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爺沉默不語，目光和夏夢煙在半空中交彙，很快明白對方的意思：“你是說，這件事賈家未必清白？”
“對，賈明樓或許也是被人利用，我們必須利用這個盲點，儘快擺脫，剩下的事情慢慢差。”夏夢煙不信這麼巧，孟家前腳要賣船，孟懷仁立馬就知道。
林文傑聽的雲裡霧裡，難道明樓坑他？
林老爺看向傻乎乎的兒子，冷冷開口：“現在派人將賈明樓叫過來，不要驚動賈家的任何人。”
林文傑點頭，立馬招呼小廝過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小廝躬身離開。
夏夢煙將林文傑扶起來，交代他待會兒怎麼說，無比讓賈明樓簽字。
“我知道你覺得我們狠心，可這是最快的辦法。待賈明樓簽字後，我們再想辦法如何讓賈家脫身。”
林文傑沮喪，他想罵夏夢煙殘忍，可這件事是他引起，對方隻是想讓他儘快擺脫，救林家全族。
“真的還有辦法嗎？”
夏夢煙沒有回答，隻是拍拍他的肩膀：“收拾收拾，待會兒見賈明樓不要讓他發現破綻。”
林文傑認命的點頭，由小廝扶著去整理衣衫。
林老爺看著兒子佝僂的背影，不知該心疼還是說他活該，生意場上最忌諱輕信，可他偏偏一錯再錯。
“希望他這次能長記性，也算不枉你狠心一次。”
夏夢煙勾唇，整了整衣袖，目光落在窗外迎風折斷的樹枝上：“可不是我狠心，是舅舅狠心。”
林老爺一愣，隨即笑出聲：“對，對，是我心狠，與煙兒無關。”
夏夢煙逼著林文傑做這件事，是想讓他知道，他隨便的決定會給最親的人或是整個家族帶來怎麼樣的影響。
林文傑整日在書院，能遇到的爾虞我詐，緊緊是讓某些學子無法考試。可這些伎倆，在官場不值一提。
最關鍵，夏夢煙也想給賈家一個教訓，即便是姻親，也不允許算計林家。
賈明樓很快過來，被小廝帶到林文傑的書房。
夏夢煙和林老爺躲在屏風後。
林文傑心虛看了眼屏風，卻聽到賈明樓急聲問：“你叫我來乾什麼，難道是姑父同意咱們得船出海？”
林文傑握緊手心，強裝鎮定：“先彆想出海，我賣母親的陪嫁的事情，被管家發現，若是他告訴父親，我就完了。”
“什麼，怎麼會這麼快？”賈明樓麵露詫異，他手裡沒多少銀子，若不是林文傑偷賣姑母的陪嫁，船也買不了，“你打算怎麼辦？”
林文傑故作煩惱的撓頭：“叫你過來就是讓你幫我想辦法，若是被父親知道，我這兩條腿怕是保不住。”
“不會吧，姑父這麼狠，你可是林家嫡長子。”
“你不懂，林家想來重能力，我借貸的事情已經讓父親心寒，若是這件事再爆出來，父親就徹底惱了我。你快想想如何補上窟窿。”
賈明樓攤開手：“我哪還有銀子，我那八萬兩都在船上。”
“你就沒有什麼私房錢？”林文傑氣惱的看向對方，當初他真是瘋了，居然因為對方一句話，就投進去十幾萬兩。
“哪有什麼私房錢，這八萬還是我賣了屋內的古董換來的。”賈家家風沒有林家嚴，也沒有到讓賈明樓隨便花錢的地步。
“那，那不如說這船是你買的，那些銀子是你借我的？”林文傑攥緊手心，努力不讓自己露怯。
他頭一次乾這種事情，心虛的額頭冒汗。
賈明樓以為他擔心被林老爺發現，並未察覺異樣：“這，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不就是搜船嗎？林家又不是沒有。父親問起來，我就說是給你籌錢，隻要有借據，他不會不信。這樣最多讓我跪祠堂，腿還能保住。”
賈明樓有些猶豫，林文傑不敢多言，怕對方發現端倪。
“也不是不行，我是怕你吃虧。”
林文傑聽到這話，不知為何，鬆了口氣：“咱們兄弟什麼吃不吃虧，我好歹是林家嫡長子，未來的林家家主，就算沒有功績，林家也是我的。
倒是你，你更需要這兩艘船，讓舅舅看到你的能力。”
賈明樓覺得有道理，當即同意：“好，我給你寫個借據，到時候掙了銀子肯定少不了你的。”
“彆，親兄弟還明算賬。既然寫了借據，兩艘船就是你的，若是讓父親知道我占賈家的便宜肯定又要教訓我。”
“哈哈，行，我這就寫。”賈明樓走到書案前，拿起執筆開始寫，突然抬頭看向林文傑，“你怎麼突然把船給我，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林文傑手心冒汗，梗著脖子佯裝不耐煩道：“行行行，有問題，不給你啦。現在我就去父親麵前坦白，不管是打斷腿還是跪祠堂，我都認，隻要不去賈家鬨，什麼都好說。”
“彆，我就隨口一問，你緊張什麼。”賈明樓好容易拿到兩艘船，怎麼會輕易放棄。
他邊寫借據邊道，“這件事先不要告訴父親母親，等船掙了銀子再說。”
“行，替你保密。”林文傑看到賈明樓寫的借據，懸著的心總算放下。隨後將兩人簽訂的契約撕毀當眾銷毀，“你那份呢？”
“自然在府中，待會兒讓小廝給你送過來。”
“不必麻煩，讓我的長隨跟你回府，拿回來就行。”
屏風後的夏夢煙和林老爺對視一眼，皆鬆了口氣。
有這份借據在手，就算有人揭發，林家也能撇清關係。
林文傑派小廝跟著賈明樓回府，他望著對方離開的背影，五味雜陳。
倏然明白，為什麼父親不讓他碰生意，這種背後捅刀子的事情，他做不來。
“怎麼，後悔了？”林老爺站在他身後，語氣淡淡，“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可以去追他。”
林文傑回頭對上夏夢煙平靜無波的眼神，不知為何，他自愧不如。
不知道表妹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時，是不是和他一樣的心情。
“沒有，是兒子輕信人，才會中彆人的圈套。”
“既然如此，罰跪祠堂七日。”林老爺說完，跨步離開。
夏夢煙緊隨其後，卻被林文傑攔住：“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日夜苦讀到頭來還不如後宅女子聰慧。
夏夢煙沒有回頭，語氣裡聽不出喜怒：“你為什麼要我看的起，你有你的責任，我有我的使命，我們是兩條不同的路，沒有可比性。”
林文傑一時語塞，他把夏夢煙視做敵人，對方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他自嘲一笑，自己真傻。
夏夢煙回到清荷院沒多久，小廝就過來稟報。
賈明樓手中的契約已經被林老爺銷毀。
夏夢煙知道這件事才剛開始，她揉著額頭：“卻打聽打聽，是誰泄露消息給賈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