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一出,天下嘩然,其餘正在進京的各路節度使也不由得止步不前。
聖旨的內容太過驚世駭俗是其一,燕王三十萬大軍竟然被陛下五萬人打敗了是其二。
眼下這些節度使不由得有些坐蠟,事情已經做了,雖然自己等人未能參與戰事,但僅僅出兵這個態度,就已經徹底得罪了陛下,陛下會放過自己?
然而很快,又一道聖旨下發,直奔各路正在進京的節度使。
命令他們立刻差人將各路兵馬帶回,而後進京。
一眾節度使臉色變了變,聖旨沒有申飭,沒有警告,也沒有安撫,隻是通知他們去京城一趟。
但越是這樣,這些節度使心裡越沒底。
不過還是照做了,因為沒得選。
乖乖進京,可能會死但也可能會活。
但抗旨不遵,一定會死。
不說彆的,燕王潰敗的大軍,陛下會坐視不理?
更彆說還有十八路節度使已經在京城等著了。
要是不去,陛下隻需要來開口,怕是有無數人想要上來表忠心,拿自己開刀。
一眾節度使安排兵馬回程,便帶著親衛策馬進京。
沿路上出現了許多神色忐忑,卻有帶著莫名興奮的百姓。
他們聽陛下說,要請他們進京,投選大乾的皇帝,這等前所未有的熱鬨,誰也不肯錯過。
無數百姓,紛紛朝著洛京進發。
………
西戎,薛原臉色漆黑的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百姓,城中如今隻剩眼前這一大批黝黑瘦小的西戎百姓。
寺廟、華府空無一人。
這種情況,已經是他遇到的第七例!
薛原知道身邊有內鬼。
還知道內鬼就是月裡澄雲。
但是他不理解,為什麼這些百姓和顯貴會這麼執著於這些寺廟。
這些無異於人間魔窟的寺廟。
哪怕死也要阻攔自己。
殺了他們忽然簡單,但是這不是陛下想要的,收複西戎是作大乾屏障的,而不是要將其變成荒原。
薛原握刀的手鬆了緊,緊了鬆。
殺?還能一直殺麼?
看著擋在眼前眼神驚懼,卻仍死死握著木棒磚石做武器的百姓,薛原忽然想起了李昭上次進西戎一路所作所為。
薛原轉眼有了想法。
“大虎,把從哪些寺廟抄來的金銀拿來”
很快,一座不高不低的金山銀山出現在一眾百姓麵前。
薛原用西戎話高聲道“這些金銀,是你們敬獻你們佛祖的,這些本該送到極樂世界,本將軍發現哪些寺廟竟然私藏,這才將其搗毀”
“如今本將軍將這些金銀物歸原主,所有人,報上你們各自交過的稅”
“等你們的佛祖托夢與你們,再把那些稅交於佛祖!”
…
一眾西戎百姓不由得有些茫然。
薛原見狀,直接拉了一個百姓到身前,怒喝道“說,交了多少稅!”
那位西戎百姓戰戰兢兢道“每年人役稅五錢,養馬稅三錢,贖孽稅一兩,養花稅一錢,水井稅五錢…”
一炷香,那名西戎百姓整整說了一炷香。
說的薛原臉色震怒。
合著這些西戎百姓做工不僅不得錢,還要交錢?
大乾西北是最苦之地,自己當初為了應對漠北和西戎,對西北道上下強征十稅四,已經是罪大惡極,結果跟這裡比起來,薛原覺得自己是菩薩。
當那個交了19次稅的西戎百姓算完所交稅錢以後,負責統計的蕭諺眼神有些冷寂。
這個西戎百姓不識字不識數,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但聽他說,從未出生起就要繳稅,否則沒有繳納出生稅的人,是沒有資格在西戎降生的。
看著那個興許隻是十九歲,與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卻一臉滄桑,黝黑瘦小,若不說,隻以為他是三十歲上下的中年人。
蕭諺原本覺得薛原所行有傷天和,現在看來,那是太仁慈了啊。
將一小堆金銀塞到那名西戎百姓手裡以後,蕭諺溫和道“這就是你這麼多年給佛陀的敬獻,你過得這麼苦,不是因為佛陀沒有保佑你,而是因為你的心意被人貪墨了,否則這些金銀為什麼會出現在寺廟裡,而不是西天極樂呢?”
說完,那名西戎百姓呆住了。
看看手中金光閃閃的金銀,再看看自己隻能套住襠間的衣服,頓時捧著金銀嚎啕大哭。
薛原詫異的看著蕭諺,他怎麼沒想到這一茬?怪不得陛下一定要武當的人跟著自己進西戎,有先見之明啊。
隨著薛原此舉的推行,西戎再無阻攔之城。
而他人屠之名,也在這一路上變成了韋馱天。
韋馱天,是西戎佛教專門懲處惡人,且不受殺孽影響的菩薩。
薛原一路暢通,身邊的蕭諺卻越來越沉默。
他不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地獄。
忽然,蕭諺腦海劃過一道亮光。
他想起來自己入西戎之前,有個不良人曾給自己送來一封信。
是真真的哥哥親手所書。
也是當朝皇帝的親筆信。
他在信上說讓自己去西戎看看,順便帶著武當的道統轉轉。
當時還有些不明所以,現在蕭諺明白了。
他…這是送給自己,送給武當一個成道之地。
想到此,蕭諺心下越發頹然。
大家都是同齡人,為何你如此天縱之資?不論國事,不論武道,不論天意民心…你為何總能幫他們找到出路?
沒人能告訴蕭諺答案。
但眼下西戎,怕是已經到了亡國的地步了。
隨著薛原一次次的拆寺破廟,隨著一筆筆金銀撒下。
這些被蒙騙,被愚昧的西戎百姓,哪怕再固執,也知道自己被人害了。
同樣的情況,再次再西戎出現。
越靠近西戎王庭,薛原身後,怒火盈天的西戎百姓越來越多。
他們想要一個說法,想要一個答案,為什麼你們膽敢貪墨他們敬獻佛祖的心意。
消息自然是比薛原率領的十萬大軍跑的快,薛原也有意讓這些消息傳播。
因為西戎的大軍,並不比西戎百姓好多少。
同時不斷有西戎斥候經過薛原大軍,薛原卻一直下令不準射殺,任憑他們衝向漠北請援。
隻有讓他們有希望,自己的大軍,還有西戎王庭的陳慶雲,才有時間將西戎上下徹底困死。
很快,那些沒有人阻攔的西戎斥候衝向漠北,無功而返後又隨著薛原的大軍來到了西戎王庭前。
薛原看著麵前兵不兵,將不將的西戎大軍,頓時哈哈一笑。
西戎,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