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厲害吧~?”
……
夜幕降臨,劍平縣當地唯一一家客棧的客房裡,醒過來的秦琅跟眼前兩位少女,交談已經有好一會兒了。
秦琅如今已然得知,侍女軒然口中的小姐,那名青衫少女有一個清脆動聽的名字,叫南靈越。
當然了,不光名字,少女的容貌也是清新水靈。
小巧的瓜子臉上眉目如畫,唇鼻精致如瓷,婀娜有致的身段兒雖然沒有成熟女性那樣的“飛揚跋扈”,也沒有軒然那樣的“童顏巨可愛”,卻自有一番恰到好處的少女風情,曼妙線條朝氣蓬蓬勃,充滿了“戰未來”的資本。
……
雙方畢竟一個多月前就有過一麵之緣,交流的過程可以說是相當自然隨和。
對於自己的昏迷,秦琅隻用“走火入魔”四個字就輕鬆作出了合理的解釋。
而兩名少女的真實身份,秦琅也是剛剛才得知,感到頗為意外。
“你們是天合宗的人,兩次跑到這偏僻的劍平縣作甚?”
“天合宗的產業主要就遍布在青州益州景州三個州,我們家小姐代表宗門巡視一番,是很正常的~之前隻是因為宗門有事情,臨時召回了小姐,如今重新巡視,雖然更改了方向前往景州,但小姐還是要經過劍平縣的,隻是沒想到與少俠你…頗有緣份~”
……
青、益、景三州相鄰,益州作為天合宗的大本營,位於大周最西南角上,不僅十二門中的五毒教和五仙教這兩大江湖“毒醫聖教”在其範圍內,更是與大周曾經的敵國,如今的附屬國銀朱國毗鄰。
益州的重要性可見一斑,天合宗作為三宗之一紮根於此,也就自有其道理和依仗了。
又因為益州的崇山峻嶺的阻礙,劍平縣這個青州地界的小縣城,倒是成為了益州通往青州和景州兩個州的必經之地。
……
“景州…景州在東,是不是與越州和京師相鄰?”
“嗯,對啊。”
看到秦琅眼裡忽然閃過亮光,軒然抱了抱自己的大波,好奇道:
“秦少俠是要去景州嗎?”
“不…”
秦琅緩緩搖頭:
“我想進京…”
“進京?”
“嗯。”
秦琅“嗯”了一聲,可一時間卻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剛下山的時候,他還壯誌滿懷,心往江湖。
現在的話…
倒也不是不向往江湖了。
隻是比起江湖的刀光劍影,秦琅的心中更是多了一道揮之不去的倩影…
嗯…
好吧,彆騙自己了。
不是一道,是兩道。
雖然對秦琅而言,去哪都是去江湖,不過對於“進京”這個特殊方向,他承認,自己是屈服了心中對那兩道倩影的向往。
儘管他也不清楚,自己去了京城,再次見到那兩人之後又能如何。
繼續在京城郊外找個小屋,三個人繼續過著青牛崗上那樣的平淡生活,在小灶上吃著雪裡蕻燉豆腐嗎?
秦琅不知道。
他隻知道,現在的自己,反正就是挺想見到那兩個人,然後跟她們說說話什麼的…
畢竟,這兩人是秦琅二十年以來除師姐以外,第一次相識相知的人。
讓秦琅覺得幸運的是,她們都是好人。
……
“秦少俠?”
“呃…抱歉,走神了。”
“沒事兒。”
軒然抱著南靈越的胳膊坐在桌邊,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又看了看秦琅:
“看秦少俠的樣子,莫非是在京城有什麼掛念的故人?”
“嗯…算是吧…”
“可是青璃郡主?”
少女們已經在說書人那裡聽說了秦琅和青璃郡主的事,能猜出來,秦琅也不意外,莞爾一笑敷衍道:
“蒙郡主抬愛,招我做了侍衛,隻是因為一些規矩,不好和她一起回京,需要我自己去京城…算是赴任吧。”
“僅僅是這樣?”
“?”
侍女的反問讓秦琅有些愕然:
“軒兒姑娘的…”
“哎呀真麻煩,叫我軒兒就行啦~”
“哦…哦,那軒兒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秦少俠堂堂大男兒,不想著做一番事業,怎麼前腳殺完薛貴做了大英雄,後腳就隻心心念著女人了?”
“事業?”
秦琅聽了軒然這番話,兀自想了想,驀地輕笑起來,倒是讓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南靈越眸光微微閃動。
“軒兒姑娘覺得,什麼叫做事業呢?”
“事業就是…就是…”
“說書人擺茶攤,算事業嗎?”
“當然算啊。”
軒然點點頭:
“但那是小事業。”
“那,做英雄,算小事業嗎?”
“怎麼會!那可就大事業了,很大很大的那種!”
軒然挺了挺鼓鼓的衣襟,用手在空氣裡畫了一個圈,表示很大。
“對。”
秦琅讚許地點頭:
“既如此,英雄這樣的大事業,我在殺薛貴的時候已經做過了,至於小事業,我去給郡主當侍衛,不比風餐露宿地說書好?這兩番大小事業,世人已經少有人能成其一者,秦某自認已經是世人中的少數了,餘下的人生隨心所欲即可。”
“包括兒女情長?”
“包括兒女情長。”
秦琅深吸一口氣,沉吟道:
“隻有愚夫才會不屑於兒女情長,人生在世,最難得的就是兒女情長,反之仇怨來的才是太簡單…”
……
這一席話,一個多月前的秦琅肯定是說不出來的。
然而如今,秦琅卻是發自肺腑。
尤其是自己的內力已經恢複到正常水平,內力的修煉進度也不再有異,能保證最基礎的安全,至少再也不用怕軟筋散什麼之類的藥物。
這以後的路啊,秦琅就想的比較簡單了。
先正兒八經去做個侍衛,然後利用侍衛的身份和在京城的便利,慢慢地打聽《心魔錄》上的那個“南宮琢”,同時武功該怎麼練就怎麼練。
倘若有一天找到南宮琢了,秦琅就去替師報仇。
倘若找不到,秦琅年齡也不小了的時候,就回天山找師姐,如果師姐的傷勢養好了,就接她下山一起過日子,要是沒好…就再在天山陪她二十年吧,就像她養育自己二十年一樣…如果大家都能活那麼久的話…
……
不知不覺間,秦琅心裡已經在想著很遠很遠以後的一些事情了。
或許有些虛無縹緲,或許也有很多考慮不夠細致。
但他並不知道,自己方才的那一席話,讓此時房間的兩名少女都是心生動容。
尤其是那一句“隻有愚夫才會不屑於兒女情長”,南靈越在心頭不知對這話給予了多少的讚許與欣賞,終於忍不住開口直言道:
“秦少俠,你…”
“彆,太麻煩了。”
秦琅給一旁的軒然回了一個柔和的眼神,插嘴道:
“叫我秦琅就行。”
“……”
軒然被秦琅的這個回應弄的心頭悠然一跳,眨了眨眼睛,有些害羞地低了低頭。
南靈越則是嫣然一笑:
“秦琅,我想說的是,你真是個很適合我們天合宗的人。”
“適合…天合宗?”
“是啊,畢竟江湖各大門派,要論兒女情長,可能沒有比我們天合宗更重視的了。”
南靈越伸出手兒,掰起了手指頭:
“這天下間啊,好多門派動不動就要求什麼斷情啊,斷緣啊,甚至斷根什麼的…學個武功吧,學起來的時候一副不屑人間紅塵的樣子,結果最後學成的目的,不還是為了紅塵中的那點兒權與利,恩與仇,情與愛的破事?…嗬!自相矛盾!說難聽點兒就是虛偽!”
“……”
秦琅聽南靈越這說辭,總覺得她在暗示什麼。
結果接下來的話直接就不是暗示了。
“尤其是禪真寺和無量山的那些禿驢和牛鼻子!”
“……”
嗯,果不其然啊。
雖然同為三宗,但僅憑秦琅跟兩個少女的接觸,就能明顯感覺到天合宗的風格絕對是獨樹一幟。
“禪真寺和無量山,長年累月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德行,同為三宗,世上想要拜入它們的江湖人也不在少數,其中有多少為名為利的?它們對這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卻非要帶著兒女間的情愛大作文章,秦琅,你知道為什麼嗎?”
“咳…那個…你說…”
“因為他們自己就是一幫無情無義,唯利是圖的人,當然不敢讓那些敢愛敢恨,在乎兒女情長的人加入麾下了。”
南靈越說著,話鋒一轉:
“但是我們天合宗就不一樣了~天合天合,天作之合,咱們宗門不僅不會道貌岸然地這這那那,反而最看重,也很鼓勵兒女情長,甚至咱們宗門的教義和武功,也離不開一個男女陰陽調和之說~對了秦琅,你聽說過雙修嗎?”
“等…等等!”
秦琅越聽越覺得有些不對勁:
“南小姐…”
“什麼男小姐,還女小姐呢。”
南靈越的小鼻子不滿地皺了皺:
“秦琅你跟軒兒都不見外了,跟我還這麼客套?”
“那個…靈越姑娘…”
“靈越就行。”
“靈越,你跟我說這些,剛才又說什麼我適合你們天合宗,到底是想…?”
“我的意思,既然你都在問了,說明你也看出來了唄。”
南靈越和軒然對視一眼,旋即吃吃一笑,雙手托著下巴:
“秦琅,你願不願意,為我們天合宗做事?”
“我?”
“嗯,你有不錯的武功,在老何那又聽說了些你其他方麵的本事,可以來我們宗門效力試試……具體做什麼事兒,先走一步看一步嘛,反正吃住和銀兩也絕對是不會缺的,怎麼樣?”
秦琅麵色僵硬:
“可我已經算是朝廷的人,是…郡主的人了…”
南靈越聞言,喉嚨卻是驀地微動,一雙大眼睛再次眨動起來的時候,嬌俏中透著一股淡淡的嫵媚:
“所以呢?”
“所以…”
“瞞著朝廷…替天合宗效力,或者瞞著郡主替我效力,豈不是更刺激…?”
“……”
————————
“籲——”
同一片夜空下,金州楚縣的一家客棧旁。
跟之前的玉堂縣一樣,今天的楚縣也被羽林衛設置了宵禁,蘇銀瓶剛從馬車上下來,就一眼看到了顧堇腦袋上的不對勁。
“堇兒。”
“嗯?”
“你頭上有東西。”
“?”
蘇銀瓶抬手,將不知何時落在顧堇頭上的一片梧桐葉撇下來。
呼~
結果風兒一吹,不偏不倚,翠綠的葉片從顧堇的發帶上,又飄到了蘇銀瓶的頭上。
“堇兒你看你看~到我頭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