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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鐵娘子客棧(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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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棘崗。

天色漸暗,雨勢反而大了幾分,南來北往的江湖客,在山崗外的鐵娘子客棧落腳,門外泥濘道路,早已沒了人跡。

客棧老舊發黃,二樓上房也漏著風,桌椅牆壁上甚至殘留著些許刀劍痕跡。

作江湖客打扮的何參,手裡拿著幾根鳥毛,圍著桌子轉圈兒,嘴裡“咪咪嘛嘛~”念叨著巫教超度亡魂的咒決,時而還說一句:

“張褚這該死的沒死,您老倒是先走一步,可惜了……”

“不過您老彆急,我和張褚,指不定過幾天就來陪你了……”

……

桌子上豎著本《司空老祖豔史》,本是葉世榮珍藏圖書,拿來給傷員打發時間,昨晚兩人逃的太急,沒機會帶走其他物件,如今宅子被官府查封,就隻剩下這一件遺物,能加以悼念。

房間茶案旁,張褚端著茶杯,麵色沉悶,並未搭理嚇出神經病的何參,目光放在旁邊的老者身上。

老者披著黑色鬥篷,兜帽之下有黑煙縈繞,近在咫尺都看不到臉頰,唯一能辨彆身份的,是靠在牆邊的一杆黑幡,杆長五尺,黑幡上書‘玄冥馭浪、寒淵引魂’八字。

張褚作為香主,知道此人是冥神教鬼使,名為‘隗雲涯’,其平日在暗中行事,負責招募新人、執行教法,他一般尊稱為三爺,而再往上的二爺,他都沒見過。

隗雲涯本來是葉世榮的上級,但昨天葉世榮意外殉教,領頭工作自然就落在了他手上,此時望著正在做法的何參,平靜訴說:

“謝儘歡在麟德殿敲戰鼓,激發了體修殺性,葉老可能是因此而暴露。二爺親自趕去滅口,雖然被擊傷,但好在葉老嘴嚴,死前未曾叛教透露底細……”

張褚跟了葉世榮十幾年,人忽然就這麼沒了,哪怕是妖道,心中也難免產生幾分悲涼:

“麟德殿中高人無數,曹佛兒在皇帝身側,都未曾發現異樣,謝儘歡如何看出來的?”

何參做完法事,把書收進懷裡,插話道:

“早跟你們說了謝儘歡邪門,你們非不信。現在知道我師父能藏六七天,有多大本事了?”

張褚確實沒法反駁。

隗雲涯抬手示意何參落座,繼續道:

“據今日京中傳言,謝儘歡是北周郭太後入宮前的相好,學過占驗派的占卜望氣之術……”

何參一愣:“還有此事?!我就說這廝怎麼啥也查不到,還猛的不像人……不對,謝儘歡底細暴露了?朝廷把他抓了沒有?”

隗雲涯搖了搖頭:“大乾朝廷若能因為流言蜚語妄殺良臣,也攢不來如今國力,尚未在意。”

何參略微琢磨,一拍手掌:

“那完了。謝儘歡肯定把這破事兒算你們頭上,他昨天才弄死葉老,今天就被栽贓,不是你們冥神教還能是誰?”

張褚眉頭一皺,也是轉頭:

“對呀,不是我們栽贓,還能是誰?李公浦?”

“有可能。”

隗雲涯其實也沒想通,到底是誰沒事乾,搞出這麼個八卦緋聞坑謝儘歡。

不過謝儘歡有事,他們就沒事了,這也算好消息。

隗雲涯沒在這破事上多聊,繼續道:

“葉世榮房中放著幾份公文卷宗,儀鸞司的正常公文,並無破綻,但內容和當前之事有關聯。

“謝儘歡應該進過葉世榮書房,雖然不大可能通過官方卷宗,猜到我等謀劃,但為防萬一,事情還是得提前……”

何參皺了皺眉:“血妖丹會喪失藥性,不能長時間儲存,但藥跑不遠,人可以跑。你就不能讓上麵親自出門一趟,去威州、景州這地方辦事?辦完就走,連瘋屍花這些鬼東西都可以省了……”

隗雲涯搖了搖頭:“若是能走,何須你提醒?你不是妖道中人,若是心有怯意,其實可以散夥離開。”

何參看了看門口,略微斟酌:

“你們連自己人都能嚴刑拷打,確定我走出這道門後,你們不會滅口?”

“不會。”

“我又不傻,你們這群妖道,行事風格比我師父好猜多了,我隻要敢出門,就得變成三爺身體的一部分,我年輕氣盛,說不定得被用來鞏固老二,往後和三爺一起采補,然後三爺這黑煙,都得變成綠油油,充滿春天的氣息……”

隗雲涯麵對這份試探,沒什麼回應。

何參猶豫了下,在旁邊落座,端起茶杯道:

“三爺放心,我雖師承太叔丹,但和我師父不一樣,絕對忠誠,張褚出賣冥神教,我都不會出賣。”

張褚回應道:“太叔丹是在誰跟前都不忠,你是在誰麵前忠於誰,一個白眼狼,一個牆頭草。”

何參還想辯解兩句,就坐的隗雲涯,卻忽然抬起手,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

蹄噠蹄噠……

連串馬蹄聲,隨之從遠方響起,距離尚有一裡。

張褚看了眼天色,覺得這個點不該再過來人,起身來到窗口,從牆壁縫隙往外打量。

天色漸暗,外麵又下著雨,山崗下的曠野黑蒙蒙一片,能看到七個小黑點,沿著泥濘道路飛馳而來。

馬上七人,全部罩著黑色披風,後方兩匹馬,似乎掛著盾牌手弩,衙門的標準配備,為首之人鬥篷飄動,隱隱約約露出了白袍……

?!

張褚驟然色變、如見鬼神,轉身就拿起佩刀:

“跑!”

何參什麼都沒問,起身抓起行頭,就朝著門外衝去。

呼呼……

隗雲涯端著茶杯坐在椅子上,發現屋裡眨眼沒了人,還有些茫然。

不過抿了口茶水後,渾身也冒出黑霧,無聲無息飄出了房間……

——

蹄噠蹄噠——

七匹飛馬疾馳,於傍晚時分,抵達了鐵棘崗。

鐵棘崗是一片山嶺,翻過去就到了紅樟縣,屬於近道,但因為前後七八裡皆不見人跡,內部常有江湖賊寇劫道,百姓基本不走此地,江湖人也很少晚上過崗。

謝儘歡為了趕時間,自然選擇了江湖路線,此時披著防雨鬥篷,帶隊走在最前,瞧見山崗外孤零零的客棧,詢問道:

“楊大哥,咱們以前是不是來過這兒?那次是什麼事來著?”

“咕嘰?”

煤球從鬥篷下探頭張望,發現下大雨,又縮了回去。

楊大彪走在側麵,手裡提著官刀,掃視周遭動靜,聞言回應:

“濟悲和尚侄子辦喜事,來吃酒,我跟著蹭飯,你當時也跟著過來玩,在鐵娘子客棧住了一晚上,第二天過的崗。”

令狐青墨光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勢,就知道是事故多發地帶,蹙眉道:

“為什麼不走大路?”

劉慶之作為令狐青墨的馬仔,此行和搭檔一起跟了過來,聞聲指了指捕快袍子:

“能穿這身綠皮,通常都是武藝不低、背靠朝廷、兜裡還沒錢,隻要是腦子正常的賊寇,都不會想著啃兩口招惹是非。”

“哦。”

令狐青墨想想也是,又問道:

“當時謝儘歡才十歲出頭吧?他長得粉雕玉琢,就不怕被人拐了?”

楊大彪連忙擺手:“令狐大人可小看儘歡了,儘歡老弟當時武藝一般,口活可比現在差不了多少,進門就叫‘姐姐’,把老板娘哄得當場打了五折,還送了兩盤菜,就怕他吃不飽……”

令狐青墨眨了眨眼睛,瞄向冷峻不凡的謝儘歡,眼神古怪。

如影隨形的鬼媳婦,也在耳邊吐槽:

“哦呦~原來你從小就擅長討大姐姐喜歡?怪不得女人緣這麼好……”

謝儘歡被大彪子吐槽往事,倒也沒什麼尷尬,笑道:

“當時是年紀小,懂禮數而已。記得當時到了紅樟縣,睡到半夜,楊大哥還偷偷摸摸起來,跑去敲斐叔門,問了句‘此地可有……’”

“誒?!”

楊大彪虎軀一震,連忙抬手:

“儘歡,你可彆血口噴人啊!出門在外,我豈會問這種鬼東西……”

謝儘歡有些茫然:“此地可有茅房,楊大哥沒問這個?”

“?”

楊大彪神色一呆,開始仔細回憶。

“噗~……”

“哈哈……”

隨行眾漢子捧腹嘲笑!

令狐青墨也沒繃住,不過知道謝儘歡在開葷腔,又迅速收斂神色,免得在屬下麵前失儀。

楊大彪覺得自家好兄弟有點不地道,話被套出來了,此時隻能硬著頭皮道:

“呃……當時確實問過這個,儘歡你這記性真好,我都忘了……”

“嗬嗬……”

一行人如此玩笑,很快到了鐵娘子客棧外。

客棧大廳裡的客人,全是走江湖的三教九流,打眼望去,有鬥笠武夫、和尚、算命先生、戲班子,樓梯旁邊還坐了個嗦麵的老頭,披著鬥篷、腰上掛著一排藥罐子,方圓一丈空無一人,一看就是蠱毒派的散裝耗子。

本來大廳裡的客人,都在吃飯聊著江湖事,發現門外七人勒馬,皆是轉過眼簾,略微一掃陣容——三衙門綠皮、倆甲胄黑皮、倆氣度不凡的便裝白皮,看法劍似是道爺武夫……

這他媽是仙官帶隊檢查來了!!

客棧頓時死寂下來,吃麵的毒師,嘴裡掛著麵條愣在原地,顯然在疑惑這種窮鄉僻壤,怎麼也有衙門查客棧,這不逼得人去住老鼠洞,我吃碗熱麵條容易嗎……

謝儘歡騎在馬上打量幾眼,覺得氣氛有點尷尬,出來走江湖都不容易,他也不能見人就掏,想想輕夾馬腹:

“走吧,去鎮上落腳。”

“駕……”

蹄噠蹄噠……

令狐青墨尚處於弟子階段,未曾正兒八經跑過江湖,臨行前,還彎身往客棧櫃台掃了眼,想看老板娘長得咋樣,結果——拳頭能站人、臂上能跑馬……

果真是鐵娘子!

怪不得給儘歡哥哥打五折,這嘴也甜過頭了……

……

一行人飛馬遠去,隱入黑色山崗。

而約莫半刻鐘後,又有一匹快馬飛馳而來,在客棧外停步:

“籲~”

蹄噠蹄噠……

客棧眾人再度寂靜,轉頭打量裝束——披著黑色鬥篷,臉都不露,馬側不掛兵器,而是皮囊……

蠱毒派的毒耗子!

眾人暗暗鬆了口,繼續吃飯。

被敬而遠之的老毒師,瞧見這打扮,倒是如同看到了家人,連忙招呼:

“道友,這有位置。”

鬥篷人影翻身下馬,見這群江湖雜魚都如避蛇蠍,也沒往過湊嚇唬人,來到老毒師跟前詢問,比劃了個‘螭龍印’,沙啞詢問:

“道友剛才可見一隊人從這裡過去?”

老毒師瞧見螭龍洞的暗號,連忙拱手比劃了個缺月山莊的‘殘月印’,低聲道:

“半刻鐘前剛走,七個披狗皮的狠角兒,道友這是準備去乾票大的?”

“去自首。”

“哦……理解,太叔丹一事後,咱們這行是不太好混……”

……

鬥篷人影並未多言,很快便出了客棧,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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