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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眸是好看的,如夜色星河當空,落墨撒過,寫出繁星點點,是以數不儘的念頭。
可那雙眼睛就如同深空,是冰冷的、是無情的,僅僅是看了一眼,便會讓人覺得渾身的鮮血都凍結了。
她木訥地接受著陳清那略帶粗暴的動作,她感受著自己在脫離座椅時被磕破的表皮。
那種疼痛她從未覺得如此清晰,她就好像能記住自己身上的每一個部位,能夠看到破損了多少。
可這不應該的,她如此想著;我怎麼會……
她低頭向腳上看,原來不過是一道一兩厘米的傷痕。
可這不應該的,她止不住腦海中翻湧而出的念頭;如果我死了,如果我的腦袋被提在手中,如果我提著自己的腦袋一路行走。
她想著想著,那雙眼睛瞪得分外圓。
是的,如果她死了。那將是多少倍的苦痛。
她顫抖著手心、顫抖著麵容,她強忍著雙手上傳來的麻木與酸澀,克製著那雙幾乎無法咬文嚼字的雙唇,一字一句地說:“我說。
我都說。”
她怕急了那少年動作太快,怕急了在開口前就被丟到街頭,她看著陳清那一雙冷漠的雙眼,她真的怕了。
他根本不在乎手中提著的是嬸嬸還是什麼人,他停下了腳步,沉默了幾分。
他看著麵前的人,大約等了幾秒,也是在幾秒鐘之後,在他指尖微微用力的一瞬間。
她怕了。
她感受著全身上下數千塊肌肉的痙攣,不可控地讓自身的電神經紊亂。
但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掙紮著開了口。
“城南……城南環二巷……
中街二巷……”
她顫抖著,一大灘液體打濕了她的衣物,暖暖的,正好扶平了因肌肉痙攣而帶來的失溫。
在他麵前,陳清那雙眉在輕皺著,他退開了兩步,也隻有此刻,他才給那嬸嬸帶去半分人的味道。
“和誰拿的。”他看著自己的嬸嬸再度開口。
“我……”她搖搖頭:“我不知道,她是個……老人。大概七八十歲吧……老不死的駝個背,倒也合適,像隻王八似的。”
陳清皺著眉,而後又問:“沒有其他人?”
“其他人……”
她沉默了一會,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而後才搖搖頭:“沒。沒見到。”
“她有交代過交易完成後,要怎麼處理金箔嗎?”
“燒了。”
“燒了?”
她點點頭,似恐懼、又似貪婪:“她叫我燒完後丟到河中。
傻子才會這麼乾,我埋起來了!就在我家小區的小區大門口那裡!”
隨著她證詞的落下,一切罪證都得到了閉環。
證據閉環了,便可以有人可以開始操忙了。
自陳清身前,那間陳列著數本文件的辦公室之中,大幾十個警員魚貫而入,他們持著文件,在最短的幾分鐘內上了車,離開這裡。
先前那人聲嘈雜的辦公區域,此刻也隻剩下寥寥數人。
也是在半小時後,陳清與薑婉再次一同出發,她們拿著那嬸嬸的口供一路向城南走,走到了那個小區周圍時,正是烈日當空。
可雖說是天上烈陽正盛,忙碌的人卻是不少。
他們大多數都在清洗著什麼,混黑的液體將小區的地麵染得變了種色。
“我本來以為。”在陳清身旁,薑婉下了車,她看著小區的入門口第一棵大樹那,向著陳清問:“我以為你會直接去找給了她金箔的人,沒想到你會要求我先來取了金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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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聲,卻也是搖著頭,一步步向前走,走到了那棵樹下,他才開口說話:“沒證據怎麼能抓人。
我又不是聶神探,光靠直覺就能斷案的。”
他緩了口氣,站起身來繼續說:“在網站時,他們認為自己所做是正義之事,這種信念支撐著他們蛻化變強。
於是那一回,我隻要打破他們的信仰就可以了。
可這一次,這一次不同。”
他回過身,手中那沾滿了泥土、汙水的金粒正在手中。
“有什麼不同。”她看著陳清正是好奇。
“一來,大部分記憶者,那些錨點的身份都是家庭婦女。
她們為了今天這一切大多忍受了多年。
對於她們來說,這未知的力量就是她們的保護傘,保護了他們不再受到侵害。
讓她們知曉,這份力量無法再保護自己的時候,相信這個故事的人數就會大幅度下降。
二來,‘複仇’與‘無影無蹤’這兩點在此次事件中占主要地位。
對於她們而言,完成了複仇的那一刻起,‘相信’故事這條條件幾乎就牢不可破了。
沒有什麼比死亡更值得相信的。
所以,要有一個人,這個人去告訴她們,你們做的都是錯的,這不是一次堂堂大方的複仇,也不會是無影無蹤。
我們找到了你,我們知道了一切,而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貪欲而已。
你們是這樣,這故事的撰寫者亦是如此。”
她聽著陳清口中的話,麵色微凝:“這樣……也許有些……”
“殘忍?“陳清聽著她的話樂了:“a殺了b,而b又將去報複c。
也許a殺死b1的契機隻是因為他坐在沙發上抖了腿,也許殺死b2的契機是b2出了軌、殺了人,也許他是一切罪惡之源。
可a這個人什麼時候能成為審判者了。
一命換一命從來都是最公平的,有的人會還上這條命,有的人卻因之前的苦難而不再需要死亡。
我不在乎她們有什麼苦衷,我也不想知道她們有什麼苦衷,相信一個犯罪者口中的話,隻會讓我成為下一個大談‘苦衷’的對象。”
他看著薑婉,那一字一句說得鑿鑿切切:“讓一個擁有欲望、擁有智慧的生命獲得行刑權是怎樣的,你前兩天應該見到了。”
她虛著眼,沉默了有好一陣,她看著不遠處的那棟樓,而後發出了歎息的一聲。
他是對的。
可她也知道,在那批凶手裡,或許真的有一切逼到無奈,無法用法律來保護自己的人。
於是她低著頭,聽到了陳清在一旁開口。
“如果你真的想幫助她們。
那就把她們都收編入獄。
去告訴她們,償還完了這場罪過,未來還有新的人生。”
那是她應該做的事,那才是在她職責範圍內該做的事。
她聽著陳清在耳邊說的話,眼中的目光微愣,她抬起頭,看著那走向車內的背影,眼中漸漸有了光的顏色。
又是在晌午過幾分的時候,警局裡的人來得沸沸揚揚。
他們看到了那具擺在地上的屍體,有的人麵色凝重,而有的人卻是了無生趣。
浩浩蕩蕩大約二十幾人,從年齡最小的二十幾歲,到年老者五六十歲皆有。
他們看著一個又一個的人被單獨帶走、緊接著那些離開了的人又被送入第二間單獨關押的密室之中。
他們不知道那間房間代表著什麼,但前一個進入的審訊室他們看得懂。
不安、荒唐,各種思緒擠占著他們的心頭。對於這一群並沒有太多心理建設的婦人之流,審訊可謂是異常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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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除了二人。
那二人自從進了審訊室後,便是雙雙沉默不語。
她們看著麵前負責審訊的警員,無論嘴中問什麼,無論是被處以了怎樣的對待,她們嘴中應答的話語都隻有一句話。
不管是那滿麵慌張,臉上每一縷肌肉都在因恐懼而顫抖,那雙眉間卻仍拗著性子不願開口的少女,還是那稍大一些,看著麵色沉穩不少,卻在不經意間,不知道為何而控製不住自己笑容的女性。
他們隔著一間房間,但嘴裡說的話語卻是相同的五個字。
“我要見陳清。”
……
晌午已過,待天上的烈陽過了天邊,待返潮的燕兒在路上推推搡搡,待到萬家燈火正亮時,警署之中也亮起了幾盞燈。
那幾盞燈顯得很淡,讓一個人的身影顯得孤單。
他坐在那女子前麵,他看著何欣遠那張臉,止不住感歎:“兩天時間,看來你的壓力比我想的還大。”
在陳清身前,何欣遠的容貌已有些佝僂,她那張曾經美豔的臉上有了下陷的溝壑,她抬起眼,可聲音卻不複平淡一點:“他們來了。”
“誰來了。”
“那些想殺我的人。”
她看著陳清,忽地一下笑了,她撕扯著自己的衣物,她那雙指節清晰可見的手臂夠不到領口,她便俯下身去,用自己的衣物去夠,她夠到了,那雙形似骷髏的手便往下撕。
可她那雙手是何等的無力,她咬緊了牙關,手腕上布滿了被手銬膈出的血液,她看著前方,聲音在輕微地顫抖著,她壓抑著、說出了話:“快點……快點!我有個交易要和你做,我還不能死……我不能死。”
“誰想殺了你。”
“她會死的……她們會殺了她的……”
“誰?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恍惚了一下,而後失神的雙眼猛地抬起,她看著陳清,嘴中的話語一字一頓:“但你需要我!你必須需要我!我還不能死!她怎麼辦……我死了她怎麼辦!”
她吼著吼著,那雙眼迷離了;說著說著,她的身體開始了一陣未知的痙攣與顫抖。
……
二十分後,陳清背離那扇門,走入隔壁那間寫著於微蓮名姓的審訊室之中。
他剛一落座,那少女的眼中便有著明顯的希望出現,那是一種黑暗之中見到了曙光的神色,那是緊繃了許久精神後,第一次的鬆懈。
她看著陳清,深深地吐了口氣。
“我聽說你想見我?”
“我有交易要和你做。”
陳清抬起頭:“她也這麼說。”
她聽著陳清的話,那雙手攥成了拳頭,“我知道……我知道。”
她輕聲說著,也沒說自己知道些什麼,隻是良久之後,她睜開的那雙眼裡充滿了怨恨、充斥著陰冷,那是雙刻寫著惡毒的眼神,她看著陳清,嘴中呢喃著:
“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裡的,我總有一天……會回到之前那裡去。不……我絕不能回到那個地方。”
那少年點點頭,開口問:“你想讓我幫你遠離那裡?”
她聽著陳清的話語,忽然之間便笑了,笑得似鐵樹開花、笑得像雷雨夜裡的山河。
陰冷,違反常理,可見到的人卻又覺得她是如此動人。
她看著陳清,輕輕鬆了口氣;她看著麵前的人,將準備了許久的話從心底往外掏;她看著麵前的人,用儘了全身的力氣,說出了那未曾見人的三個字。
“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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