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院
林清婉回來後,便安靜地坐在窗前,不吃東西也不說話,像是失去靈魂的布娃娃,任由撕扯。
宋嬤嬤見大小姐回來,壓低聲音稟報:“二小姐回來後就這樣,老奴想陪她說說話,她都拒絕。
這次夫人做的太過了,怎麼能輕易將二小姐推出來。”
宋嬤嬤是林家的老人,先跟著林玥去了夏家,後來調到夏夢煙身邊,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人。
她都無法想象,二小姐聽到賈氏將她推出來做人情時,會有多傷心。
都說無情最是帝王家,殊不知,世家大族的無情亦是如此。
夏夢煙心知這是林清婉必須麵對的事情,心裡再不忍,也要將她推到前麵:“讓小廚房做些紅豆糕。”
宋嬤嬤點頭,轉身帶著丫鬟離開。
屋內隻剩二人,微風拂過窗前的花,零星的花瓣飄進屋內,緩緩落在林清婉手邊,她拿起一片,放在陽光下,花瓣的紋路被折射出來。
“它明明還活著,為什麼要離開花圃?”
夏夢煙坐在她身邊,不知如何安慰她,隻是靜靜聽林清婉說。
“大姐還未出閣前,母親偏愛她,我以為是大姐比我早出嫁,母親需要花更多的時間教導她後宅庶務。
後來大姐出嫁,大哥常年在書院,我和母親的關係有所緩和。”林清婉扭頭,眼裡蓄滿淚水,“表姐,那時我真的很幸福,哪怕是母親的叨嘮,我都覺得親切。沒想到,我不過是她精心包裝的禮物,合適的時候便送出去。”
往日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失望。
為什麼給她希望,又要親手打碎。
林清婉不明白,換做是大姐,母親也會如此嗎?
夏夢煙將她攬入懷中,無聲的安慰。
林清婉剛開始隻是低聲哭泣,到後麵變成放聲大哭。
夏夢煙掃著她的背,任由她發泄。
每個人的成長,都伴隨著眼淚和背叛,無一例外。
現在林清婉所經曆的,她已經體驗過,那種被信任的人捅刀子的感覺,比殺了自己還難受。
林清婉哭累了,躲在夏夢煙懷中不肯離開。
“陪我出去辦件事。”
林清婉點頭,二人換上男裝,從後門離開,走到街上,一輛馬車停在她們麵前。
林清婉精神恍惚,托腮望著窗外的街景。
馬車停在一處院子前,夏夢煙吩咐挑簾子,在車夫耳邊低語幾句,車夫上前敲門,開門的人看到夏夢煙的臉,再聽到車夫的話,轉身進屋。
一盞茶後,車簾被人挑開,一名女子坐上來。
林清婉目光落在對方的肚子上,有些不解地看向夏夢煙,似乎在問,這人是?
“清婉妹妹,好久不見?”喬夕媛笑著開口。
林清婉聽到熟悉的聲音,不由地瞪大眼睛:“你,你不是死了嗎?”
夏夢煙看向車夫,車夫駕駛馬車,嬤嬤跟在馬車旁邊。
喬夕媛並未回答,而是看向夏夢煙。
林清婉的目光在二人之間徘徊,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這是表姐脫不了乾係。
馬車順利出城,直到離開城門十裡,馬車才停下。
“就送你到這,祝你一路順風,若有危險,可找當地的林家商鋪,他們會保護你。”夏夢煙看向喬夕媛。
知州府派人去河裡打撈喬夕媛的屍體,結果肯定什麼都撈不上來。
昨日知州府已經掛上白帆,確定喬夕媛已死。
喬夕媛雖穿著女裝,卻刻意在臉上塗滿黃色的汁液,掩蓋原本白皙的皮膚,若不是親近的人,很難認出她。
她跪下,夏夢煙想要攙扶,卻被喬夕媛攔住:“我和妹妹皆受夏小姐恩惠,這份恩情,我會銘記於心,日後有機會定會報答。”
說完朝夏夢煙行跪拜禮,“此次一彆,很可能永不相見,唯願夏小姐心想事成,萬事順心。”
“好了,你的心意我已知曉,隻盼你和孩子餘生平平安安。”夏夢煙扶起喬夕媛,又交代兩句,隨後下了馬車。
隨行的嬤嬤坐上馬車,車夫朝夏夢煙頷首,車輪滾動,喬夕媛掀開車簾,眼圈泛紅,依依不舍離開。
林清婉看著馬車越走越遠,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表姐,這是怎麼回事?喬夕媛不是落水死了嗎?怎麼會離開京城。”
夏夢煙將二人聯手的事情告訴她。
林清婉驚的捂住嘴巴,眼裡滿是不可思議:“你是說那晚捉奸的事情都是你所為,喬夕媛的條件就是離開慢林城?”
“鄭景年已死,她無依無靠又不受娘家喜歡,若是生下男孩,早晚會被鄭夫人磋磨死。與其困在知州府內,還不如拚一次,替自己掙一個美好前程。”
夏夢煙說的輕鬆,可落入林清婉耳中卻如一滴熱油,讓她將死的心沸騰起來。
是啊,連喬夕媛這種腹背受敵的人,都想替自己謀條出路,她堂堂林家嫡次女,背後有父親祖父和表姐,憑什麼萎靡不振。
林清婉倏然明白夏夢煙帶她出來的用意:“表姐,我明白了,日後我會好好跟兩位管事學本事,和你一樣接管林家的產業,成為主宰自己命運的人。”
夏夢煙見目的達到,鬆了口氣。
她笑著拉過林清婉的手,語氣裡帶著幾分心疼:“想做林家家主,可不是見容易的事情。首先麵對的就是至親,日後像舅母這樣的事情會很多,你要做好準備。”
林清婉重重點頭:“表姐放心,我會處理好,覺不會受他們影響。”
“既然如此,陪我去莊子上住兩日。”
“好啊。”
林清婉想通後,覺得母親的背叛不過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在母親眼中她是無用的,是可有可無的。
可惜,母親錯了,即便是可有可無的人,也想得到偏愛。
二人在林家彆院住下,殊不知城內卻鬨翻天啊。
賈家到底舍不得八成家產,按照林老爺的意思,直接報官,至於結果如何,賈家心存僥幸,希望衙門能秉公處理,就算不能,也彆把運私鹽的事情扣在賈家頭上。
衙門去孟家抓人,孟老爺似乎沒想到事情鬨這麼大,先把孟懷憬叫過來詢問,內容自然是已經商量好的說辭。
衙役挑眉,麵色不改,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孟老爺,當晚很多人都看到,不容你們狡辯。按照賈家人的說辭,在船的夾層內找到私鹽,若不是孟家大少爺所為,他半夜帶著私鹽去船上乾什麼?”
“我們已經將船賣給賈家,夾層裡的私鹽,自然與我們孟家無關。至於我兒身上的鹽,是粗鹽不是細鹽。他剛巡查完鹽鋪,身上帶著鹽很正常。
半夜出現在彆人的船上,確實是他的錯,您放心,稍後我們會送上賠禮。”孟老爺說的有理有據,將私鹽的事情推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