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家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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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店戰場,為了讓守在羅店戰場的郭汝瑰能有多一點能用的生力軍,王一不惜以大修為和自傷為代價將一千五百多名傷員從病床上拉了回來,讓老郭不至於捉襟見肘。

作為交換,王一當下的狀態哪怕經大量進食和吞吐日月精華,天地之炁,狀態也是極度低迷。

隻保證自己有一戰之力,但想要再搞出什麼大殺招,負擔可就要大了不少。

在日本人暫時熄火,沒有大舉進攻羅店的這段時間,王一也是在儘可能的調理自身。

就像現在,王一盤腿坐在一處土坡上,直接進入逆生三重的三重狀態,運轉磁場武道,將周遭的天地之炁大範圍吸入自己體內。

以自身為熔爐,將這些斑駁不堪的天地之炁提純,然後反饋自身。

開啟逆生,無非就是三重逆生下的自愈效果達到極致,能夠最大程度修複這樣大規模將這麼多斑駁不堪的天地之炁吸收提純時帶來的損傷。

同時這些化作王一自身真炁的天地之炁也能夠第一時間提供給三重逆生的運轉。

隨著三個小周天的運轉結束,王一也從逆生狀態中退了出來。

精神麵貌什麼的,相比於上一次也好上了不少,但還不夠。

隻是在結束自己的運功之後,王一臉上也帶著疑惑,看著自己中丹和下丹位置,心中疑惑。

‘我達三重之境已有五年之久,這些年時時運功,一直都在想三重之後該如何續路。前路依舊未明,三重之境的多種手段倒是開發出了不少,是我的錯覺嗎,多次以三重療傷,我竟察覺我這三重竟有缺陷?我既沒有左門長舊年暗傷拖累,也未曾敗於他人,為何我這三重隱隱間還有滯澀感?

難道這逆生三重從開創出來之始,就是功法有缺?但為何我沒有走火入魔,這種滯澀感不在三重運轉之時,而是在散功之後?與我三丹有關?怪哉怪哉···’

雜念一起,王一就想再運轉逆生三重,好好感受這種散功之後,人體上中下三丹那種滯澀感到底是何原因。

可在這時,羅店戰場警鈴大作。

“放炮了!進洞啊!”

傳令兵淒厲的聲音響起,早在日軍暫時停火的這幾天挖好掩體,戰壕的國軍也沒有猶豫,第一時間就鑽進掩體挨炸。

飛機螺旋槳的聲音由遠到近急速接近。

經曆了之前王一那詭異的控製手段後,重新編好隊形的日軍飛行大隊這次學乖了,壓根不降低高度,就保持在三千米到五千米的這個王一目前無法飛躍到的高度區間。

對於下方早已在之前幾次攻堅戰中被日軍海天優勢炸成一片廢墟的羅店戰場也不去看國軍到底藏在哪,確定個大概位置,就直接打開機腹,將載著的航彈一股腦丟了下去。

雖然談不上飽和式轟炸,但也足以讓守在羅店戰場的國軍守軍頭都不敢抬。

王一抬手,將幾枚落在自己這片區域的航彈撥到一邊,力場張開,避免被爆炸產生爆速石子傷到。

便站在原地,看著此時剛轟炸完一輪的羅店戰場,老實說,威力是有,但傷害不大。

不像之前是海天優勢一塊發揮,那真是躲在地下都給你炸出來的那種。

但隻是一輪空襲,還是在不穩定的高度,用大概目測的隨緣空襲,能造成的殺傷範圍極小。

一輪轟炸過後,羅店戰場上硝煙彌漫,靜謐如鬼城。

早已在這上麵吃過虧的國軍守軍並沒有探出頭來,依舊老老實實躲在掩體內。

半個小時過後,又是一輪新的空襲到來。

依舊是一個飛行大隊的規模,依舊是王一無法夠到的飛行高度。

不追求什麼最大殺傷,好像他們的任務就是來這裡耀武揚威,欺負你們沒有製空權來的。

麵對對方這種無賴的打法,王一也是無奈,一個閃身,便來到了老郭的指揮部掩體內。

此時的老郭正通過電話向上頭彙報自己這邊的情況,但在王一進來時,他也聽到老郭略有些慌張的聲音。

“什麼?日本人傾巢而出?寶山被圍了?獅子林炮台失守了?吳淞口岌岌可危?我們沒有援軍了?”

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從電話那頭傳來,再由老郭轉述,一時間整個指揮部內聽到這些壞消息的親兵臉色頓時白了。

老郭還想再跟上司多爭取一下,奈何空襲炸斷了電話線,徹底斷了老郭的念想。

他也是重重將電話砸在桌上,看向也躲避空襲進來的王一。

“王老板,這下不僅你手裡沒有牌打了,我手裡也沒牌了。你說的對,日本人錢莊少,可他們上下一心,熄了這麼多天火,估計是想明白了,這一波加注,全線告急啊。”

老郭慘笑,王一看著指揮所裡掛著的戰場地圖,上麵標注的皆是以羅店戰場為中心,日軍大規模登陸的幾個交火點。

而在通訊兵的標注下,王一也看明白了。

這次日本人大軍壓境,針對羅店戰場的轟炸隻是煙霧彈,目的就是想把自己牢牢鎖在羅店戰場這裡。

好讓日本人集中火力,將幾個登陸點給打下來,連成一片,對羅店戰場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網。

眼下全線告急,哪哪都需要調動援軍,而且市區內也不是一片靜好,這麼相比,相對靠近腹地的羅店戰場反而不是那麼重要了,它是這場攻堅戰裡最後一道菜,留在最後享用。

形勢已經明顯到王一這個不會打仗的人都看得出來,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放棄陣地,依靠縱深退到後方,逐次離開日軍戰艦的射擊範圍,繼續僵持。

奈何現在的情況就是前方想退,也退不下來,後方想救,也不知道從何救起。

“王老板,你該走了。”

就在眼下形勢危急之際,已經明白當下是個什麼情況的老郭突然開口,也讓王一側目。

“走?我生而無家,中華便是我的家,如今家國淪陷,我又能去走去哪。”

“走哪都行,關外沒了,華北沒了,華東也要沒了,但我們還有華中,華南,西南,西北。你王一是杆旗,總有地方需要你這杆旗立在那,你可是力敵千軍萬馬的在世神仙,隻要你還在下一個戰場上露麵,那就還有得打,你的那個圈子也有機會入局。

而且你已經做得夠多了,沒有你,我這些手足連繼續跟日本人玩命的機會都沒有,眼下還多活了這麼多天,賺了。”

“那你呢,還要繼續在這裡守著嗎。”

“我們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保家衛國為天職。我們接到的命令就是打下羅店,守在這裡,既然現在沒有命令讓我們撤退,那我們就在這裡守著,守一天是守,守一分鐘也是守,你不是軍人,不需要跟我們承擔同樣的任務,王一,走吧。”

“是啊,王神仙,您走吧。”

“走吧,王神仙,我們真不怪您。”

指揮所裡,老郭身邊的親兵也沒有質疑上司的決定,人心都是肉長的。

王一這些天做了什麼,他們都看在眼裡,也明白王一要在這裡,他們存活的幾率會大些,但於事無補。

可王一不同,因為他知道老郭大概率不會在這裡陣亡,但有些事說不準,他想留在這,儘可能確保老郭最後能夠活著退下去,可這種事他又該怎麼跟老郭說明白呢。

所以他隻能點了點頭,看著眼前這一張張麵孔,也開口道。

“既然你們執意要我走,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日本人現在隻會拿飛機炸,暫時也過不來,就讓我這個生者為你們這些亡者做一點事吧,郭旅長,還請通知你的手足。”

“王老板想做什麼?”

“無他,隻是想為郭旅長和郭旅長的手足,寫一封家書,總得讓你們的家人鄉裡知道,你們做了什麼。”

聞言,老郭也是展顏一笑。

“好!”

很快,關於當下全線告急,死守羅店的消息也被老郭讓通訊兵通過地道戰壕傳到了其他人耳裡。

到底是中央五大主力軍的土木係,沒有在聽到堅守這裡的消息後就軍心渙散。

反而是在聽到王一要給他們每個人都寫家書的時候喜出望外,很快就以班為單位,由班長將每個士兵想要給家裡人說的話記下來,再依次到指揮所這邊代傳。

沒辦法,在這文盲率極高的民國,就是一個連長都不定能認那麼多字,要讓一個連長代傳,記不住不說,傳錯意就更頭疼了。

於是,在當下的羅店戰場。

天上日本人的飛機不時往下方扔炸彈,試圖要將整個羅店戰場夷為平地。

而在掩體內,王一拿著鋼筆,記錄著每一個即將死在這裡的國軍士兵想要對家人,對鄉裡說的話。

——

“兄弟你叫什麼名?”

“野狗子。”

王一寫字的手一頓,一旁跟他熟的國軍戰士就先開口。

“王神仙,您彆介意,我跟他是同鄉,他不是我們鄉裡的,沒爹沒娘,被一條野狗叼到我們那地方的,村長見他可憐就收留了他,大夥就叫他野狗子。不是我說野狗子,你這是打算寫給誰啊?哦~你想寫給善妞那丫頭啊。”

“我寫給善妞有你什麼事?”

“那倒沒有,我就說你小子那會征兵的時候怎麼這麼積極,合著是想打出名堂了回去好娶善妞,不過你現在是沒戲咯。

指不定這會善妞已經嫁了好人家,鄉裡可是一堆牲口惦記著善妞那姑娘呢。”

“你祖宗的!我就一個能寫的,你還讓不讓我說話了!”

“好好好,你說你說。”

插科打諢就此打住,野狗子看著一臉平和看著自己,隨時準備動筆的王一。

原本在心裡醞釀許久的話卡在了嘴邊,換成了你另一番說辭。

“善妞,我野狗子,這趟回不去了,你以後得找個認字的男人嫁了,生好多好多孩子,得空了就帶著他們到咱們村外的碼頭,跟他們說,有個叫野狗子的叔叔跟日本鬼子打仗,從地上打到地下,多幫我吹吹牛。你要活著,活的好好的!”

王一逐字逐句寫下,沒有半點遺漏,也當著野狗子的麵複述了一遍。

而在野狗子之後,便是那個剛才與他插科打諢的同鄉。

輪到了他,剛才還跟野狗子嬉皮笑臉挖苦人家的表情也沒了,變得局促,不安。

或許剛才他之所以那樣不分場合,也隻是為了掩蓋心中的害怕吧。

“爹,娘,我是牛蛋,這趟我跟野狗子回不去了,彆想著我了。”

話語簡短,但牛蛋卻突然脫下褲子,從自己的褲襠內襯裡掏出了十五枚大洋。

將其畢恭畢敬放到王一麵前。

“王神仙,這是我這些年攢下的軍餉,長官對我們是沒話說,但我不敢送回家,生怕送不到我爹娘手裡。

您是神仙,這裡麵有五枚是我孝敬您的香火錢,剩下的,還請王神仙您發發慈悲,送給我爹娘。”

牛蛋一臉的討好,生怕王一不答應,還將五枚大洋就這麼推到王一麵前,動作是那麼的卑微。

王一看著眼前這個漢子,隻給出了一個回答。

“好!”

有了牛蛋這個開頭,剩下聚在這裡的其他國軍戰士也是如此,都從自己的貼身衣物內將藏好的大洋掏出來。

三分之一,或者一半大洋他們自覺撥到王一麵前,剩下的,也在家書上說下了地方。

王一沒法在他們麵前說自己分文不取,一樣會將家書送到他們的家鄉,這樣他們反而不會相信王一能做到。

這些人都還是幸運的,至少他們還有個家鄉可以寄去家書,不管老家還有沒有家人,至少還有人會記得他們去了哪,做了什麼。

可更多的是無父無母,既無來處,也無歸途。

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寫給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天上日軍的飛機以半個小時為一個周期不停轟炸著地麵。

指揮所的掩體內,王一代寫的一封封家書越堆越多,慢慢與桌子齊平。

寫在家書上的字跡也從工整逐漸變得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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