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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這說明賈璉不僅是懷疑她紅杏出牆這麼簡單,恐怕他都已經打心眼裡,認定她王熙鳳和周進有染了。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她王熙鳳低聲下氣,委曲求全,卻仍然得不到賈璉的諒解。
二來,賈璉一直躲在外書房中,不肯回到屋子裡歇息,對於她王熙鳳的身子也不再迷戀,擺明了要將事情公開化,也不怕昭示天下,他賈璉被人戴上綠帽子了。
事態的發展,接下來會走向何處,簡直就不敢想啊。
雖然說在平日裡,王熙鳳的膽子有天大,無論是放高利貸牟取暴利,還是包攬訴訟賺取傭金,她都乾過不少回了。
但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建立在榮寧二府和王子騰一家赫赫權勢的基礎之上。一旦她被認定為不守婦道,被賈璉給休掉,便是她落難之時。
這個代價太沉重了,她王熙鳳根本就承擔不起啊。
王熙鳳思前想後,覺得這一切都是周進在背後作梗,若不是他在順天府鄉試的考場之中胡說八道,連“又大又白”這種虎狼之詞都冒出來了,何至於讓她王熙鳳連自證清白的機會都沒有?
“不行,必須把周進這廝抓到監牢中去,這樣便能洗脫自己身上的嫌疑,也能舒緩賈璉心中的不快心理。”王熙鳳暗中思忖道。
王熙鳳雖然平日裡看不上賈璉那油頭粉麵的樣子,喜歡在家中作威作福,各種打壓賈璉,但若真要讓她和賈璉和離,她卻是萬萬不肯的了。
簡直是開玩笑,她好不容易成為了榮國府的嫡媳婦,怎麼舍得輕易讓出去?
不過,周進這廝畢竟是新晉舉人,有著功名在身,王熙鳳要想對付他,必須先把他身上的舉人功名革掉再說。
即便革不掉,把周進這廝弄得灰頭土臉、聲名掃地也行,也足以表明她王熙鳳的態度,算是給了賈璉一個必要的交代了。
至於周進的五品雲騎都尉頭銜,拿出去嚇唬一般人可以,拿來嚇唬王熙鳳,則有些明顯不夠了。
王熙鳳的祖父是都太尉統製縣伯,公公賈赦現為世襲一等神威將軍,對上周進這個五品雲騎都尉,可以說是綽綽有餘。
很快,王熙鳳便托人寫了一張狀紙,告到了禮部郎中張有為那裡。
當初,張有為作為順天府學訓導,召開順天府學青年詩會,趨炎附勢者眾,也算是北方士林之中的風雲人物之一了。
但後來周進這廝勾結國子監諸位監生,創辦了《青年詩刊》雜誌,還舉辦順天府詩歌峰會,和張有為所主持的順天府學青年詩會公開打擂台,弄得時任順天府學訓導張有為一時間灰頭土臉,感覺很沒有麵子,張有為想要借助青年詩會創收幾百兩銀子的心願也落了空。
可以說,若說北平城中,哪些人最為痛恨周進,他張有為必定算是其中一個。
王熙鳳把狀紙遞到了禮部郎中張有為這裡,可謂投其所好,她連一文錢都不用多花,根本不怕張有為不儘心辦事。
“哈哈哈,好好好,終於抓到周進這廝的把柄了。”禮部郎中張有為收到王熙鳳托人送來的狀紙之後,忍不住仰天長笑道。
“想不到你周進也有今天,居然被一個婦人告到了禮部大堂。你在科場之中胡言亂語,連床笫間的戲語也說出來了,還有沒有把順天府鄉試放在眼裡,還有沒有對聖人之學的一片敬畏之心?”
當然了,順天府鄉試早已經結束了,現在想要憑借榮國公府嫡媳婦的一份狀紙,革除周進這廝的舉人功名,怕是有一些難度。
但禮部郎中張有為的心思卻不在這裡。
能革掉周進的舉人功名自然最好,即便革不掉,這種事情傳播開來,也能摧毀周進在士林之中的名氣。
接下來他張有為便可以順藤摸瓜,指摘周進名下的桃李書院、《青年詩刊》、千紫紡織廠、紫光大戲園等項目,藏汙納垢,淫穢低俗,進而將其查封,讓以周進為中心的利益共同體不複存在。
到了那個時候,周進這廝身上是不是還有著舉人功名,也就不太重要了。
張有為想要動手,自然是以雷霆萬鈞之勢。
一方麵,他以禮部郎中的身份,向禮部侍郎錢敬文彙報了此事。
錢敬文祖籍平江府,在朝廷上為官多年,是南方士林公認的意見領袖之一。
恰好他新娶的續弦夫人柳如非,當初參與南北風月彙演之爭的時候,在周進手裡吃過暗虧,不僅在周進名下的紫光大戲園唱唱跳跳,白乾了好幾天活,連一文錢的報酬都沒有拿到,她反而還被周進這廝道德綁架,需要自掏腰包,給關外傷殘士卒募集遣散費。
不僅如此,柳如非辛苦了一場,名氣也沒有打開,反而成為了周進房中愛妾張圓圓姑娘的踏腳石,這讓心高氣傲、享有秦淮諸豔之一美名的柳如非,如何肯咽下這口氣?
柳如非很聰明,她被江南才子張子龍所拋棄後,知道自己名聲太大,非議太多,又不像張圓圓、曹佳、花想容、趙靈飛等京城四美,好歹有著一個愛國藝人的人設。
柳如非再想要找一個年輕英俊的公子哥兒接盤,怕是不大現實了。
基於這種考慮,柳如非便想要通過年齡差換取婚姻籌碼,換言之,她想要嫁給一個有錢有勢的糟老頭子,繼續享受那種養尊處優的奢靡生活。
恰好這時候,禮部侍郎錢敬文的正室夫人去世不久。柳如非便當眾說道,“天下惟平江府錢敬文侍郎方可稱之為才華出眾,我隻有遇見像錢侍郎那樣有才華的人才肯嫁給他。”
錢敬文都快有六十歲了,陡然被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姑娘表白,而且還是名聲大噪的秦淮諸豔之一,自然是感動得情難自已。
他也遙相呼應,公開言道,““想不到大周朝居然有如此愛才的奇女子,我今後也隻會娶柳如非這般愛惜才華的女子。”
既然郎情妾意如此明顯,自然不乏有那些趨炎附勢之徒,前來捧錢敬文這個禮部侍郎的臭腳。
在他們的積極撮合下,錢敬文一意孤行,不顧家中子女的反對,也不顧朝中同僚的勸阻,以聘娶嫡妻之禮,將柳如非這名風塵女子娶進了家門。
為此,柳如非還特意寫了一首詩歌,題為《春日我聞室作呈牧翁》裁紅暈碧淚漫漫,南國春來已薄寒。此去柳花如夢裡,向來煙月非愁端。畫堂消息何人曉,翠帳容顏獨自看。珍貴君家蘭桂室,東風取次一憑欄。
這首詩歌文采斐然,情感抒發極其細膩,還將她柳如非的芳名嵌入到了詩歌文本之中,表達了她對錢敬文這個糟老頭子的依戀之情和愛慕之意,從而又成功地收獲了錢敬文的一波好感,也讓其“老夫少妻”的自卑感有所緩解。
柳如非對於周進,從前存在著利益之爭,很難說有什麼交情。
錢敬文若是也出手,將周進置於一種難堪的境地,哪怕僅僅是博得美人一笑,也值得了。
禮部郎中張有為在前麵奔波,禮部侍郎錢敬文在背後支持,這場針對周進的行動,便更有把握了。
另一方麵,張有為還以禮部郎中的身份,召見了本屆順天府鄉試之中,和周進處於相同片區的諸多考生,以此尋求旁證。
傅檢當初就在周進號房隔壁,自然是首當其衝。
“傅公子,當年你兄長傅通判求到本官這裡來,允許你進入順天府學就讀,我是第一個點頭同意的。本官時任順天府學訓導,便也因此和你有了一場師生之誼。雖然你這次鄉試沒有考中,沒有發揮出應有的水平,但我知道原因不在你這裡。實在是因為你運氣不好,和周進這廝分到了一起,他在考場之中胡言亂語,說起了夢話,影響到了你的正常發揮。你現在可以說一說,當時周進這廝究竟在考場之中,說出了哪些汙言穢語?到時候我也好幫你,向周進討要一些補償,哪怕是三五十兩銀子,也是一筆收入不是?”張有為將傅檢請到家中,循循善誘地說道。
傅檢腹誹道,“才三五十兩銀子而已,就想讓我幫你指證周進,我傅檢就有這麼不值錢?我若是得罪了他,可是要丟掉桃李書院院長的職務,損失了一份年薪五十兩銀子的工作啊。”
但是,張有為畢竟是禮部郎中,身份擺在了這裡,有機會在下一屆順天府鄉試中,擔任同考官。
傅檢若是得罪了他,下一屆順天府鄉試,怕是又沒有什麼機會了。
雖然傅檢沉迷於閨房之樂,對下一屆鄉試,不抱有太大希望,但也不想現在就徹底擺爛啊。
哪怕是不參加順天府鄉試,也像周進一樣捐納監生,以國子監生員的身份參加吏部銓選,以此途徑入仕,也要防止張有為暗中阻攔不是?
思前想後了一番,傅檢隻好含糊其辭道,“確實在考場之中,聽到了個彆考生在說夢話,但因為我當時忙著答題,究竟是何人說夢話,說了一些什麼,我當時也沒有探出頭來查看,也不敢說就一定是誰說的。”
張有為也知道傅檢這廝,和周進關係不錯,沒有奢望過讓傅檢直接出麵,指證周進擾亂考場,能有傅檢這番話作為旁證,他也算是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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