府一係和金陵方麵達成一致,揚光帝陳福寧給予了周進一個冀國公的空頭銜,史鼎這裡卻是將其頭上內閣首輔的官帽拱手相讓,連同長江水師的指揮權,也轉交到了坐鎮安慶府的忠誠親王陳常寧手裡,以便防備寧南侯左昆山東進。

如今,周進的國公爺爵位到手,內閣首輔的大義名分也握在手中,結果他現在卻不能南下就職了,登萊、齊魯、燕趙三支勁旅的指揮權,他勢必不肯拱手相讓,那這對於忠靖侯史鼎來說,豈不是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嗎?

史道鄰也懶得解釋,直接將那份《北方周刊》呈送到叔父史鼎大人麵前。

史鼎趕緊接過,立即翻看起來。

韓厲也湊上前來,默讀周進所發表的那份公開告彆信。

史鼎、韓厲二人乘舟北上,沿途緊趕慢趕,不曾下船,根本不知道冀國公周進尚未到任,便將其施政綱領都頒發出來了?

這玩笑可真是開大了啊?

史鼎乃官場老手,韓厲也不是一個蠢人,他們都猜測到了,周進公開發表這封書信,必然含有深意。

但現在就連他們倆,也無法確定,周進如此大張旗鼓,究竟是想要南下就職,還是不想南下就職?

若說他想南下任職,為何還未上任,便這般殺氣騰騰,難道真不怕江南東林黨人的反撲?

若說他不想南下任職,卻連公開告彆書都發表出來了,到時候拖延時間不肯南下,豈不是要讓全天下之人恥笑他食言而肥?

忠靖侯史鼎沉吟了半晌,還是韓厲勸說他道,“主動權在冀國公周進大人手裡,他究竟是想走還是想留,總得見過了周進本人再說。”

“也對。”史鼎展顏笑道,“我是冀國公周進的鄉試座師,有這樣一份情誼在,諒他不會讓我過於難堪,好歹也要給我一個說法才是。”

忠靖侯史鼎和戶部堂官韓厲,在通州城內休息了一個晚上,次日上午,便開始向保州進發。

半路上,專使團一行人遇到了保州府學教授傅檢和冀國公府侍衛親軍參將胡永,他們倆奉冀國公周進大人的命令,前來迎接史鼎、韓厲諸位政壇大佬。

冀國公府一係決定改旗易幟,名義上服從金陵揚光小朝廷的領導之後,齊魯軍近衛旅也更改了番號,變成了冀國公府侍衛親軍,胡永這位近衛旅旅長,也一躍變成了參將,但其權責卻無太多變化。

韓厲乃高級文官,又有著三鼎甲的功名在身,對於傅檢、胡永這兩位僅考中秀才的官員,頗有輕視之意。

因此,寒暄過後,韓厲便沉默不語,沒有再多說什麼。

惟有忠靖侯史鼎大人,本來就是勳貴出身,並沒有韓厲這種高級文官所常有的文化偏見,他又急於打聽冀國公府一係的內部情況,便和顏悅色,和傅檢、胡永二人閒聊了許久。

“我記得冀國公府還有一個禮賓專乾薛蟠,乃冀國公房中姨娘的哥哥,他為何沒有過來迎接我們?是不是看不起我和韓大人啊?”史鼎半開玩笑一般,向傅檢詢問道。

傅檢連忙陪笑道,“侯爺千萬彆想岔了,薛老哥再自視甚高,也不可能看不起您忠靖侯大人啊?若不是您振臂一呼,應者雲集,金陵揚光朝廷又怎麼可能迅速建立起來,以最快的速度穩定了大江南北的局勢?這次侯爺由內閣首輔轉任北直隸行省總督,負責統籌謀劃對清軍的作戰行動,堪稱中流砥柱,國之乾城,世人多所欽慕,傅某人也同樣如此啊。”

傅檢這番話,說到了忠靖侯史鼎的心坎裡。他嘴上謙虛道“哪裡,哪裡”,心裡頭卻快活得差點笑出聲來。

傅檢又奉承韓厲道,“韓大人才華橫溢,年紀輕輕就科考得中,實乃有福之人。傅某當年在北平城中讀書時,也多次揣摩過韓大人的考場範文,自覺獲益頗多,要不然這學官,我便乾不下去。”

韓厲心想,這個傅檢真是一個阿諛小人,但不知為何,他對傅檢的印象,卻一點點地開始好轉起來。想著傅檢這廝,文學才華肯定沒有,但他謙虛上進,心向光明,還是頗有一些可取之處嘛。

過了好大一會兒,韓厲才驀然驚覺,這個傅檢,說了一大堆廢話,唯獨沒有回到忠靖侯史鼎大人最初的那個關鍵問題:冀國公府的禮賓專乾薛蟠,為何沒有前來迎接?

傅檢聽到韓厲再次發問,他也知道躲不過去了,便解釋道,“這次冀國公府改旗易幟,動靜很大,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薛蟠已經前往盛京,向清廷通報冀國公周進大人即將南下之事。”

聽到這裡,史鼎、韓厲二人對望了一眼,心想:難道冀國公周進大人,真心打定了主意想要南下就職不成?若是這樣,他們倆的迎接工作,可就要簡單多了啊。

行至中途,胡永參將提出了告辭,他需要將最新情況,儘早報知周進大人,以便做好接見安排。

很快,專使團一行人抵達保州。此時,保州城內遍懸五色彩旗,主要路口均搭起了彩牌樓,周進還大開城門,恭請專使團一行人從中門而入。

在迎接儀式上,冀國公周進還多次“誠懇”地表示道:“一俟北方局勢穩定,立即南下就職,絕不拖延片刻時間”。

當天下午,周進還與專使團一行人舉行了座談會,就南下任職、權力交接諸事進行磋商。

傅檢教授兼領接待宴飲,則忙著為史鼎、韓厲等人安置住宿,並在保州城內的解元樓,出麵訂了幾桌酒席,為專使團一行人接風洗塵。

解元樓,原是錦鄉伯府名下產業狀元樓開設在保州府城的一家分號,現已歸屬於冀國公府房中韓雪姨娘名下。

冀國公府一係的宴飲招待,很多都擺放在這裡,有肥水不流外人田之意。

這一天晚上,解元樓張燈結彩,熱鬨非凡。

保州府學教授傅檢身著一襲典雅的長袍,麵帶微笑,站在酒樓門口,親自迎接史鼎、韓厲等專使團一行人。

“史大人,韓大人!快請進!”傅檢熱情地拱手相迎。

史鼎和韓厲微笑著回禮,在傅檢的引領下步入酒樓。隻見大堂內燈火輝煌,雕梁畫棟,布置得格外精致。幾張紅木圓桌擺放整齊,桌上鋪著繡有精美圖案的綢緞桌布,餐具擺放得井井有條,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

眾人紛紛入座,傅檢笑著對眾人說道:“今日諸位大人蒞臨保州,實乃我保州之榮幸。我特意在這解元樓訂了幾桌酒席,為各位大人接風洗塵。這解元樓的菜肴在保州可是一絕,希望能合各位大人的口味。”

史鼎拱手道:“傅教授太客氣了,有勞您費心。”

韓厲也點頭笑道:“久聞解元樓大名,今日能在此品嘗美食,真是幸事。”

不一會兒,一道道美味佳肴如流水般端上桌來。首先上桌的是一道“保州烤鴨”,隻見一隻色澤金黃、油亮酥脆的烤鴨擺在盤中,香氣四溢。廚師熟練地將烤鴨片成薄片,每一片都薄如蟬翼,皮脆肉嫩。

傅檢拿起筷子,夾起一片烤鴨,放入口中細細品味,然後讚不絕口道:“這烤鴨外酥裡嫩,肥而不膩,味道真是絕佳!各位大人快嘗嘗。”

史鼎和韓厲等人也紛紛夾起烤鴨品嘗,都不禁點頭稱讚。

接著,又上了一道“紅燒獅子頭”。巨大的肉丸色澤紅亮,宛如一顆璀璨的紅寶石。肉丸表麵覆蓋著一層濃鬱的醬汁,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肉丸肉質鮮嫩多汁,入口即化,讓人回味無窮。

“這獅子頭做得真是地道!”史鼎讚歎道,“傅教授,您可真是選對了地方。”

傅檢笑著說:“史大人過獎了,這都是解元樓廚師的手藝好。”

“我聽說,這解元樓乃是錦鄉伯府名下產業?”韓厲好奇地詢問道。

“原本是這樣。”傅檢解釋道,“不過,後來隨著韓雪姨娘陪同永寧公主嫁給周進大人,這個解元樓便屬於冀國公府的產業了。”

除了烤鴨和獅子頭,還有清蒸鱸魚、糖醋排骨、宮保雞丁等一道道美味佳肴,擺滿了整張桌子。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佳,讓人垂涎欲滴。

賓主們一邊品嘗著美食,一邊愉快地交談著。傅檢向史鼎和韓厲介紹著保州的風土人情、曆史文化,史鼎和韓厲也分享著他們在旅途中的見聞和趣事。

大堂內歡聲笑語不斷,氣氛十分融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都吃得十分儘興。史鼎站起身來,端起酒杯,向傅檢敬酒道:“傅教授,今日這頓晚宴真是讓我們大飽口福。感謝您的盛情款待,我們定會銘記在心。”

傅檢連忙起身,回敬道:“史大人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希望各位大人在保州期間一切順利,如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吩咐。”

韓厲也端起酒杯,說道:“傅教授,您的熱情好客讓我們感受到了保州市井百姓的淳樸和善良。我們也祝願保州越來越好,繁榮昌盛。”

眾人紛紛舉杯,共同祝願保州的美好未來。此時,解元樓外的夜色已深,但大堂內的氣氛卻依然熱烈。

然而,就在大家沉浸在這歡樂的氛圍中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如雷鳴般,打破了夜晚的寧靜。

緊接著,一隊女真士卒凶神惡煞般衝了進來。他們身著厚重的鎧甲,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仿佛是一群來自地獄的惡魔。

這些女真士卒們個個麵目猙獰,眼神中透露出凶狠與貪婪。他們一衝進酒樓,便如餓狼撲食般開始了瘋狂的打砸。

為首的一名士卒揮舞著手中的長刀,狠狠地砍向一張桌子,隻聽“哢嚓”一聲,桌子瞬間被劈成兩半,桌上的菜肴和餐具散落一地。

其他士卒也紛紛效仿,他們有的用腳踢翻桌椅,有的用拳頭砸爛窗戶,有的甚至將酒壇抱起,用力摔在地上,酒水四濺,酒香彌漫在整個酒樓。酒樓內的人們頓時驚慌失措,尖叫聲、呼喊聲此起彼伏。

史鼎和韓厲等人臉色大變,他們憤怒地站起身來,試圖阻止女真士卒的暴行。但女真士卒們卻絲毫沒有理會他們,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地搶奪財物。

一名士卒衝向韓厲,伸手去搶他腰間的玉佩。韓厲緊緊抓住玉佩,不肯放手,士卒見狀,用力一推,韓厲便摔倒在地。士卒趁機搶走玉佩,還得意地笑了起來。

作為東道主,傅檢氣得滿臉通紅,他大聲嗬斥道:“你們這群強盜,竟敢如此放肆!”

他試圖上前勸說女真士卒,但卻被一名士卒用刀逼退。傅檢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充滿了愧疚和自責的神色。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原本歡樂的接風宴瞬間變成了一場噩夢。保州城內的百姓們紛紛逃離現場,街道上一片混亂。

史鼎和韓厲站在窗後,望著眼前的動亂景象,心中充滿了震驚與憤怒。

城中火光四起,熊熊大火如同凶猛的野獸,肆意吞噬著周圍的一切。房屋在火焰中燃燒,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仿佛是痛苦的呻吟。

街道上一片紛亂,人們四處奔逃,呼喊聲、哭叫聲交織在一起,響徹夜空。

等到半夜時分,直屬於冀國公府的侍衛親軍全體出動,宣布保州城內戒嚴,這場騷亂才逐漸平息。

事後得知,這次兵變的原因,是由順天府團練的女真營因扣餉問題而導致。

原來,署理順天府尹史道鄰眼饞齊魯軍、登萊軍營中都有若乾女真士卒,近身戰鬥力格外彪悍,他便從周進手頭那批女真降卒中,討要了數百人過去,編為順天府團練的一支,但因拖欠兵餉,引發了這些女真士卒的極大不滿。

部分女真士卒為了討要兵餉,竄入保州城內作亂,部分地痞流氓也紛紛與之呼應。

剛開始,女真士卒先在東城為亂,後來又向西行進,一路毀壞民居、劫掠無數,釀成了震驚北方的保州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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