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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可不是什麼好事,稍有不慎,就將引火燒身呀。
於是乎,先是宛平縣令說他還有緊要事情,需要向順天府尹當麵彙報,隨即便坐轎離去。
隨後,宛平縣典史,也是隨便找了一個借口,便躲起來不見人了。
此人老奸巨猾,出任宛平縣典史一職已有十餘年,自然有著看風使舵、左右逢源的諸多本領。
周進這位新晉舉人,典史大人對他很是看好,又敬畏其五品雲騎都尉頭銜,自然不願意輕易得罪。
但是治國公府的那位一等子爵夫人高穎,更不是一個善茬。
典史大人能有幾個膽子,敢去摻和她的事情?
他當然是要拔腿就跑,溜之大吉了。
宛平縣主簿見勢不妙,便也悄然離去,他僅僅和身邊人打了一個招呼,說是有什麼事情發生,請示那個教諭雷濤,也是一樣的,他畢竟也是入了品級的官員,也應當勇於任事嘛。
宛平縣教諭雷濤聽說後,氣得罵娘,“他麼的,平時不把我當人看,有什麼好處都落不到我手裡,現在攤上麻煩事了,就說我也是入了品級的官員了。”
宛平縣教諭雷濤,曾經在永寧公主張詩韻的婚禮上,和桃李書院院長傅檢有過一麵之緣;周進考中舉人時,他作為學官,也曾親自上門道賀,勉強算是點頭之交。
現在周進攤上了這種大事,雷濤也隻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予以一定幫助了。
因此,雷濤叮囑衙役們說,如果周進此番前來,真要控訴治國公府的那位三品威遠將軍夫人,你們就說權限不夠,請周進前去五城兵馬司報案即可,也好把這個大鍋甩過去。
如果周進是因為其他事而來,如沒有觸及他人利益的話,倒是可以照辦不誤,不必另行請示上官了。
雷濤甚至還明說道,“你們就算是想要請示我,也不可能找到。我可是要去鄉下,鼓動更多孩子接受文化教育去了。這也是我的本職工作不是?”
“是是是。”衙役們總不能當麵說不是,隻能點頭應和道。
既然大家都說鼓動更多孩子接受文化教育,是他這個宛平縣教諭的本職工作,那雷濤還猶豫個什麼?
他當然是要立即前往鄉下,發揮他的光和熱了。
雷濤的動作非常迅速,他前腳剛離開宛平縣衙,剛走沒多遠,周進、傅檢一行人後腳就到了。
眼見整個宛平縣衙,走了一大半人,連一個有品級的官員都沒有,傅檢也是感覺有些可笑。
“有好處就上前撕咬,沒有好處就立即躲閃起來,這宛平縣衙,可還真沒有一盞省油的燈啊。”傅檢心中思索道。
周進對此倒是無所謂。
他心平氣和地來到刑房,向諸位衙役舉報治國公府的三品威遠將軍夫人高穎,她縱容下人打砸搶燒,欺壓純良百姓,擄走年輕婦人,竊取他人財物。
“你手頭上那一千兩銀子,現在還在嗎?”周進轉頭對傅檢說道。
傅檢站在一旁,正聽著周進這廝胡編亂造,給那個高穎扣上了一頂又一頂大帽子,冷不防卻聽到周進如此問他,一時間倒是有一些懵逼了。
他不明白周進究竟是個什麼意思?是希望他手頭上有一千兩銀子呢,還是希望他手頭上沒有一千兩銀子?
因此,傅檢也隻能模糊兩可地說道,“在在在,先前是在的,但現在卻也不在。”
周進卻對傅檢的這個回答很是滿意,他朝著負責接待的那名衙役說道,“你看吧,高穎不僅來到我家中南跨院打砸了一通,她手下那些丫鬟婆子們,還趁機偷走了我朋友傅檢藏在南跨院東廂房裡的一千兩銀子。這種驚天動地的偷盜大案,你們宛平縣衙也不接?”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呀。”周進痛心疾首地說道。
那名衙役卻不為所動,他反而還時不時地斜乜了跟進來的平兒姑娘、曾豔、曾佳等人一眼,心想我是刑房書辦,想娶一個這樣漂亮的姑娘做老婆都很困難,你卻把這些麗人們拿來當做侍妾或通房丫頭,你周進又能是什麼好人不成?
當然這些話,這名刑房書辦也隻能放在心裡頭,不敢說出來。
表麵上,他還得向周進點頭哈腰,極力解釋道,“你所說的這些情況,我們宛平縣衙刑房,一定會前去調查清楚。但是您也知道,北平城中的貴人們有很多,我們宛平縣衙在那些貴人們眼裡,可還真沒有什麼分量。您如果有需要的話,還可以去五城兵馬司或者九門提督府,他們的辦案速度,應當是最快的。”
看到這名刑房書辦在甩鍋,周進倒也不生氣,他一臉正氣道,“五城兵馬司,我肯定是要去的。事情要是得不到解決,我勢必也要親自去九門提督府報案。北平城中,天子腳下,居然發生了這種駭人聽聞之事,若不能得到解決,老百姓又何談安居樂業?”
一番大道理講過之後,周進又道,“不過我這次前來,也不純然是告發三品威遠將軍夫人高穎,也有一些我自己的私事。”
“請講,請講。”這名衙役很熱情地說道。
他心想,隻要不涉及到治國公府,您自己的私事,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哪怕不是您自己的私事,還涉及到一些升鬥小民,即使有違公序良俗,我們宛平縣衙也得昧著良心,閉著眼睛,幫您辦得漂漂亮亮。
周進遂道,“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我的侍妾曾豔和平兒姑娘,她們二人勞苦功高,幫我生兒育女,我感念她們的付出,所以此次過來,想要脫去她們身上的奴籍,恢複她們的自由之身。這個事情,可沒有涉及到任何其他人的利益,當事人也很願意,想必不難辦唄?”
“難辦是不難辦。”衙役沉吟道,“問題是,你真要這麼辦?”
周進還尚未來得及回答,平兒姑娘卻哭道,“我不願意,我不願意離開你。”
“你傻啊。”周進轉頭嗬斥平兒姑娘道,“先前高穎也說過了,今後大婦進門,你們的下場必定和董愛珠一個模樣。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幫你們解除身契,你們以後人身自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乾涉,更不可能被人隨意打殺。這是我唯一能替你們做到的事情,你們為什麼不願意?”
平兒姑娘哭道,“我們相信你,必然會一直對我們好。哪怕真像那位夫人所說,今後大婦進門,想要把我們都打殺發賣,我們也認了。能和你相愛一場,還留下了一個孩子,我已是心滿意足。”
曾豔倒是無所謂。她看了平兒姑娘一眼,覺得她說得也對,又看了周進一眼,覺得周進的說法也很有道理。
周進卻堅持道,“我知道,你們相信我,你們也願意。但問題是,我都不相信我自己,我也不願意。”
周進掏出十兩銀子,對那名衙役說道,“身契就帶在我身上,你現在把負責辦理此事的衙役們都叫過來吧。治國公府的高穎,你們不敢觸碰,我也能理解。但我這麼一件小事,你們難道也辦不了嗎?”
周進的語氣之中,帶著一絲冷意。
那名衙役連忙答道,“能辦到,絕對能辦到。”
他一邊小跑著出去找人,一邊在心中想道,您自己要做這種傻事,還因此有十兩銀子的賞銀,咱們要是不給您辦到,那不是傻嗎?
手續很快就辦完了。周進帶著諸人轉身就走。
走出宛平縣衙門口時,外麵已經集聚了一大幫看熱鬨的人。
有一些還是國子監或者順天府學的讀書人,他們最先得知這起風波,也跟著一道過來看熱鬨了。
這些人剛才在外麵,也都聽說了周進想給自己身邊女人恢複自由身的事情,一時間都感到難以理解。
傅檢站在周進身旁,他看向周進說道,“你這是意欲何為?”
周進不由得高看了傅檢一眼,他認為傅檢的這次捧哏很及時,也很到位。
周進沒有看向眾人,他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擺足了姿勢。
隨後,周進朗聲說道,“吾孩生母,永不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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