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夫人在哪…”
本該清亮的動聽聲音,因為語氣的緣故卻稍顯陰冷。
說來也怪,兩隻匕首,一隻架在秦琅喉上,一隻抵在腹部,秦琅的思緒卻隻有七成在上麵,另外三成則是不由自主地放在了這位“女刺客”本身上。
當然,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她有多好看。
而是她的眸中,有一種“不具殺性的殺氣”。
或者說…
“有殺氣而無煞氣”。
……
秦琅覺得很有意思,明明眼前的女子本身就如同她手裡的兵刃一樣,像一隻蟄伏的毒獸,不動則已,動則雷霆萬鈞。
可他卻偏偏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甚至超過普通人的清冽與明澈。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清澈,她眼中的冰冷神采,才沒有普通刺客那麼讓人膽寒,而是要多一些…冷漠的意味。
……
“說話。”
十六年華左右的剛成人的黑衣少女,將手裡的匕首又抵了抵。
秦琅看著她的眼睛:
“你家夫人在哪,你應該問你家老爺。”
“我家沒有老爺,隻有夫人。”
“沒老爺,怎麼能叫夫人”
“夫人就是夫人,有夫人,才能有老爺。”
“那你家夫人身份不簡單啊。”
“與你無…”
……
簡短而迅速的幾句對話後,少女卻忽然感覺到了不對勁,話音未落,隻見秦琅雙臂一個內合下壓,突然發力,要順勢擒住自己的兩隻胳膊。
聊天流。
這是秦琅在天山上,跟師姐過招時用的一種旁門左道。
然而少女反應迅捷無比,在秦琅雙掌抓住自己之前,胳膊如蛇一般往後一抽,帶著兩道銀色利刃往回刮。
這一招屬實狠辣,一旦中招,可能就會像刮鱔魚似的,將雙臂從臂彎處一路剖開,手筋挑斷,基本人也就廢了。
秦琅儘管也及時展開手臂躲過,但額頭卻瞬間滲出了冷汗。
毫無疑問,論反應,秦琅這一躲已經已是極限,少女卻勝他太多。
……
“好了姑娘,到此為止。”
大周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秦琅幾句話下來其實已經明白,對方多半就是屋子裡那位的同伴,於是便打算停戰。
“其實咱們都是…”
“誰跟你咱們!”
……
奈何,秦琅“自己人”三個字還未出口,少女卻壓根不容秦琅再凝神喘息,右匕正手反握橫切,接反手下撩,左匕反握橫切腹,接反手撩紮。
電光火石間連續幾個轉身,猶如刮起一陣刀刃旋風。
秦琅在天山十八般兵器都接觸過,但就匕首這一塊,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耍的如此精彩。
一時間,他甚至看不清少女到底有多少隻手,勉強用幾個撐臂擋住進攻後,手掌也被拉出一些小口子。
如此情況,一不做二不休,秦琅既然看不清少女的招式路子,乾脆就憑借著賭博的心態,整個左臂猛然探進。
砰…
一聲輕輕的肢體接觸的悶響,也不知道是秦琅運氣太好,還是少女自己出現了什麼問題,秦琅,自己的左臂竟然正好擒抱住了少女的右臂。
少女麵露愕然,顯然自己也沒想到會這樣,右臂嘗試下隻抽動了一下,確定自己整個右臂已然被秦琅的蠻力控住無法施展後,便果斷放棄掙紮,左手反握匕首,刀刃對準秦琅的麵門貫下!
看似的纖柔胳膊,因為內勁的加持,這一擊,竟帶起隱隱的破空聲。
這一記若是真紮下來,秦琅不死也得廢一隻眼睛。
但好在秦琅已經將少女右臂擒住,她的施招無法再如鬼魅般的眼花繚亂,秦琅看清來勢力,右手統一捏鶴嘴,躲開鋒刃的同時,上挑擋開了少女手腕。
“!”
少女一驚,當即又是連續幾個下紮穿插撩紮。
然而令她覺得詭異的是,秦琅此刻右手的鬼魅程度竟絲毫不亞於自己方才的身法。
撣臂下壓!
勾手挑臂!
上托掌!
摟手!
蓋掌!
少女萬萬沒想到,當自己的速度不再那麼快的時候,她單手所有的攻勢,竟然全被秦琅用一套看不清變化的詭異手法一一化解!
“這是…什麼功夫…”
“想學啊你”
沒有內勁支撐的秦琅,甩了甩生疼的右手,無奈苦笑:
“我教你啊,隻要姑娘你聽我先說一句,我們是自己人,先停戰行不行”
“……”
其實停不停戰已經由不得誰了,秦琅本來就打的累,而少女既然能主動開口,就說明她也因為某些原因已經無力繼續戰下去。
以至於,當秦琅說了停戰過後,少女隻是輕輕點了個頭,旋即整個人就軟倒在了秦琅懷裡。
“”
秦琅抱著懷裡的姑娘,第一時間不是去感受少女身子的香柔,而是看著她的臉龐皺起眉來:
“你其實也受傷了”
少女麵無表情,也不說話,隻是稍微偏過了頭去。
“……”
行,應該是沒錯了。
難怪秦琅運氣這麼好,一個探手就擒住了她右臂,看來對方是因為傷勢,遠遠沒有使出全力。
而因為零距離的關係,秦琅的手掌也很快在少女身上摸到了一處濕漉漉的黏膩痕跡。
低頭一瞧,滿手的血紅。
“姑娘,得罪了。”
少女的黑色勁裝算是夜行服的款式,秦琅為了察看傷勢,也像最開始對蘇銀瓶那樣,稍微掀開了一些衣襟,裡麵隻有一件染血的薄薄的素色小衣,並沒有用到某女俠的那種白布裹胸。
再一細看,少女終究不比少婦,心口也就是很輕巧的盈盈兩捧,挺可愛,用不上裹胸這種東西。
而她受的刀傷,倒是好巧不巧跟蘇銀瓶處於一個位置,因為勉強跟秦琅打了一架,傷勢比蘇銀瓶還要嚴重一些,此時倒在秦琅懷裡更是連話都沒力氣說了。
“你……你…”
“噓,剛才打架就把傷口牽的厲害,現在就彆說話了,小心血崩。”
“……”
道理當然誰都懂,可這就是這登徒子隨隨便便掀她衣服的理由麼!
不過可能因為畢竟是刺客吧,同樣是被“輕薄”,少女並沒有像某女俠那樣臉色緋紅或者嚶嚶嚶,隻是緊緊抿著薄薄的唇瓣兒,原本清冷的眸中則是彌漫著一層倔強的,不甘心的薄薄水汽。
“那個…”
秦琅將少女貓兒般輕盈的身子橫抱起來,轉過身朝著緊閉的房門:
“…方才一直沒空回答,其實你家夫人在我床上。”
“!”
少女震驚。
“現在你也一起吧。”
“!!!”
本來滿眼倔強的少女,終究還是身子一顫,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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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暈過去的原因,主要是受傷後還勉強跟秦琅打了一架,已然筋疲力竭。
吱呀——
當秦琅推開門,抱著少女往床邊走去的時候,一直窩在床上的美婦人一時間也忘了疼,猛地撐起了身子。
“嘶…誒喲……”
痛苦地哼哼了兩聲後,蘇銀瓶眉眼間還是透出了驚喜之色:
“堇兒…堇兒!”
“她是你的丫鬟侍女”
“嗯嗯…”
江湖兒女蘇銀瓶先是點頭,旋即又搖頭,一臉嚴肅地看著秦琅:
“她是我行走江湖的同伴,姐妹。”
“啊對對對。”
秦琅不跟女俠扯這些空話,把少女也挨著蘇銀瓶放在了床上。
“堇兒她怎麼…她沒事吧她武功很高的,怎麼看著比我傷的還重”
“因為她非要跟我在外麵打架啊。”
“為什麼!”
“主要是她不聽人說話…”
秦琅這樣說的時候其實有些心虛,畢竟在少女第一次問他夫人在哪的時候,他大可以直接回答,也就不會有後麵的事情了。
但話說回來,一個剛見麵的陌生人,上來就刀架脖子,即便問的是所謂的“我家夫人”,秦琅也不得不多加警惕,不好馬上就傻乎乎回答。
“話說你在裡麵,就沒聽到軒…呃…堇兒的聲音嗎”
軒兒,堇兒,秦琅自己在師姐口中也還是個琅兒,秦琅一不小心就沒分清。
“我聽到了一兩聲,像是她的聲音,所以我就喊了啊!”
“你喊了嗎”
秦琅一邊找些乾淨的布料替昏迷少女清潔血跡什麼的,一邊狐疑地瞥著蘇銀瓶:
“我不是說了,讓你有什麼事兒,要大聲喊嗎”
“我…”
聽聞這話,蘇女俠頓時就委屈起來:
“…我明明已經很大了啊…”
“……”
秦琅眉頭一跳,熟練地看向她的【江湖】,倒也無法反駁這句話。
“算了,聽你嗓子也有些沙啞…話說這丫頭全名叫什麼”
“你問這個做什麼…”
“廢話,救人不能救的不明不白吧”
“哦…她叫顧堇…”
“怎麼寫”
“革字堇。”
“顧堇…”
也不知道為什麼,莫名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少女。
秦琅麻利給少女顧堇做完簡單的清潔工作,接下來就跟對待蘇銀瓶一樣,先給她止血。
指如疾風,勢如閃電。
啪啪啪!
秦琅也顧不得先收拾自己被匕首劃拉的口子了,指尖運力在少女的心口三個穴位,都沒用多少工夫,指力就很輕鬆地透了進去。
“……”
某女俠在一旁看到這種情況,杏眸眨了眨,下意識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襟,旋即俏臉兒一熱,默默地把衣服緊了緊,撅著小嘴靜悄悄地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秦琅想的就要直接多了。
難怪覺得這個名字那麼適合她…
顧堇顧堇…
古井無波是不是就這樣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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