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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077章 家事國事(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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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涉及到妹妹張詩韻的清譽,張詩卿示意兵丁們先出去,在外院之中等候。

他自己則跟隨周進這廝,進入到廂房之中。

周進已被五花大綁捆綁起來。

在絕對的優勢麵前,年輕公子倒也不怕周進會搞出什麼鬼名堂。

話說回來,張家人向來注重文武雙全,張詩卿本人也是一個武藝好手,如今外院之中的那幾個男丁都已被製服,整個內院之中,就隻有周進這樣一個文弱書生,他自然是不必害怕了。

周進若是膽敢不服,他張詩卿就打得他服。

真是反了天了,一個普通秀才,捐納監生而已,竟然連內閣首輔家的千金小姐也敢扣留了?

周進苦著臉,將張詩卿引入到廂房之中。

這個時候,張詩韻早已經醒過來了,正在饒有興致地和小丫頭曾佳聊天。

兩人剛才似乎討論了一些少兒不宜的內容,隻見曾佳的那張俏臉上,布滿了嬌羞的霞雲。

眼看著周進被人捆綁,曾佳大吃一驚,本待上前替周進解綁,但看到他身後,還有另外一個男人站著,她不知道對方身份,不敢輕舉妄動,一下子呆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沒關係,那是我二哥。你上前給你們家周大爺解綁吧。”張詩韻吩咐道。

有了張詩韻的這句話,曾佳趕緊上前,將周進身上的繩索解了下來。

看到張詩韻神色還好,臉上、身上似乎也沒有什麼傷痕,她身邊又有一個小丫頭負責伺候,張詩卿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輕鬆了下來。

但等到他聽張詩韻說,“你昨晚的麻藥效果不錯,是從哪兒買來的”時候,張詩卿的臉色一下子又變黑了。

“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竟然敢對我妹妹下麻藥?”張詩卿怒不可遏地說道。

周進也頗為惱火,他在自己家中生活得好好的,也沒招誰惹誰,結果這對兄妹倆先後上門,一個找他索要銀子,一個將他五花大綁捆綁起來,真當他周進沒有一點兒脾氣?

周進氣憤地說道,“這能怪我嗎?我也不知道她是何人,趁著深更半夜之時,踅摸到我家中,剛見麵就把匕首擱在我脖子上,找我索要一個上萬兩甚至數十萬兩銀子的法子,這是搶劫還是勒索?”

“看你們這個架勢,想必也是王公貴族子弟,我是不如你們出身顯赫,但我也沒有違反朝廷律法,不應當被這樣對待。你們除非一刀了結了我,不然我非得去順天府衙門告狀,好好地評這個理。”周進虛張聲勢地說道。

張詩卿反唇相譏道,“好嘛,你給大戶人家的小姐下麻藥,這種齷齪的事情要是傳出去了,你這個秀才功名,還保不保得住?”

周進一聽,也感覺上衙門告狀這件事,很有些風險。

先不說對方家世顯赫,手眼通天,自己不一定就能打贏官司。就算是打贏官司了,恐怕也討不到好啊。

他如今打著翩翩佳公子的人設,帶著國子監捐納監生的頭銜,頂著年輕讀書人的身份,興辦《青年詩刊》,舉辦桃李書院,吃的是文化這碗飯,要是被人知道,他還是一個下麻藥的好手,怕是會被眾人的唾沫星子給淹死啊。

“這個便宜小舅趙樂,真不是個東西啊,讓我背上了使用麻藥這個罪名,看來以後還是要少跟他玩在一起。”周進思忖道。

“罷了罷了,我就不追究你們上門滋擾的罪名了,你們也不要再糾纏我,就此各退一步如何?”周進頗為無奈地說道。

張詩卿隻想著妹妹張詩韻無事即可,也不想大張旗鼓地追究此事,擔心影響到了妹妹的聲譽。

但張詩韻卻不同意,她板著臉說道,“你既然下麻藥,把我給麻翻了,嚴重損害了我的清譽,就必須給予我一定補償。要不然,我寧肯拚著自己的聲譽不要了,也一定要告到順天府衙門,追究你這個不良書生的責任。”

“你就不怕事情鬨大了,影響你今後嫁人?”周進反問道。

“我怕什麼?”張詩韻淒楚地笑道,“就陳瑞安那個病秧子,他若是想悔婚,我求之不得。”

張詩卿看了周進、晴雯二人一眼,低聲勸道,“詩韻,慎言。”

張詩韻隨後便悶不做聲,捂臉抽泣起來。

她哭得梨花帶雨,讓周進我見猶憐,要不是她哥哥張詩卿也在場,周進非得欺身上前,將她摟在懷裡好好地安撫一番才行。

周進這才猛然記起來,他似乎聽人說起過,內閣首輔張楚為了籌集遼東兵餉,將自己最心疼的小女兒張詩韻,許配給了川寧侯府中的那個病人陳瑞安,僅為了得到那二十萬兩銀子的彩禮。

“你們是張首輔家的公子和小姐?”周進吃驚道。

“張首輔以天下為己任,日理萬機,一心為公,失敬失敬。”周進見風轉舵,連忙對著張詩卿、張詩韻二人躬身行禮,態度十分誠懇。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周進態度大變,如此畢恭畢敬,倒讓張氏兄妹倆有些不好意思了。

說起來,他們二人不請自到,又是持刀恐嚇,又是繩索加身,要不是周進出身寒微,此事絕對難以善了。

既然周進如此識相,張氏兄妹倆也不好繼續端著。

張詩卿連忙將周進扶了起來,笑說道,“不打不相識,周兄客氣了。”

張詩韻也道歉道,“都是我脾氣不好,對你苦苦相逼,本來想著能從你這裡劫走幾百兩銀子也是好的,誰知道你一頓胡吹海螺,倒是讓我有些欲罷不能,想著能不能從你口中,掏出一兩個賺錢又快又多的好法子?”

周進感到不可思議道,“令尊貴為內閣首輔,簡在帝心,金銀財寶,還不是唾手可得?想不通你們為何會像周某人一樣,也貪圖這些黃白之物?”

張詩卿歎息道,“哎,我寧肯家父隻是一個普通閣臣,便不用承擔這麼大的政事責任了。從去年夏天以來,陝州一帶持續乾旱,土地絕收,農民起事接而連三,難以禁絕,其中尤以高如嶽這一支最為凶狠,他善於騎射,臂力過人,裹挾民眾數十萬,對陝州、豫州一帶的民生經濟造成了持續性破壞。河東巡撫吳甡推薦曹兆文擔任總兵官,主持陝州剿匪事宜,預支兵餉五十萬兩,於上個月正式開撥。恰好在這個時候,佟奴女真又開始圍攻沈州,遼沈總兵左貴向朝廷告急。在這個節骨眼上,隻有關寧騎兵可以前去救援,但僅一項開撥費,少說也得數十萬兩銀子,如今國庫空空如也,家父為了此事,連頭發都急白了。詩韻也是為此懸心,這才夜闖貴宅,以至於隨後發生了一連串不愉快的事情。”

周進心想,這個紅樓世界,還真像是上一世明末清初故事的翻版啊。要不現在就投奔佟奴女真,投靠皇太極,取代範文程,成為後金開國重臣?

可一想到隨著清軍南下,殺得江南一帶民眾人頭滾滾,周進又於心不忍了。

亂世歸隱都行,可千萬不能助紂為虐,坐看江南富庶之地陷入後金軍隊的鐵蹄之下,淪為人間地獄啊。

“啊呸,我周進又豈能是這種賣祖求榮之人?”周進心道。

“北平城中,王公貴族之家不知凡幾,每家掏出數萬兩銀子,湊一筆關寧騎兵的開撥費,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周進漫不經心地說道。

“你說得輕巧。”張詩卿苦笑道,“大家在朝堂之上,都說要一心為國,可真到了要這些大人們掏銀子的時候,便你一個我一個,都悶不做聲了。就說那個六宮都太監夏守忠,可是今上身邊的紅人,今上不方便出麵的事情,都是委托他來處理。上次夏守忠向榮寧二府化緣,還一再暗示他們,會在今上麵前替他們美言幾句,可榮府這些人,卻渾然沒有聽到一般,反而渾身都不自在,最後勉強拿出二百兩銀子,便將夏公公派來的小太監給打發了。想當初,榮寧二府辦理貴妃省親一事,僅那個戲班子,就花了二萬兩銀子,如今國庫空虛,今上舍下臉來,讓夏太監出麵向榮府求助,才給了二百兩銀子,你說這說得過去嗎?這個賈府,還有沒有將大周朝的命運放在心上?”

周進心想,難怪後來賈府會被抄家,連六宮都太監夏守忠都敢得罪,擺明了沒有把今上放在眼裡,不抄你們賈府的家,抄誰呢?

張詩卿又道,“假若我是個女兒身,就像我妹妹詩韻這般,隨便嫁給哪個公卿貴族之家,換回來一二十萬兩彩禮也行,但可惜我又是個男丁,賣不出這般身價。”

“那怎麼辦?”周進急道,“沈州是遼東重鎮,不容有失,若不趕緊救援,導致沈州陷落,怕是老百姓遭難,後患無窮啊。”

“是啊。”張詩卿介紹道,“沈州是一定要救援的,兵部已給關寧騎兵發文,讓他們先行出發,開撥費稍後必定會補上,但這份公文究竟能不能讓關寧騎兵出動,還是個未知數啊。朝中諸公的意思,是要在大周朝範圍內,加征遼東兵餉,每畝新增三厘五毫之賦,以解國庫空虛之憂。”

周進心想,便宜父親周大福名下,有良田千頃,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不過他又轉念一想,就憑宛平縣典史趙順昌這個親家公的關係,即使加征遼東兵餉,也不可能都攤派到自己這位便宜父親的頭上,便又無所謂了。

及至張詩卿說道,“家父擔心此例一開,後患無窮,因此尚未下定決心。但今上的耐心明顯所剩不多。要是短時間內,湊不齊數十萬兩銀子的開撥費,為了避免關寧嘩變,便不得不行此下策,開征遼餉了。”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張詩卿吟誦者元朝詩人張養浩的那首《山坡羊·潼關懷古》,言語之中滿懷蕭瑟之意。

周進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思想很是不對,怎能因為自家攤上的遼餉不多,便因此而慶幸呢?

要知道,遼餉開征,意味著大周朝的老百姓,將承擔更多的賦稅負擔,從而導致部分貧民破產,民不聊生,進一步造成社會層麵的廣泛動蕩。

到時候,烽煙四起,易子而食,各種人倫悲劇相繼出現,就是一種大概率的事件了。

難道自己穿越過來,僅為了操心自己家裡這點男女之間的破事,而忘記了拯救民族危亡、打造太平盛世的良好初心?

“我是不是也應當聖母心泛濫一次,為了大周朝的底層農民,減輕他們的負擔,而貢獻出自己的聰明和才智?”

想到這裡,周進毅然說道,“開征遼餉且不急,我來幫你們想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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