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租界西區,劉謂看著趕回來的王一將這些潛入租界的老鼠弄死,倒也不驚,隻是聽著王一最後讓那個活口回去傳的話,眉頭皺起。
“咱們不跟他們繼續鬥了?”
“現在繼續鬥下去意義不大了,該做的,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咱們手裡頭就剩下這點人了,全折在這裡肯定不行,我也需要時間調養一下我的身體。”
“戰場上決勝負嗎···怕是敗局已定啊。”
“敗局已定歸敗局已定,但是怎麼輸也是一門學問啊,老劉。”
“謔,你這家夥說的倒是輕巧,沒你帶頭下場,說句不好聽的,我這醫院估計現在都沒幾個人能抬過來救,都得死在河對麵。現在你不下場了,咱們這邊就沒個能夠打頭陣破局的,我都不敢想接下來河對麵的國軍得有多難打。”
“是啊,難打確實是難打,可難打的原因除了日本人大軍這個外憂,還有來自國府高層的內患啊,外憂咱們是沒辦法了,但這內患,或許咱們能幫忙除一下。”
“喂,你不會打算動手吧?”
“想哪去了,接下來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在公司這邊坐鎮了,我就在大陸日報那邊,至於我怎麼做,容我先賣個關子,走啦~”
見王一這樣賣起了關子,劉謂也是無奈,隻得目送王一離去。
隨著王一從戰場上撤回租界,也讓日方這邊秘密潛入租界意圖行凶的活口回去傳話,依靠著淞滬這個戰場,中日雙方之間的異人廝殺也隨著這一夜市區內國軍奪回大部分陣地而落下了帷幕。
羅店戰場失守的消息也隨著王一帶回來的國軍傳到了國軍高層,乃至金陵國府那邊。
國府高層也圍繞羅店戰場失守這一壞消息和日軍的動向做出了調整。
軍事上的調整不是王一他能夠去摻和的,他知曉自己的能耐,正麵戰場上當個突破手,打開局麵,陣前斬將沒問題,可要是給建議,告訴人家怎麼打,往哪打,那就算了。
戰場形勢千變萬化,不是你知道了結局,提前知道了日軍的進攻路線,進攻方向,就可以輕易扭轉的。
當前雙方在裝備和兵源素質上的硬實力差距,不是自己說兩句話,給個建議就能改變的。
即便是敵後破壞這種行動,他孤身一人又能做得了多少。
中華異人圈這邊到現在依舊是一盤散沙,戰火沒燒到他們自己家門口,沒讓他們意識到再這麼不問世事下去,傳承斷絕的地步,他們就不會自發聯合起來,組成一個鬆散的聯盟一塊抗日救國。
他現在做的這些,隻能算是提前掛上旗幟,讓這一盤散沙的中華異人圈知道到時候彙聚到哪邊,一同抗日救國罷了。
這場持續三個月的淞滬會戰還在打,位於租界這邊的市民每天都能聽到河對岸響起的槍炮聲,燃起的戰火,還有在頭頂呼嘯而過的飛機。
就像劉謂說的那樣,前麵國軍雖說一直處於守勢,但至少還能依靠著王一這個陸地神仙在前線時不時破開局麵,打出幾波亮眼的反打,短暫奪回一部分陣地,給日軍製造不少的傷亡。
可隨著王一的離場,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從王一在9月15日給日方傳話自己不再下場乾預戰事到21日這一周的時間裡。
日軍依靠著飛機艦炮的火力,步步推進,國軍這邊則是邊打邊撤,白天躲炮,晚上發動夜襲猛攻。
以24小時為周期,以人命為代價,與日軍打出一段長時間的僵持。
隻是這種僵持的代價便意味著又有一支國軍主力部隊被徹底打殘,退出了王牌部隊的序列。
而在這一周的時間裡,王一也沒閒著。
他雖然不再下場乾預戰事,但手上的活可一點都沒少。
彆忘了,他從羅店戰場上帶回來的,不僅有郭汝瑰這個隱藏自己人和他的殘餘部下,還帶過去了一支自己人組成的學生記者隊伍。
這支記者隊伍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記錄和采訪,用手中的相機記錄日軍作戰方式,用手上的紙筆通過采訪國軍士兵,確定敵我雙方之間在單兵技戰術方麵的差距。
不將這些第一手資料搜集,彙總,再以報紙的方式發行出去,根據地那邊的同誌可得吃大虧。
對於王一自身而言,那就是讓他借著這場戰事給自己好好練一次手,在輿論戰方麵。
王一作為一個後來人,他太了解輿論戰上的被動是一件多難受的事,無論是建國前還是建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這方麵吃了太多虧。
建國前是國府這邊各種誇大其詞,混淆是非,搞得百姓先天上對國府沒有一點信任度,百姓對國府有沒有信任他無所謂,就是連累到了先生他們那邊,在那些沒有群眾基礎的地方開展群眾工作還是開辟根據地,都算得上困難重重。
建國後就更不必說了,跟西方的口水仗就沒停過,隻是奈何當時一窮二白,一心想著勒緊褲腰帶搞生產,真的是一點人手資源都掰不出來。
隻能由著西方在那顛倒黑白,搞到最後,生產力是發展起來了,肉身的腰杆子是硬了,結果腦子裡的腰杆子軟了大半截,整個社會風氣都被西方輿論把控住,弄出一堆抽象的大活。
現在距離建國還有十二年,中間還有這麼多仗要打,但有備無患嘛。
這時候要能培養出來一批人,日後開展根據地,開展群眾工作,還是跟西方輿論打口水仗什麼的,也不至於哪哪都沒經驗,哪哪都缺人。
所以就有了大陸日報這個報社的出現。
這是當初王一在美服開新號,搞出大陸集團這個新興財團後第一時間搞出來的報社,並在第一時間將其安排到民國上海灘的租界內。
美名其曰就是中日雙方早晚有一戰,既然要打,咱們想要從中獲利就得以中立第三方的視角搞清楚,投資哪一方更有回報不是。
辦報紙,招一批記者去詳細記錄發生在民國裡的一切,作為參考資料就是最好的辦法,畢竟背景擺在那裡,國府那邊也犯不著因為這些事跟一個美國新興大財團過不去。
在抗戰沒徹底爆發之前,大陸日報也跟其他外資報社一樣,報導一下時政,風月花邊新聞,連載一些當下文人寫的讀物。
也就關外淪陷那段時間,在王一的授意下將日本在關外抓中國百姓去做人體實驗的事報道了出來。
奈何當時國府選擇捂蓋子,將這些報紙給強行封鎖在上海灘,還在第一時間派特務將其這些報紙花錢給收走。
以這種掩耳盜鈴的方式,讓王一的想法胎死腹中。
一次便是民國二十四年十二月由京城幾大高校學生組織的‘一二九’運動,在暗中幫這些學生推波助瀾了一波,搞得國府灰頭土臉,小小報複了一次。
但前兩次都是王一在暗中授意,再加上國府暗中阻撓,並沒有達到王一想要的效果,這一次,他得親自上手了。
“主編,您看看這個標題怎麼樣?”
報社內,進步學生方敏將擬好的標題給王一過目,等著王一給意見。
是的,明麵上從四通公司話事人這個身份退下來的王一,現在又有了新的身份。
美國新興財團大陸集團二把手兼民國大陸日報總編,再把美國護照一套上,就是一個不滅金身。
仔細閱覽著方敏撰寫好的內容和標題,王一也用自己那經曆過信息大爆炸的視角給出了意見。
“就是標題還是缺了點火候,不夠吸引眼球,現在全國上下都在關注著這場戰事,社會各界,老百姓可都是有勞軍捐款的。可他們就是沒明白,錢都捐出去了,為啥子國軍一直在打敗仗,邊打邊退,你得讓老百姓知道為什麼國軍一直在邊打邊退啊。”
“可是直接挑明是國府貪墨了錢款,是不是太傷國府臉麵了?而且這樣刊登估計國府那邊不會給我們發行出去啊。”
作為一名進步學生,考察對象,方敏的這般發言也讓王一高看她一眼,能夠想到這一層確實沒錯。
“傷他媽個頭!不好意思,心直口快了一下,你能想到這些很好,但挑明了不意味著國府不會給我們發行出去,說不準還會幫我們嘞,因為我們在幫他們說話,給他們挽尊。”
哈?
方敏被王一這話搞得摸不著頭腦,接著便看到了王一在紙上寫上了一個新標題。
《震驚!是誰讓國軍將士連戰連敗!流血又流淚!!》
一個在方敏看來極其俗不可耐的標題,她也不明白王一為啥覺得這樣的標題能夠吸引人,為什麼國府會幫他們發行。
“去吧,就用這個標題,加大加粗,一看版麵就能第一時間看到,占據眼球的那種,內容就按照你撰寫的來就是了。”
“知道了。”
目送著人家一路小跑離開,王一這才透過窗戶看著河對岸,喝著茶。
他確實不是很了解新聞學,談不上個中好手,但對於國府,對於光頭,他可是太了解了。
依照光頭的性子,為了讓英美下場專門在淞滬這裡開辟第二戰場,發動這場淞滬會戰打到現在,一個戰略目標都沒達到,他這個最高軍事長官正愁找不到人甩鍋呢。
自己把台階遞過去,他要是不借此機會搞一波動作,他跟光頭姓!
“老蔣啊老蔣,就看你表現啦~”
說罷,王一也合上房門,開始閉眼調息,以天地之炁來調理自己之前元氣虧空的身體。
很快的,連夜加班加點印好的最新一刊大陸日報便發行了出去,隻是礙於戰場形勢,目前隻在淞滬市區內流傳,也被王一安排專人,送到了河對岸國軍的陣地上。
當然,一些有心人也將這份報紙從淞滬帶出,第一時間送到了光頭那邊,給他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
——
金陵國府,一群國府高官聚集於作戰指揮室,作戰指揮室大門緊閉。
這幫被通知過來開會的高官吃了閉門羹不說,還得老老實實站在門口排好隊,聽著作戰指揮室裡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動靜,還有那帶著口音的罵聲。
“混賬!國有蛀蟲!喪權辱國!我在廬山怎麼說的,哈,地不分南北,民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之責!你們就是這麼回應我的?這麼好的計劃,能夠揚我國威的一戰,就這麼被這些蛀蟲貪汙軍款,讓我們的士兵在前線連賣命錢都沒拿到,死在了戰場上?!
中山先生將黨國交到我等手裡,你們就是這樣回報中山先生的恩情,這讓我百年之後如何到地下去跟中山先生交代,查!給我狠狠的查,一定要把這些蛀蟲揪出來,查清軍款的走向!給前線死去的將士一個交代!”
聽著作戰指揮室裡麵老頭子那大喇叭的聲音,拐杖杵地杵的嘭嘭響。
門外的一眾國府高官皆是你看我,我看你,眼觀鼻,鼻觀心的一言不發。
有蛀蟲貪汙軍款,查清軍款的走向?
嘿,稀了個奇的,這些貪汙的軍款最後到了誰肚子裡,老頭子你心裡沒數是吧?擱這隔著門給我們上眼藥,裝給誰看呢?
“校長還請息怒,也不是沒有亮眼的,你看看這報紙上不是有說嗎,我軍42師代理旅長郭汝瑰率領八千健兒鎮守羅店戰場數日之久,驍勇善戰,幾次挫敵銳氣,若非前有強敵,後無援軍,這羅店戰場必然固若金湯。
且87師代理團長周衛國神兵天降,救下了這支讓敵軍屢屢受挫的部隊,說起來這兩位還是您的學生,郭汝瑰是黃埔五期的,周衛國是中央軍校,去了德國留學。”
“嗯,真是難為他們兩個了,在這種時候還能為我這個校長分憂,比那些酒囊飯袋強。既然他們如此表現,我這個做校長也不能虧待了他們,這樣,把他們兩個前麵那個代理去掉,周衛國調到郭汝瑰手下擔任團長,嘉獎狀寫好,讓他們兩個來見我,我要好好見見我這兩位好學生,其他人都到了吧?”
“應該都到齊了。”
“那就讓他們滾進來見我!”
“是。”
作戰會議室突然變得安靜,片刻之後,大門打開,一名穿著軍服的年輕人走了出來把門合上,一眾等待許久的國府高官也湊了上去。
“楚秘書,鈞座氣消了嗎?”
“校長還在生氣嗎?”
“委座還有什麼指示給我們?”
“諸位,還是自己進去親自跟委座好好聊聊吧。”
說罷,楚秘書從容離開,一眾國府高官也隻能硬著頭皮打開大門,走了進去,再把大門關上。
然後,便聽到會議室裡傳來一陣義正言辭的發言。
“你們不必說了,仗打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我的疏忽,接下來,我會把我的精力都放在軍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