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長公主大婚之後,大乾便陷入了詭異的安寧,便是往日行事跋扈的千牛衛似乎也變得老老實實。
不僅百姓便是朝中百官也覺得這段時日歲月靜好。
隻有禦書房的那位女相知道這平靜的水麵下,壓抑著什麼樣的波濤洶湧。
上官婉兒神色震顫的看著麵前的聖旨,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眼前人所書。
“娘娘真的要這麼做麼?”
武曌平靜漠然道“本宮沒得選。”
“想要對百官下殺手,那這個萬聖書院的標杆必須倒、必須死”
“本宮現在就在懸崖之上,進不知何處,退身後無路。”
“滿朝文武,連他的嫡係尚不可不存,本宮的嫡係又豈能存在?”
“本宮沒有時間發展自己的嫡係”
“所以,唯有殺殺的他們為本宮說話!殺得所有反對之聲煙消雲散!”
“殺的本宮安坐金鑾”
“想必李蓉兒也不會橫加阻攔。”
上官婉兒呼吸有些急促,心驚道“可是可是”
武曌冷冷道“我知道他是天下文臣表率,也知道他三朝元老勞苦功高,更是大乾最後一位賢相,門生故吏遍布九州。”
“但有他在,萬聖書院的金身便牢不可破!便無法對萬聖書院一係出手!”
“去千牛衛傳旨吧!”
上官婉兒呼吸一頓,有些無奈的點點頭。
此時的千牛衛,李君羨尚在新婚燕爾仍未歸班,所以依舊是李昭當值。
當看到一眾手捧卷軸的女官,簇擁著那位昭文館大學士,快步走來。
見狀,李昭也有些不解其意。
這大張旗鼓的做派顯然是來傳旨,而且聖旨內容應該很驚天。
可如今有什麼旨意需要她一個巾幗宰相親自出麵?
很快,一行人進了衛所。
上官婉兒托起聖旨,神色肅穆的看著李昭,沉聲道“代聖命:本宮膺聖上之眷,承金輪之籙,統禦萬方,弘敷慈化。谘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太子太師,知天官選事,金紫光祿大夫,內閣閣臣劉晟,行事跋扈,以謀亂國。昔借戎蠻之亂,強請聖上親征,致聖北狩險亂國本。今佐天下,縱其故吏門生禍亂朝綱,其行有汙日月,其罪可琢金石。”
“責令將其捉拿歸案,繼布告中外,鹹使聞知。主者施行!”
“伏統領,請接旨。”
李昭聽罷,眼神瞬間冷若冰霜。
一旁的司空摘星直接跳起來,怒吼道“什麼狗屁聖旨!劉大人賢德之名遠邁九州四夷!”
“門下十三弟子皆為人傑!為陛下安土牧民!為大乾殫精竭慮!”
“你有什麼證據?”
“如此汙蔑,不怕天下人戳她脊梁骨麼?”
上官婉兒神色不變,隻是揮揮手,讓身後女官將一封封卷軸展開。
其中內容瞬間映入所有人眼簾。
看罷,司空摘星越發震怒。
“荒謬!滑天下之大稽!”
“河東道三年無稅收跟劉閣老有什麼關係!彼時燕王把持河東道,便是陛下聖命尚不能達!劉閣老又有何資格!”
“大乾三年無狀元,是吏部不呈送陛下,也是內閣阻攔,至多是陛下不欽點!跟劉閣老有什麼關係?”
上官婉兒忽然打斷道“伏統領不若先擱置聖旨,將此事呈送陛下後,請陛下定奪如何。”
司空摘星聞言,眼神一亮。
李昭沒有做聲,看著一件件欲加之罪陳列眼前,雖然看似荒謬,但是卻毫無破綻。
不得不說,武曌是個合格的政客,總是能從旁枝末節之中找到突破口。
甚至就連李昭自己也沒想到,她第一個要除掉的,竟然是這個老人。
但李昭也知道,她這步棋,走的不差。
讓這個老人消失,萬聖書院的金身就破了。
隨後,在司空摘星震驚的目光中,李昭抬手接過那封聖旨,輕聲道“臣領旨”
上官婉兒身形一顫,也驚駭的看著眼前這位千牛衛統領。
他難道不知道這封聖旨是想做什麼嗎?!
接旨之後,將再無回環的餘地!
當今天下能保住劉閣老的唯有身居南夷那人!
也隻有南夷那人不會殺這位三朝元老!
這廝接旨難道想與陛下背道而馳!?
倏然,上官婉兒好像想到了什麼,心底冰寒。
他若是不與陛下背道而馳
那麼就是陛下也想讓劉閣老死。
所以陛下早就算到娘娘會對劉閣老出手,所以故意等著?
等娘娘出手再坐視不理?
如此一來,不僅無損自己聖顏,還能打破萬聖書院的金身
想到此,上官婉兒不寒而栗。
陛下這是把娘娘當做一把砍向萬聖書院的刀啊!
而且這一刀斬下,娘娘將再無退路!
徹底與萬聖書院決裂,雙方隻會你死我亡!再無和解的可能!
陛下好狠的心啊。
上官婉兒恍恍惚惚的離開了衛所。
下一刻,千牛衛官邸大門猛然關閉,司空摘星沉著臉,拉著李昭進了一間靜室。
“為什麼!”
司空摘星怒不可遏聲音嘶啞道“你明知道武曌要殺劉大人,你為什麼還要接旨?”
“當今天下,明明隻有你能救他!可現在你卻要殺他!”
“難道一個一心為公的耄耋老人,都不值得你庇護麼?”
李昭笑吟吟的看著司空摘星,“你一個江湖人,跟劉晟應該沒有打過任何交道,怎麼對他如此關心?”
司空摘星怒道“當今大乾,誰敢說沒有蒙受劉閣老恩惠!是他老人家主動罷相才有了如今的內閣!”
“是閣老在陛下不事朝政之際,一心幫於首輔穩住朝局!”
“是他老人家力排眾議,為陛下興辦太學!更是以身作則,為太學招攬學子,否則陛下的太學絕不會有一位學子!”
“更是在陛下登基之初,為天下減免五成賦稅!否則大乾上下豈會蒙受君恩?早就反旗遍地!我司空摘星,也早在五年前便餓死當場!”
“如此賢良之臣,卻要殺他!你做的什麼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