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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酒席後,他便偷偷地來到周進家中,一番好說歹說,總算獲得了周進的點頭同意,以二百兩銀子的價格,盤下了他名下的那幾百畝沙地。
為了促成這筆生意,這一季的冬小麥,本來要等到五六月份才能收割,但宋員外乾脆也不要了,都一並白送給周進處理了。
不過本年度的皇糧國稅,自然也得由周進來繳納。
韓奇冷眼旁觀,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
周進連續盤下了一千多畝土地,而且多是粟麥產出不高的瘠薄沙地,究竟意欲何為?
周進卻表現得愈加興奮,他強拉著韓奇,到他剛買下的那一大片瘠薄沙地上走了一圈,一會兒說要在這裡打一口水井,一會兒又說要在那裡開挖一道溝渠。
周進的那位二舅及好幾位表哥,都跟隨在周進身後,得到訊息剛剛趕過來的劉掌櫃、劉能父子,也簇擁在周進身邊,討論著這處莊園應當如何建設、諸多生產事項如何安排,等等。
而周進的三舅,則已趕往城裡,貌似將接替劉掌櫃、劉能父子在蜂窩煤製造場銷售處的職事了。
韓奇心想,周進這手“摻沙子”可真是玩得極溜啊,他名下的蜂窩煤生意,讓方昆和他三舅共同執掌,此前周進有兩位表哥,便已提前在蜂窩煤製造場任事,怕是籌謀已久。
而紫檀堡外田莊建設一事,則是由劉掌櫃、劉能父子和周進他二舅一家共同負責。
如此一來,雙方相互競爭,彼此監督,周進便也不用擔心會被人輕易蒙蔽了。
但關鍵問題是,周進在紫檀堡附近從事農業種植生意,當真能賺到錢麼?
韓奇滿肚子都是疑問,但又不好意思當著周進身邊這些人詢問。
若是周進對答如流,則顯得他這個錦鄉伯府世子是一個不通俗務的大草包,若是周進被問住了,則有損周進在他身邊諸人跟前的威信。
韓奇打算等下午回去後,私下裡找一個機會,再和周進交流這個問題不遲。
周進將諸多事情都分派下去之後,便引領著韓奇,去附近的小山坡打獵。
韓奇做生意是比不上周進,讀書方麵也沒有什麼潛力,但他屬於將門出身,從小就學過騎射。
好不容易能夠在周進麵前,撈到一次大顯身手的機會,韓奇自然想要好好地表現一下了。
等到他身邊的幾位小廝,聯合方昆、方靖、曾祥等人,將山林之間的野雞、野兔趕得四處亂竄時,韓奇便左右開弓,很快就射中了好幾隻野雞和兔子。
周進屬於文弱書生,雖然穿越過來以後,也曾有意識地鍛煉身體,提高身體機能,但在騎射方麵,卻著實沒有什麼經驗。
連續幾次射空之後,周進便將手中短弓,交給了身邊長隨方昆。方昆倒是不負眾望,才射出去了三四支箭,便射中了一隻野雞,很是為周進長臉。
要知道,韓奇身邊隨從好幾人,平常習慣於炫耀武力,也都紛紛開弓亂射,卻始終無人能夠射中呢。
氣得韓奇笑罵道,“真是一幫飯桶。”
眾人下山以後,回到紫檀堡內周進家中,便看到劉掌櫃的老伴梁氏和劉能的妻子方玲,正在廚房裡忙活。
想不到劉掌櫃、劉能父子倆,竟然連各自的老婆都搬到鄉下來了,韓奇由此越發斷定,周進這廝必然是要大乾一場了。
但因為韓奇昨晚孟浪了數次,上午則忙著出城,下午又忙著打獵,感覺有些勞累,他便打算回房歇息一陣之後再說。
等到他醒來以後,天色已經黑了,正房堂屋裡也點上了蠟燭。
周進將韓奇請上桌,邀請他共進晚餐。
饒是韓奇做了好幾年的餐飲生意,平常所見到的各式菜肴也有了不少,但等他看到桌上所擺放的那幾道菜肴,他連一道菜也不認識,更是從未聽說過時,不由得大吃一驚。
“這是雞肉燉粉條?可這道菜肴中,還有一些黃色的莖塊,這是怎麼一回事?”韓奇好奇地問道。
“這便是我為你特意準備的新鮮菜肴,你不妨先品嘗一下再說。”周進含笑說道。
韓奇便手持筷子,挑著吃了幾口,感覺這雞肉燉得入了味,粉條也吃起來格外有勁道,至於那黃色莖塊,更是軟糯甜潤,讓人胃口大開。
“不錯不錯,非常不錯。”韓奇不禁稱讚道。
詢問了一下這道菜的名字,韓奇心中歡喜,果然是北平城中各大酒樓都未曾出現過的新鮮菜式。
他心想,有了這一道土豆大盤雞,給狀元樓又增添了一道極具特色的招牌菜,他便不算白來紫檀堡一趟了。
然而這還沒有完,周進又依次向韓奇介紹了土豆紅燒肉、土豆雞蛋餅、酸辣土豆絲等諸多他所從未吃過的菜肴,又介紹說這土豆價格極為低廉後,韓奇越吃越興奮,感覺狀元樓怕是要在北平城中,再度掀起一波熱潮了。
“什麼泰豐樓、致美樓、正陽樓,我這次要將你們依次乾趴下。”韓奇信心爆棚,恨不得現在就奔回北平城中,將狀元樓的菜譜再做一次重大調整。
不過,周進隨後一番話,很快就打破了韓奇的一通幻想,“土豆價格是不貴,但我這裡可再沒有多的了。要等到今年六月,第一批土豆收獲之後,看能不能給你再勻出幾十斤,讓北平城中的食客們,品嘗一下新鮮,這也有利於土豆這種農作物的推廣。”
“你的意思是說,土豆產量很低,你名下都有一千多畝土地了,才僅能給我勻出幾十斤?”韓奇猜測道。
“這你就大錯特錯了。”韓奇笑道,“土豆價格是不貴,但產量卻極高,就像我名下這些瘠薄沙地,隻要種植得當,畝產八到十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之所以六月份時,僅給你勻出幾十斤,主要是因為土豆種不夠。長樂府商人周孟慶這次給我送來了一車土豆種,大概一千斤,頂多也就種個三四畝。等到六月收獲時,至少能收獲六七千斤土豆,八月份再種第二季時,便可以播種二三十畝土地了。以此類推,真要等到土豆大量上市,估計要到明年下半年去了……”
“何必這麼麻煩?”韓奇笑道,“既然是長樂府商人送來的,便委托他們,再幫你代購幾大車土豆種送過來,豈不是小事一樁?”
周進解釋道,“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土豆屬於一種新鮮物種,根據我們的初步了解,其在長樂府的種植情況,也並沒有得到全麵鋪開,目前僅能零星見到有限幾戶人家種植,規模也一般不大,不過土豆適合在沙質土壤裡種植,且畝產高達八到十石左右,卻是毫無疑問的了。我即便把這些人家的土豆種都收購過來,多上幾千斤,也不太濟事,反而還影響了這個新作物在南方一帶的推廣進度。還不如我這裡先種植幾輪再說,到時候種植經驗也有了,產量也提高了,順天府境內的老百姓,對土豆也開始接受了,我到時候憑著出售土豆種,便能大賺一筆,朝廷也少不得給我一些好處,以表彰我推廣新作物的巨大功勞……”
周進還在那裡侃侃而談道,但韓奇心中卻好似響起了一陣驚雷,“就這瘠薄沙地,可以達到畝產八到十石,相當於平川地粟麥畝產的四五倍。這玩意兒真要全麵推廣開來,豈不是意味著大周朝糧食緊張的局麵,就此得到極大緩解?這樣一來,各地義軍風起雲湧的社會土壤,是不是就要徹底消失了?”
韓奇終於聰明了一次,他的眼光不再局限於狀元樓那一畝三分地,而開始嘗試著從大周朝長治久安的高度來思考問題了。
周進仍然還在那裡喋喋不休,但韓奇卻已開始神遊八方。
他一會兒想著,當初榮國府賈政,不過是因為得了推廣使用蜂窩煤的功勞,便由工部員外郎升任工部郎中,若是土豆種植推廣一事,讓錦鄉伯府占據了大頭,那他父親是不是便有機會由伯爵升為侯爵了?
他韓奇便由錦鄉伯府世子,搖身一變成為了錦鄉侯府世子?鎮國公府世子牛政的父親牛繼宗世襲一等伯,自己作為侯府世子,以後見到牛政,豈不是便能穩穩地壓住他一頭了?
想到這個美好的畫麵,韓奇笑得連嘴巴都有些歪斜了。
他一會兒又想著,周進這廝如此精明能乾,簡直就是一個散財童子,若真是讓他做了邢州白氏家族的寶貝女婿,怕是以後有什麼好處,他韓奇便很難再像如此這般,輕易地分潤到這種曠世功勞了?
難道真要破壞周進這廝和白秀珠之間的美滿姻緣,讓妹妹韓雪取而代之?韓奇對此有些猶豫不定。
韓奇甚至更進一步聯想到,若是韓雪嫁給豪門顯宦之家,雖說能壯大錦鄉伯府的聲勢,但韓雪必然要帶走上萬兩銀子的陪嫁,才能在對方家中立足,這對於他韓奇來講,可不算什麼好事呀。
可若是讓韓雪嫁給了周進,因為門不當戶不對,周家既然高攀了錦鄉伯府,便須得掏出一筆銀子,來補償雙方在門第上的巨大差距,而韓雪帶走的陪嫁,也無需太多,實際上相當於把大筆銀子留在了錦鄉伯府,留給了他韓奇?
不過當韓奇意動之下,說起邢州白氏家族是一個落魄文官家族,實在是沒有什麼倚靠可言,詢問周進本人有沒有意向另結一門好親事的時候,卻被周進立馬拒絕了。
周進心想,我之所以中意這個落魄文官家族,就是因為不想和你們這些武勳貴族之家結親,以免受到太多牽連啊。
韓奇在這種鬱悶之中,又被周進灌了好幾碗酒水,很快,他便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扶到房間裡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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