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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得見神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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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問出口。

亓帝二字。

在整座大殿緩緩蕩開——

鐘吾臉上掛著的笑意緩緩僵硬。

這尊銀白大將殘念的眼神變得冷漠,無情:“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先前忘了告訴你,已經一千年過去了。”

謝玄衣平靜道:“一千年過去……人會變得更聰明一些。作為一個坐在王座上的君主,想要裝作階下的凡俗臣子,需要很好的演技,隻可惜你的演技實在太拙劣。”

鐘吾臉上笑意徹底消失。

“說到‘弑君’的時候,你眼中的得意,並不是裝的。”

謝玄衣抬起頭來,環顧打量著這四尊破碎的銀像,他緩緩說道:“但可惜,你得意的不是成功弑君,而是這四位最得力,最有機會將你殺死的心腹,在最關鍵時刻的背叛,也沒能將伱殺死……你得意的是自始至終,你都留了一道後手。”

“……”

鐘吾不再開口。

“你不知道,有些事情是裝不了的。”

謝玄衣麵無表情道:“你被困在皇宮裡,被困在大月井下,所以你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你隻是通過一座大陣,掌控著麾下的鐵騎,巡守著破碎的城池,所以你不知道,外麵那些離魅,對你的恨意抵達了何等程度……”

“正是因為不知道。”

“你才能輕飄飄的說出,如意之道,總有不如意時。”

謝玄衣憐憫地看著眼前偽裝成鐘吾的銀白殘念。

若是他踏入大月國。

便直入大月井。

或許。

他不會這麼快地察覺真相。

可是……

他在鐵鎖巷生活了一段時間,與那些離魅實實在在地接觸,感受了他們的思想。

更是因為珊蠻燃燒鮮血,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他才能夠踏入此地。

顛覆大月國的……是九百萬生靈的貪欲?

無論如何。

這個答案,他不相信,也不接受。

亓帝錯就錯在,他把鐘吾扮演成了一個“自私”的弑君者形象,在他看來,這四位大將正是為求自保,才向他出手,若不是因為會死,這四人一定也會繼續忍耐。

這個錯誤很低級。

但也很合理。

一個人,越想通過“欺騙”來掩飾什麼。

就越“害怕”什麼。

謝玄衣能夠感受到青鯉對王座上那道身影的恨意。

他知道亓帝在害怕什麼。

大月井被封鎖。

鐵騎巡遊,擊殺一切可能破壞古國秩序的存在。

亓帝害怕的,就是這座本命洞天被外來者踏入,他的軀殼被破壞,本就奄奄一息的法身徹底被摧毀。

大道崩塌。

隻需輕輕一推。

正如“鐘吾”先前所說……壓倒駱駝,往往隻需要一根稻草。

而那根稻草,卻並非是貫穿王座的長槍。

而是此時,此刻。

來到此地的人。

“如果我沒猜錯,若是現在拔出那杆長槍,王座不會崩塌,但坐在王座上的那具肉身卻會破碎。”

謝玄衣緩緩說道:“若是放在一千年前,如意大道的道則之力會隨著主人隕落,一同破碎……隻可惜這一千年來,你為了苟活,將全部道則都注入了這座本命洞天之中。不妨猜猜,你用‘如意大道’許下的願望是什麼?”

大殿前堆積的屍山,過去千年,未曾化為枯骨。

屍山血海,依舊新鮮。

大殿上的巨像隻是稍稍生了鐵鏽,並未倒塌。

這裡的一切,都嶄新如昨。

“……時間凝固?”

護著青鯉的敖嬰,此刻小聲開口,聲音裡滿是不敢確定。

之所以不確定。

不是因為難猜。

而是因為……

這種願望,如果能夠達成,也未免太過離譜了一些!

這世上沒有人能夠逃脫死亡,能夠逃離時間。

或許真仙是一個例外。

但如果亓帝當年真的是在“最後一步”,遭受刺殺,那麼這如意大道,便有可能晉升成為了“真仙級”的規則之力!

在這麼一座完全封鎖,與世隔絕的本命洞天內部,真仙之力,或許還真的能夠完成此等逆天之跡!

如意大道,對井底洞天的封鎖。

是各種意義上的封鎖。

時間被凍結,隻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流逝。

所以哪怕千年過去,皇血依舊未曾流滿長階。

“謝真。”

“孤小覷了你。”

鐘吾的神念緩緩變化,不再是身覆銀甲的巍峨身影,他重新變回了一團熒光。

這縷熒光站在千階之下。

他背負雙手,大袖飄搖,麵容模糊,光芒閃逝之間,有無數麵孔,飛掠而過,如同一張張麵具,交疊覆蓋。

謝玄衣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仿佛回到了皇宮入夜與聖後相見的那一刻。

又仿佛是玄水洞天得見彼岸之時。

聖後的臉上,初主的臉上,都是如此。

這是一人。

亦是千萬人。

“看來你對外麵,並不是一無所知。”

謝玄衣輕笑一聲。

對於亓帝喊出自己的“名諱”,他並不覺得詫異。

這座洞天雖然被封鎖。

但護國大陣卻處於正常運轉的狀態之中。

那些鐵騎,便相當於亓帝的眼目。

這些眼,看到自己,並不值得詫異。

“這是孤的國,孤當然知道一切。”

亓帝的麵容不斷變化,但他的眼神卻沒有變過,冷漠又孤高,自負又驕傲。

在氣運衰敗之年,他以一己之力,煉化了九百萬生靈。

如果沒有最後的背叛。

或許他已經成功得證“真仙”之道!

這樣的人,有資格驕傲。

“人早死儘,國已不國。”

謝玄衣搖了搖頭,平靜道:“找塊銅鏡照照吧,你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縷掙紮求存的殘魂罷了……難道你當真以為所謂的如意大道可以完全凝固時間麼?”

亓帝臉上笑容僵硬。

因為謝玄衣說的一點也不錯。

皇座上的血依舊在流,隻不過流得十分緩慢。

換而言之。

即便沒有外來者,這座本命洞天一切都保持不變,亓帝一樣會死。

在這種情況下。

千年與一瞬,並無區彆。

“謝真……你我無需為敵。”

亓帝深吸一口氣,即便謝玄衣的話語刺痛了他,他依舊沒有發作。

作為執掌如意大道的君主。

沒有比他更加清楚,人心二字,是為何物。

亓帝剛剛以鐘吾身份所說的那番話……人心易變是真的,欲壑難填也是真的。

“你剛剛說,你想要‘神明果’?”

亓帝伸出手掌。

虛空之中,無數道則飛掠,纏繞。

漆黑夜幕被光明照耀,千絲萬縷的如意道則,在亓帝掌心彙聚成為一枚小型渦旋。

謝玄衣平靜看著這枚渦旋裡的畫麵。

是了。

這就是自己當年所看到的“造化”。

所以……

大月井中,能夠直麵本心。

原來是這麼一個道理。

亓帝所修行的“如意大道”,封鎖了這座本命洞天,這也導致了大月井的觀井異象。

神明果是假的。

但也可以是真的。

能夠將這座井底洞天時空封鎖的如意道則,已然接近真仙級。

謝玄衣相信,這種級彆的如意道則,完全可以凝聚出一枚神明果。

“這就是一枚貨真價實的‘神明果’。隻要你點頭,我就可以將其贈給你。”

亓帝麵容緩緩變化,他注視著謝玄衣雙眼,最終這張麵容變得平和,聲音也變得溫柔如同春風。

他看著謝玄衣,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終於看到你了……”

謝玄衣也笑了。

他看著這枚果子,眼中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跋山涉水。

這一見,相隔了許多年。

相隔了兩世。

原來直麵內心最渴望的東西……竟是如此感受。

若是站在大月井邊。

便隻能看著井底月,水中花。

可若跳入井中,便能親眼目睹幻夢成真,唾手可得。

“這就是傳說中的‘神明果’?”

敖嬰護著青鯉,心中感慨。

隔著數十丈,她都能感受到這枚神明果散發出的道則之力……

這等神物,若是就此吞服下去。

如謝真這樣天才絕豔的人物,應該可以立地塑成神胎吧?

她低下頭,神色有些擔憂,青鯉依舊神色木然,好似一塊榆木疙瘩。不知為何,原先還好端端的小家夥,此刻魂魄好像真的出竅一般,怔怔出神,眼睛死死盯著王座,直至此刻都沒有回過魂來。

“要想得到這枚‘神明果’,很簡單。”

亓帝凝視著謝玄衣的雙眼,一字一句緩緩開口:“殺了你身後的那兩位龍裔。”

“???”

此言一出。

敖嬰心湖中的不安,驟然放大數百倍。

她看到。

謝玄衣緩緩回首,望向了自己。

眉心那座金燦洞天,劍鳴聲音也低沉響起。

“殺了她們,就能得到神明果?”

謝玄衣輕聲笑了笑,瞥了眼敖嬰,重新望著亓帝。

“不錯。”

亓帝幽幽開口:“你從屍山血海中走來,都麵不改色,想必應該殺了很多的人……殺兩個龍裔,對你而言應該不是難事吧?”

“當然不難。”

謝玄衣笑著點頭,道:“我最擅長殺人了。”

話音落地。

下一刻。

劍氣迸發,一縷金芒暴漲掠出。

金芒速度極快,瞬間掠出,瞬間收回——

一切隻在瞬息之間。

“……?”

亓帝不敢置信低頭看著自己的胸膛。

這具殘念之身,雖然隻是王座上本尊分散出的一縷神念,但也足夠強大,遠不是洞天可以觸碰,此刻被一劍洞穿,胸膛之處,破開了一道細狹的窟窿!

“陰神巔峰,接近陽神的神魂之力?”

亓帝神色蒼白,有些困惑地看著麵前隻有十六七歲的黑衣少年。

謝玄衣不再隱藏【沉屙】。

金劍高高懸在頭頂。

凝聚至九成的滅之道則,化為漆黑雷霆,繚繞在衣袖之中。

他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道:“忘了告訴你,我也是一位弑君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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