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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樹梢,斑駁地灑在小徑上,形成一道道光影交錯的圖案。
偶爾,幾隻小鳥在枝頭歡快地歌唱,清脆的鳥鳴聲在空氣中回蕩。
他來到了櫳翠庵前,隻見庵門古樸典雅,門楣上掛著一塊匾額,上麵題著“苦海慈航”四個大字。此乃已故賢德妃手跡,當年賈元春省親時,怱見山環佛寺,忙另盥手進去焚香拜佛,並親題了這塊牌匾。
庵內香火鼎盛,供奉著佛像,香煙繚繞,給人一種寧靜肅穆的感覺。
“此乃賈府家廟,向來不接待外男,請問施主找誰?”庵內,一位年老嬤嬤問道。
周進朗聲說道,“我乃一品鬆江伯,想向妙玉師傅谘詢一下事情,已向榮府璉二爺進行報備,還請老嬤嬤能夠行個方便。”
昨日,趙姨娘剛來找過妙玉,兩人大吵了一架,尤其是趙姨娘,各種汙言穢語張口就來,把妙玉都氣哭了兩三回,以至於妙玉已經給她身旁的兩個老嬤嬤和一個小丫頭下了禁令,以後不允許趙姨娘再進入到櫳翠庵內了。
但是妙玉卻並沒有說,不允許一品鬆江伯周進步入櫳翠庵內。
事實上,在和趙姨娘談崩後,妙玉特意找來榮府一些消息靈通之人,詢問這個一品鬆江伯周進究竟是何等人物。
有人說,鬆江伯乃國之乾城,為朝廷立下了汗馬功勞,實乃忠君愛國之典範。而且他還腦筋靈活,賺錢的法門一個賽一個,家中資財怕是有數十萬。
聽到這裡,妙玉忍不住點了點頭,臉上也笑意盈盈,顯然心情大好。
也有人說,周進這廝風流不羈,喜好美色,家中妻妾成群。早在大婦白秀珠進門前,他膝下便兒女雙全,甚至連榮府裡的頭一個璉二奶奶王熙鳳,都被他捉回家暖被窩去了,實在是荒唐不經到了極點。
現在他更是想打薛寶釵、賈探春等人的主意,想要兼祧並娶,可惜被永寧公主張詩韻截胡,沒能讓他稱心如意,接下來,還不知道他想要霍霍誰家的好姑娘呢?
說到這裡,妙玉的臉色就很有些不好看了,她可不就是被周進這廝給霍霍了嗎?
這一天,她生氣得厲害,連晚飯也沒有吃。
但不管如何,在她身邊下人們看來,妙玉和周進之間,有了一些曖昧不明的糾葛,則是肯定的了。
無論是兩個年老嬤嬤也好,還是那個小丫頭也罷,說實話,都不願意一輩子跟著妙玉,在賈府家廟中虛度光陰。
出家人修身養性,酒不能喝,肉不能吃,花衣裳也不能穿,吃不好喝不好,圖一個什麼呢?
她們早就巴不得妙玉動了凡心,嫁給哪個有錢闊少,不拘是做大還是做小,反正她們有機會吃香喝辣就成。
她們甚至還安利過妙玉,說是既然賈寶玉那裡沒有了希望,或許給賈環那個臭小子做老婆也行,少說也有幾千兩銀子的家底,足以舒舒服服地過上一輩子了。
但妙玉雖然父母俱亡,但她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從小養尊處優,身份格外高貴,又如何會把賈環這個不成器的榮府庶子放在眼裡?
他讀書不給力,襲爵也無望,外貌猥瑣,舉止荒疏,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身邊嬤嬤和丫鬟們勸不動她,也隻能罷了。
如今瞧這情況,妙玉似乎和一品鬆江伯周進扯上了聯係,若是妙玉真能嫁給周進做貴妾,她們也能擺脫陪伴青燈古佛的清冷生活,心中如何不喜?
因此,這個年老嬤嬤都懶得向妙玉進行通報,便自作主張,將周進引入到了妙玉所在的東禪堂。
妙玉身著一件僧衣,正在堂內佛前誦經祈福,她的氣質高雅脫俗,仿佛與世無爭,不悲不喜。
年老嬤嬤在她耳邊小聲說,一品鬆江伯周進已進入庵內拜訪參觀時,妙玉不由得愣怔了一下。這個鬆江伯還真是手眼通天,居然很快就找上門來了?
很快,妙玉就發現周進走了進來,她頓時變了臉色,厲聲喝道,“你來做什麼?”
“過來看看,過來看看。”周進討好般地說道。他一邊說著,一邊來到了妙玉身前。
周進定睛一瞧,隻見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紅腫,仿佛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她的僧衣淩亂,頭發也散亂在肩頭,沒有了往日的整潔與清麗。
妙玉低垂著頭,似乎不想讓人看見她此刻的狼狽。她雙手緊握著,青筋暴起,顯露出她內心的掙紮與不安。
周進輕輕走近她,想要安慰她,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妙玉此時滿腔怒火,還想要說些什麼,她守身如玉,就是為了賣出一個好身價,結果卻被周進這廝趁虛而入,壞了她最大的籌碼,讓妙玉心中豈能不怒?
但當她冷眼瞧見周進將一些黃金首飾遞交給了她身旁這位年老嬤嬤,妙玉的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
按道理,她應當顯示自己的高潔品質,將這些金器打落在地,再將周進這廝嗬斥一頓,讓對方顏麵掃地。
但妙玉轉念一想,畢竟是好幾百兩銀子,總不能讓周進這廝白得了她的清白身子,這些金器便當作是她的賣身錢,她不拿白不拿。
不過即便如此,妙玉也沒給周進什麼好臉色,隻是說讓周進下次再來,她現在可沒有什麼好心情。
周進不以為意,連聲說道好好好,便乾淨利落地提出告辭了。
“這個鬆江伯倒是不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一點兒都不難纏。”老嬤嬤反複揣摩著手中金器,喜滋滋地說道。
妙玉從江南來到北平時,還是有一些家底的,榮國府也對她們主仆數人提供了些許資助。
但奈何這麼多年下來,妙玉坐吃山空不說,在吃喝方麵又格外講究,導致花錢如流水,已經漸漸有些入不敷出了,這也是妙玉為何想著嫁給王公貴族子弟的因由。
要是找不到接盤俠,她拿什麼怡情養性,繼續瀟灑?
不過對於一品鬆江伯周進,妙玉感覺有些把握不準。
其實,她昨晚也想了許多,她並不在乎周進這廝是不是花心大蘿卜,但在要不要讓周進這廝兼祧並娶,給她一個大婦名分的事情上,妙玉感到左右為難,拿不定一個主意。
妙玉本身就是一個聰明人,而且女人也最了解女人。
她早已根據旁人的說法,發現了張詩韻和周進之間的曖昧關係。
哪裡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周進一想到兼祧並娶,女方就被永寧公主張詩韻立即征辟了?要說張詩韻沒有想法,她妙玉打死也不信。
因此,妙玉若是提出讓周進兼祧並娶,即便得到了周進的認可,也過不了張詩韻那一關。她到時候將妙玉請到永寧公主府做尼姑,妙玉難道還敢拒絕不成?
可若是給周進做貴妾,妙玉又覺得自己有點兒虧,她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子弟,哪能自降身價,輕易走到這一步?
妙玉還想著故意拿捏一下,總得裝模作樣,擺足了架勢,才好和周進這廝討價還價,得到一個好待遇。
但周進卻一連多日,都沒有再來看望妙玉,他忙於順天府學的合作辦學事宜,實在是抽不開身啊。
馮紫英所說的那個難題,對於紅樓世界中的人們來說,確實比較難辦。但周進兩世為人,上一世曾見過各種眼花繚亂的教育產業化亂象,解決類似問題,自然是手到擒拿。
他所提出來的對策,便是合作辦學。
恰好這幾天,周進的嫡妻白秀珠,給他生下了一個嫡長女周棠,緊接著又是貴妾海蘭珠,給他生下了庶子周順。
眾人得知消息後,都相互約好了一個時間,集體趕到桃花巷,給周進道賀。
眾人在酒桌上,便自然而然地談起了合作辦學這個話題。
“怎麼合作?”馮紫英、謝希平、胡永、賈芝等人都對此有些懵懵懂懂,不得不向周進真心求教道。
周進笑道,“此事簡單。既然其他書院學員對桃李書院崇文堂各種指責,那便把其他書院的學員,請到桃李書院來讀書,也將桃李書院的學員,送到其他書院進行訪學交流。這樣長此以往,便將桃李書院崇文堂和其他書院攪和在一塊兒了。大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誰還敢對崇文堂說三道四?”
周進是順天府學教授,馮紫英是桃李書院院長,隻要兩人說好,讓順天府學和桃李書院合作辦學,搞幾期交換生協議,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眾所周知,桃李書院崇文堂有兩位名師賈代儒、董晟,在科考複習方麵很有一手,已培養出多名舉人、進士,其院試輔導班、鄉試輔導班,開大周朝科考輔導之先河。
都不用周進、傅檢二人在順天府學賣力吹噓,崔茂等貧苦廩生聽說有免費去桃李書院鄉試輔導班插班就讀的機會,很快就為此爭搶起來。
沒奈何,周進隻好在順天府學進行了一場選拔性考試,擇優錄取了十名廩生,送到桃李書院崇文堂進行為期兩個月的科考訓練。
而根據對等原則,桃李書院崇文堂,也推薦了十名生員過來,感受順天府學的學習氛圍,或者借此積累人脈。
這以後,誰要是再在公開場合,發表一些不利於桃李書院崇文堂的言論,便不僅僅是得罪了桃李書院崇文堂,也等於是在無意中得罪了順天府學呀。
桃李書院崇文堂當然不會僅僅滿足於和順天府學進行合作。
在周進的指點下,馮紫英、謝希平先後拜訪了雲峰書院的院長李明清、西山書院的院長鐘有道,商談合作辦學事宜。
李明清是三甲進士出身,鐘有道雖然僅有舉人頭銜,但他家族中有兩個遠房侄兒都考中了進士,也勉強可以說是書香門第,家學淵源。
他們倆本來是看不上馮紫英這號紈絝子弟,對於桃李書院上門尋求合作一事,便有些興致缺缺。
及至馮紫英提到,可以讓雲峰書院、西山書院選拔一批生員到桃李書院崇文堂進修,兩位院長頓時心動了。
他們倆也算是考場中衝殺出來的人了,都知道讀書不是讀死書,更不是死讀書,早就聽說桃李書院崇文堂在科考複習訓練中有一手,但卻一直不了解詳情,也不敢貿然照搬桃李書院崇文堂的那些備考手段。
現在馮紫英有意尋求合作,雙方互派交換生過來,對於雲峰書院、西山書院來說,倒不是不可以從中做一點文章。
李明清心想,雲峰書院那些讀書種子,十之**都有可能鄉試得中之人,便不送到桃李書院崇文堂了,但可以將一些成績中上、介於有希望考中但又希望不大的這批人,送到桃李書院崇文堂進行強化訓練,以觀成效再說?
當馮紫英提道,桃李書院崇文堂和順天府學是一種開放性的合作關係,對於雲峰書院而言,隻要選擇加入進來,不僅可以和桃李書院崇文堂進行合作,還可以和順天府學進行合作,也相互派出交換生時,李明清更加感興趣了。
他很快想到,雲峰書院有少數幾個紈絝子弟,不比學習比吃穿,不比成績比父母,以至於雲峰書院部分生員中間,存在著一些很不好的風氣。
但李明清當初也是看在他們父母的麵上,拿了對方的好處,把他們招錄進來的,總不能立即將他們開掉,如今倒是可以把這幾個瘟神送到順天府學,讓一品鬆江伯周進操心兩個月再說。
思緒至此,李明清心中大定,連忙接受了馮紫英的提議。
西山書院院長鐘有道是鐘柵、鐘傑兩位進士的遠房叔叔,知道他這兩個遠房侄兒和周進、馮紫英等人交好,不看僧麵看佛麵,既然桃李書院崇文堂和順天府學有意合作,他們西山書院便配合一下,又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很快,順天府學、桃李書院、雲峰書院、西山書院等學校合作辦學一事,在年輕讀書人之間,傳得沸沸揚揚,那些沒有參與合作的書院,其學員還有些憤憤不平,認為少了一些相互交流的好機會。
困擾許久的難題迎刃而解,馮紫英感到非常高興,但他一想到家中那些破煩事,又有些神情沮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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