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目送江陰侯吳良離去,返回到了龍江寶船廠之內,依舊是覺得後背冷颼颼的。
這讓他心中覺得有些不安。
回想著吳良那老匹夫離開之時說的,要前去找自己父皇好好說道說道的話,朱棣多少顯得的有些驚疑不定。
莫非,這家夥前去找自己父皇說關於龍江寶船廠的事情,還真的會出現什麼變故不成?
會令父皇改變主意,再將這龍江寶船廠從自己手中給收回去?
讓父皇打消重開市舶司,發展海外貿易,攻打倭國的注意?
這吳良沒有那樣大的臉,也沒有那樣好的口才,在這種情況下,再讓老頭子改變主意吧?
要是真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可就變得有些不妙了!
這樣想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的這個擔憂過於多餘。
他可是清楚地記得,在從韓成口中,得知了這倭國有多少金銀,又翻看賬冊,知道了元朝時市舶司有多賺錢時,自己父皇那當真是眼睛都往外冒綠光了。
恨不得立刻就派兵出海,將這些財富都統統給弄到大明!
更何況,這事情還關係著自己嶽父大人,以及自己夫人的病。
在這等情況下,任這吳良說出花來,自己父皇也絕對不會在這件事情上,有任何的動搖。
朱棣太清楚自己父皇的脾氣了!
在自己父皇已經下定了決心,並明確下達了聖旨的情況下,這吳良再前去找自己父皇嘰嘰歪歪,隻能是自討苦吃。
這肯定是吳良這些家夥們,不一定在哪裡憋著壞,想要對付自己,所以這才會讓自己有這種感覺。
心中這樣想著,朱棣就立刻再一次進行了一係列的安排,將這龍江寶船廠弄了一個水泄不通。
把重要的倉庫,以及賬房等各種地方,進行了挖地三尺一樣的搜查,排除一切危險。
一番操作下來,雖然排除了幾個安全隱患,但朱棣這種後背發涼的感覺,還是存在。
莫非這是自己父皇要打自己?
記得當初還沒有就藩之時,曾經出現過一次這樣的情況。
自己也是覺得後背發涼,怎麼都找不到原因,再然後自己就被父皇狠狠的揍了一頓,後背也不涼了。
莫非……這一次又是這樣?
但這樣的念頭在心中升起之後,很快就被朱棣給搖頭拋出。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自己父皇怎麼可能打自己呢?
自己又沒有犯下什麼錯,相反還將一切做的非常優秀,比老三那家夥都要優秀。
此番自己回來,還得到了父皇的幾次誇獎,自己這一次帶兵突擊接收龍江寶船廠,也做的非常好。
直接就將之給拿下,打在了七寸上。
接下來很快就能得到一些江陰侯吳良等人的巨大罪證。
在這等情況下,自己父皇又怎麼可能會打自己?
這簡直比父皇聽了吳良的哭訴,轉變了主意,不讓自己再管龍江寶船廠,不再弄市舶司還要更為的不可信。
發生這事情的可能為零!
這樣想著,又想起自己和韓成初次見麵時,和韓成所打的那個賭。
朱棣帶著勝利者的笑容,搖了搖頭。
韓成絕對要輸給自己。
自己這樣優秀,又怎麼可能會被父皇揍被呢
尤其是通過韓成之口,確認永樂大帝這個極其沒水平,暗含天坑的年號,和自己沒有任何的關係,自己隻是大明的征北大將軍之後,朱棣更是確定,自己絕對不可能會被父皇揍。
輸的一定是韓成!
這點自信他朱棣還是有的。
隨後又想起晉王,老三這個賤貨返回京城,發現自己比他先回來,並已經是領到了一些重要任務,還將任務給完成的這樣出色之後,那家夥肯定會被自己給深深的刺激到。
一想到老三那家夥的反應,朱棣就滿是期待。
很想到老三身前,好好的嘚瑟一番。
此番自己必能壓老三一頭!
一念及此,朱棣甚至於覺得自己背後都沒有那樣涼了……
……
江陰侯吳良,陰沉著臉進入到了南京城。
他看起來憤怒異常,無懼燕王,但心裡卻很得慌。
原本以為,自己帶兵強勢而來,能夠通過身份氣勢這些,壓那朱老四一頭,把事情給攪黃了。
哪能想到,竟被朱老四把自己給攔了下來。
什麼有用的結果都沒有起到,反而是被朱老四給弄得有些灰頭土臉。
進入京城之後,吳良站在這裡愣了一會兒,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前去見上位。
猶豫了一會兒,他用力的握了握腰間劍柄,下定了決心,再次朝著紫禁城而去。
自己可是在雞鳴山功臣廟中有神位的人!家中還有上位親自賜下的免死鐵牌。
在這等情況下,自己前去見上位,就這個事情和陛下好好說說,上位應該不會對自己做出什麼過分的事!
自己可是一路征戰過來的老臣,這點麵子上位還是要給的!
帶著這樣的信心,江陰侯吳良前去了紫禁城,求見朱元璋。
而這個時候,正是朱元璋聽了韓成的一番劇透,得知了太多刺激的消息,滿心憤怒,想要狠狠收拾朱棣之時。
他還沒有讓人將朱棣給喊回來呢,結果先一步得到了江陰侯吳良求見的消息。
吳良這不是趕巧了嗎?
“吳良?他來乾什麼?咱不是已經下過旨了嗎?!”
朱元璋聲音低沉的說道,帶著一股子的暴躁。
“回、回稟上位,他沒有說,隻、隻是說有事情想要求見陛下。”
被朱元璋的氣勢這樣一衝擊,這前來通傳的宦官,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結巴了。
“不見!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朱元璋此時隻想收拾朱棣,哪裡想要理會這吳良?
這宦官得了朱元璋的這話,不敢怠慢,應了一聲就趕緊去傳達朱元璋的意思。
“且慢!”
朱標的聲音響起,喊停了那官宦。
宦官聽出是朱標的聲音,便立刻停下,等著太子爺吩咐。
“父皇,還是見一見這吳良吧,看看他有什麼說的。
也正好可以穩一穩,不要讓他做出一些過分的事。
他弟弟吳禎,可還帶著備倭水師在崇明那邊,若是這邊的風聲太緊,讓吳禎帶著人跑到海上做海寇可就不太好了。”
朱標望著朱元璋出聲勸說。
韓成的那一番講述,雖然給朱標造成了極大的心裡衝擊,令朱標心神劇震,但他還是不忘顧全大局。
朱元璋被朱標這樣說了,這才算是勉強將一刻不想多等,隻想揍朱棣的心思給壓下來,決定先見一見這吳良。
……
“臣拜見上位,問聖躬安。”
武英殿,吳良對著朱老板恭敬的行禮問安。
“朕安。”
朱元璋擺了擺手。
吳良這才敢站起身。
之前麵朱棣時,看起來桀驁的吳良,麵對朱元璋卻老實的像是鵪鶉一樣。
“你過來是因為龍江寶船廠的事情吧?”
朱元璋望著吳良笑著道。
吳良聞言忙道:“上位您明察秋毫。
您將龍江寶船廠給了燕山衛,肯定有上位您的用意。
就是這個事情太過於突然了,實現一點風聲都沒有得到,微臣有些不放心,怕發生了什麼事情……”
朱元璋笑道:“要不說還得是老兄弟呢?就是貼心。
龍江寶船廠的事情,事出有因。
皇後娘娘的病有所好轉這事情,不用我說你應該也有所了解吧?”
“了解,了解,八月十五晚上見到煙花,就知道必然是皇後娘娘鳳體無恙了,這真乃天大的好事!”
吳良一疊聲的說道。
他說的是真的,對於這事,他是真高興。
畢竟皇後娘娘身體無礙的話,是他們所有當官的福份。
雖然皇後娘娘不怎麼乾預朝政,但有人真的犯錯,能求情求到皇後娘娘那裡去,隻要皇後娘娘開口,事情肯定會出現轉機。
“咱妹子的病,雖然有所好轉,但卻不能徹底治愈。
那給咱妹子治病的人說,想要將咱妹子的病徹底治好,需要由咱的兒子,大明的親王,親自前往倭國那裡尋找一樣特定的東西帶回來,當做藥引方才可以。
老四這孩子,正好在這裡,得知了消息之後,就迫不及待求著去做這事……”
朱元璋是真能瞎扯。
雖在盛怒之下,可在決定見吳良之後,還是在極短的時間裡,就想出來了相應的理由,用來穩住吳良。
“竟有此事?”吳良驚訝道。
然後立刻單膝跪地請命道:“上位,江防總督所屬,願竭儘全力,前往倭國,尋找此等神物,萬死不辭!!”
朱元璋見到吳良的反應,滿意的點點頭道:“你有這個心是好的,不過江防也十分重要,不可鬆懈。
況且此番乃是需要渡海,江防總督的水師雖犀利,但船卻不行,不適合海上航行。”
“那……不若讓備倭水師出動,備倭水師船和人都是現成的,比直接從龍江寶船廠弄船要快的多。”
吳良還是不放心,在這事情上繼續試探。
朱元璋道:“備倭水師肯定要是要用的,這等重要事情,少不了備倭水師!
不過,備倭水師大海船也不夠,龍江寶船廠那裡不能落下。
隻老四一個人帶兵前去做這件事,咱不放心。
老三今天也趕回來了。
過上幾天之後,咱讓老三出發,帶人前去崇明,乘坐備倭水師的船。
和老四兵和一處,一起出海去倭國找那救命的東西!
這東西關係著咱妹子的身體,當然不能出現任何的閃失!!”
說罷之後,就讓人端來一壺酒,朱標親自端起酒壺給朱元璋,吳良二人倒酒。
“來,喝!”
朱元璋招呼吳良。
“當初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們,是越來越少了,咱身邊的人換了不少,可這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還是當初的老兄弟一塊待著舒服。
那些小輩兒,咱和他們一起喝酒,都覺得沒有的意思!”
朱元璋說罷之後,和吳良碰了杯,然後一飲而儘。
吳良是真沒想到,自己此番前來見上位,將還能得到這樣的待遇的。
也不敢怠慢,陪著朱元璋一起將杯中酒儘數喝完。
朱元璋招呼朱標把酒再次滿上。
朱元璋看起來談興很濃,在這裡和吳良說起來了當初征戰天下,平定陳友定,方國珍等人的往事。
這是吳良吳禎兄弟二人,最為得意的戰鬥,同時也是奠定了他們如今地位的戰鬥。
說起這事,就有話題可說。
“……陳友定這王八蛋,可真是北元韃子的一條好狗!
韃子禍害中原多少年!
有韃子的地方,百姓們想要成親,當天晚上都需要先將女子送到駐村韃子那裡,先讓韃子糟蹋一晚,第二天才能和咱漢人同房。
入他娘!
不說其他,就這一天,這些韃子狗就都該殺!
死有餘辜!
可他娘的這陳友定,身為漢人卻為韃子效忠!
不跟著反韃子也就算了,這狗屁玩意還招募人跟著韃子一起,瘋狂的和咱們作戰!
還說什麼世受韃子厚恩,要以死相報,去他娘的腿!!”
朱元璋喝了點酒,說起陳友定,依舊是在怒從心頭起,忍不住大罵出聲。
“誰說不是!這狗賊韃子騎在他頭上作威作福,他卻認韃子做爺,舔韃子的腚溝子!
這狗賊,眼見打不過咱們,還說什麼要為韃子儘忠,不失臣節,城破之時,整理衣冠,服藥而死!
確實是好狗!”
吳良也跟著朱元璋罵了起來。
哪怕是過了那樣長時間,提起這陳友定,二人心中依舊是意難平,滿是鄙夷。
若不是考慮到這裡乃是朱元璋的武英殿,是皇宮,吳良都想要狠狠的吐一口唾沫,以便更為清晰的表達自己的鄙夷和不恥!
對於陳友定的事,朱標自然也是門清。
那家夥在服藥之後,並沒有被毒死,自己這邊的將士攻入他的府邸,發現了奄奄一息的陳友定。
就將其架出來。
當時正值雷雨天氣,這狗賊被大雨一澆,竟然又醒了。
隨後,就被自己這邊的將士,用枷鎖枷了,送往父皇這裡的。
父皇當麵指責這狗賊的罪行。
結果,這狗賊卻厲聲道:“國家破亡,要殺就殺,不必多言!”
一直到死,都對元韃子忠心耿耿。
確實一條好狗!
說了往事,罵了陳友定,訴說了往日情分,朱元璋和吳良之間的距離,又一次的拉近了很多。
至少吳良是這樣認為的。
“本來也想將吳禎召回來說說話的,但病情不等人。
咱妹子的病一天不能根治,咱這心裡,就是沉甸甸的,給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喘不過來氣。
所以還是不將他召回來了。
你回去了去信與他說,你們當初的功勞,我全都記在心裡。
不會忘記。
你們兄弟,為大明流過的血咱也記得。
如今這老兄弟年紀都不小了,本來不想再給他重任。
可這一次,事關重大,關係著咱妹子的命,隻讓老三老四兩個旱鴨子去,咱不放心。
還得是他領隊,咱心裡才踏實。
讓他不辭勞苦去做這事。
你替咱問問,當初帶人攻城略地,水上行舟,血拚陳友定的吳禎還在不在!”
“上位!還在!
隻要上位一聲令下,他必然萬死不辭!屬下一樣是可以再次乘船,乘風破浪,拔劍斬巨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