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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好幾日,他都在馮紫英、陳也俊等損友的攛掇下,在蘭桂坊裡喝花酒,過上了揮金如土、左擁右抱、醉生夢死的生活。
他真正做到了在蘭桂坊掙錢,在蘭桂坊花,一文錢都沒有帶回家。
但不管怎麼說,周進所操盤的九邊彩票銷售一事,終於以蘭桂坊為突破口,成功地挑起了北平城中老百姓的高度關注和購買熱情。
即便是街頭的乞丐們,也按捺不住心動,有些人眾籌了一兩銀子,買了一注彩票回來碰運氣。
結果還真讓這些人,抽中了一注三等獎,得銀五兩,讓他們得以在皮條營胡同的一家下等妓寮,左擁右抱,快活了整整一個晚上,直呼人間值得,風月無邊,江山靜好。
更為重要的是,九邊彩票的銷售發行,是為了關寧騎兵募集開撥費,以便救援沈州,涉及到了大周朝的邊境安危,買了九邊彩票,便等於為大周朝儘了一份心,沒有買九邊彩票,就有可能被人看作是對大周朝沒有感情。
如此一來,但凡手頭上還有仨瓜倆棗,都必定是要買上幾注,湊這個熱鬨的。
旬日之內,北平城中刮刮獎的銷售額,就高達八十八萬注,現場數字抽獎彩票也賣出了二十六萬多注,扣除相應成本,實現盈利六十六萬餘兩銀子。
原定撥付給關寧騎兵的開撥費就此到位,沈州或許有救了。
不過,內閣顯然從彩票銷售一事中嘗到了甜頭,九大邊鎮也對彩票事業情有獨鐘,他們紛紛呼籲加大彩票銷售推廣力度,以此募集更多的經費和兵餉。
雖然朝中也有大臣對此提出反對意見,認為借由彩票募集經費,雖然不至於加重農民負擔,也不至於和那些商戶爭利,但終究不是正道。
他們引經據典,聲稱“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彩票一事作為臨時創收措施可以,但不能作為一項基本國策推行下去,恐怕長此以往,或將煽動人心啊。
但這些反對意見,在戶部、兵部諸位文臣以及邊鎮將領的合力下,很快就被強行壓製下去了。
經過禦前會議商定,將彩票發行,交由戶部統籌管理,由此所產生的利潤,除定向撥付給九大邊鎮充作兵餉之外,戶部也可以根據情況截留若乾,作為國庫收入的一部分統籌使用。
趕在年底前,戶部還督促唐氏書坊加急印製了數百萬張彩票。
雖然北平城中對於彩票的購買熱情開始有所回落,但保州、津州以及更遠一些的泉城、彭城等地,卻還沒有經曆過彩票熱銷的洗禮,是可以前去狠狠地收刮一波錢財的。
至於江南一帶,那些商貿發達城市,如廣陵、姑蘇、金陵、錢塘等地,則被戶部列入了明年開春以後推廣銷售彩票的首選地,其目的不言自明。
但這些事情,都與周進本人沒有什麼關係了,他雖然還在原翰林院修撰、新任戶部郎中張詩遠麵前,掛著一個彩票顧問的頭銜,但其實已經沒人找他顧問了。
他就像是一個被人用壞了的皮球一樣,無情地拋擲在一邊了。
周進功勞如此之大,卻沒有被論功行賞,不但國子監裡的一幫生員替他打抱不平,連張詩卿、張詩韻兄妹倆,也忍不住替周進叫屈。
他們兄妹二人在家中,找到了一個機會,圍住兄長張詩遠,想要向他討要一個說法。
“天地良心,彩票一事,要不是周進天馬行空,策劃出了這麼一個精彩的方案,怎麼可能短時間內,籌集六十六萬兩銀子,解決了內閣的燃眉之急?怎麼到了最後論功行賞的時候,卻是你張詩遠從翰林院修撰升任戶部郎中,而周進卻隻用了三五百兩銀子的勞務費,就把他給打發了?”張詩卿雖然讀書不上進,但卻性子火爆,嫉惡如仇,他將矛頭直接指向了自己的兄長,希望他能對此做出解答。
張詩遠苦笑道,“聽你這話中的意思,合著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個搶人功勞的卑鄙小人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們可沒有這麼說。”張詩韻冷著臉說道。
張詩韻已經許配給了川寧侯世子陳瑞安,即便張詩韻本人再不滿意,再如何拖延,最遲到明年底,也是必定要嫁進川寧侯府的,她已經可以算作是陳家的人了,張詩遠也就懶得和她解釋。
但對於張詩卿,張詩遠卻不能不鄭重說道,“你要是再這樣沒腦子,我必定稟報父親,哪怕今後把家事交給庶弟張詩興,也比把家事托付給你要強。”
張詩興是父親一個小妾所生,現在順天府學就讀,她還有一個妹妹叫做張詩瑤,生長得明眸善睞,婀娜多姿。
對於這些庶出子女,都被張楚的正室夫人王氏安置在了彆院之中生活,和張詩遠、張詩卿、張詩韻這些嫡出子女分開居住,平常也很少交流。
現在張詩遠提到,將來要用張詩興來取代張詩卿接管家事,可見他對張詩卿的表現是如何不滿意了。
張詩卿不解道,“這是為何?往日父親也教導我們,有功必賞,有罪必罰,這才是身居上位者的用人之道。現在周進有功,便應當行賞,我這個意見又何錯之有?”
“真是愚蠢。”張詩遠斥責他道,“木秀於林,風必催之。周進現在不過是一個普通秀才,國子監裡的捐納監生,他有幾斤幾兩,就這麼早把他推到前台,能頂得住彆人的明槍暗箭嗎?還不如這次抹掉他的功勞,將他先雪藏起來,等到他明年鄉試中舉,躋身舉人老爺的行列,便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了。到時候他是繼續參加會試也好,還是報名吏部銓選,直接出來做官也罷,即便他身上有著諸多把柄,但也不至於像一隻螞蟻一般,被人給捏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那那……”張詩卿囁嚅道,“那周進心理上,能接受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嗎?”
張詩遠無奈道,“你以為他像你這般愚蠢,他早就告辭回家,還說要多買幾房美妾,用來自汙聲譽,明哲保身。你既然把他當做朋友,就要善於從對方身上,學會一些取舍進退之道,這才是正理。”
張詩卿聽到這話,驚訝得嘴巴張成了一個“”型。
“周進為了自汙保身,對自己也太狠了吧?他家中姬妾都有兩位數了,也不知道身體是不是吃得消?他現在還想要多買幾房美妾,是不是不要命了?”
姬妾雖好,但也需要知道紅顏禍水,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張詩韻聽後則滿臉嬌羞,因為彩票發行一事,她對周進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好感,很快又冰消雪融了。
她想著這個周進真是荒唐無恥,身上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有,就像自己的父親一樣廣開後宮,據說還得罪了人家周太監的老父親,他今後怕是遲早要栽倒在女人身上。
事實上,周進急於向張詩遠提出告辭,還是因為他在張有為訓導那裡,感覺到了一種明顯的惡意和特彆大的壓力。
在張有為看來,你周進作為秀才,便應當將主要精力放在讀書科考上麵,怎麼能一天到晚遊手好閒,做一些與科考複習無關的事情?
你小子興辦《青年詩刊》,折損了我多大的麵子,讓我少掙了多少銀子,你小子知不知道?
如今內閣授權我張有為,監督你們銷售發行彩票一事,不好好地拿捏你一回,你周進不知道什麼叫做上下尊卑,什麼叫做官場上的規矩。
出於這種心理,張有為訓導找了許多人談話,就想搞明白這個問題,為什麼周進明知道彩票銷售必然火爆,他卻堅持要將彩票銷售的第一站,放在蘭桂坊這裡,這裡麵是不是涉嫌利益輸送,涉嫌官商勾結?
誰不知道蘭桂坊的清倌人張圓圓姑娘瞎了眼,看中了周進這廝,和他打得一片火熱呢?
一想到張圓圓姑娘那精致嬌媚的漂亮臉蛋和豐潤白皙的凹凸身子,張有為訓導就有些難以自持,腹下一陣火熱。
張有為訓導也想將張圓圓姑娘贖買回來,以便晚上給自己暖被窩呀。
但可惜他囊中羞澀,拿不出也舍不得那數千兩銀子,隻能恨聲不絕,怏怏作罷。
“他周進不過是一個區區秀才,捐納監生而已,他又何德何能,竟然把北平城中的四大小仙女之一都給勾搭上了?”張有為訓導鬱鬱不平地說道。
心生嫉恨之下,不在周進身上尋找出一個錯處,張有為訓導決不會輕易罷休。
好在當初將彩票銷售首發站放在蘭桂坊之前,周進、張詩韻二人還先後去了麗香院、美仙院、怡香院、環采閣等處,他們是在被人廣泛拒絕以後,才最終選定了蘭桂坊這裡,此事可由隨行兵丁以及當晚負責宵禁巡邏的士卒出麵作證,倒也不怕張有為訓導膽敢胡亂攀咬。
再加上趙光南助教和周進有舊,幫著他說了幾句公道話,而那個宮裡的周太監,又反複強調募集兵餉為第一要務,不欲橫生枝節,張有為訓導想要問罪周進的念頭,便沒法得逞。
儘管如此,在這種頗為尷尬的氛圍下,周進也不可能再在戶部特設彩票管理團隊之中待下去了。
他找了一個借口,說是家中姬妾曾氏近日懷孕了,這可是他周進的第一個孩子,無論怎麼重視都不過分,若是可以的話,他今後便留守在家中了。
彩票負責人張詩遠當即表示同意,這讓眾人都輕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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