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朗洗完碗，把手擦乾淨，就走回到房間裡，手伸到衣架的軍裝外套裡，掏了一下，掏出幾張錢，遞給葉舟。
“早上去彙報完工作，順便把前麵兩個月的工資領回來了。”
自從盧星海開了公司，楊有根把老父親接來開飯店，陳大姐開了鹵肉店又把辣椒醬賣到京城……周朗需要幫扶的戰友和戰友的遺孀日子好起來後，周朗就按時上交工資了。
至於滬市買的房子的房子，還有京城的房子的房租，周朗從來都沒過問過。
他能給她的，還是太少。
葉舟對周朗上交工資的行為很滿意，不過她還是抽出一張十塊錢的放回周朗的口袋裡，說：“周參謀，給你的零花錢。”
給這零花錢的時候，葉舟絕對沒想到，周朗很快就給花了。
現在已經是八月中旬，高考錄取工作基本結束。
周朗抽了個時間，去師部那邊跟老領導聊了聊，彙報一下新工作的情況。
沈師長看著愈發穩重的周朗，讚許地說：“周朗，當初你躺在醫院的時候，我就說過，你要是醒過來，絕非池中之物。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既然你主動上門，那我也不能放過機會。
你回去跟你媳婦說說唄，柳城大學和我們部隊的培訓班，能不能再辦一期啊？
學習班的效果真的是立竿見影。
你也能看得到，提乾上來那批，文化水平確實薄弱。
先安排他們去柳城大學學習，然後又送去軍校學習，咱們這批去柳城大學學習過的，在軍校裡跟同期學員一比較，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軍校那邊都專門打電話來問我們是怎麼給他們開小灶的。
這小灶，很值得。”
周朗說：“為什麼不直接跟柳城大學的領導交涉呢？”
沈師長欲言又止。
周朗：“被拒絕了？”
沈師長點頭。
周朗問：“為什麼？”
沈師長歎氣，“學校覺得年輕軍官出入校園，不太好……”
周朗基本明白了，學校的考慮確實很周全。
沈師長說：“哪怕學習班開在夜裡也可以的。”
周朗思忖了片刻，說：“要不這樣，學習班設在我們部隊內部，把老師請進軍營。”
沈師長一聽，連連點頭，“對對對，這個辦法不錯。那你去跟你媳婦商量一下，讓她給安排綜合實力強的老師？”
周朗說：“師長，我媳婦就一個普通的教職，她專注於本職工作，對其他同事了解得其實不多。這事您還是跟學校領導商議比較好。”
周朗離開後，沈師長站在窗戶邊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這小子，偽裝得挺好。還以為我看不出來，他就是不想勞累他媳婦，非得讓我去找學校領導。”
剛走出大院，周朗就看到有兩個人在路邊的樹下拉拉扯扯。
“舅舅，我下個星期就能還你錢，你就再借我十塊錢吧。”
被喚作舅舅的人，又把身上幾個口袋都掏了一遍，很無奈地說：“舅舅現在身上就這點錢了。”
年輕人哀求：“舅舅，你能不能回家拿……”
“哎！我回家要是能拿得出來，現在也不至於隻能給你二十五塊。家裡的錢都是你舅媽在管，你表弟今年高考沒考上，你舅媽要讓他複讀，也要花錢。”
說完這話，這人抬頭就看到了周朗。
周朗也看到他，是一個副團長。
他快步朝周朗走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周參謀，能不能跟你借十塊錢。”
十塊錢掏出去，那個外甥也馬上騎車走了。
看著外甥遠去的背影，副團長忍不住跟周朗訴苦。
“哎，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還有一群子侄要照應。
能力和口袋裡的錢又有限，顧得上這個，顧不上那個。
本來以為今年家裡會出個大學生，結果孩子沒考好。
想讓他去當兵吧，他媽又不讓，非說她兒子是文曲星暫時遺忘的，明年一定能考上。
其實我也知道孩子他媽的心思，無非就是怕像前幾年那樣，有戰事，孩子要上戰場。
當年我們這一批在前線，後方的家屬天天都提心吊膽……
瞧我，怎麼跟個娘們似的，跟周參謀你訴苦。”
周朗臉上表情沒什麼波瀾，他問：“你家小天大學沒考上？”
副團長抹了一把臉，“沒考上，連中專都沒考上。說來也是邪門，咱們家屬院今年一個考上大學的都沒有。軍部家屬院那邊，聽說也就一個考上了大專。咱們當兵的大老粗，真的不適合教育孩子嗎？”
同樣的話，葉舟也聽現在的鄰居說了。
鄰居嫂子拿著自己種的絲瓜跟葉舟換了點院子裡種的辣椒，順便說起之前來找葉舟的一個嫂子家裡的事。
“她侄女不是今年高考嘛，說想上你們柳城大學，但是分數不夠。然後她就找人想辦法了。”
葉舟挑眉，“找人想辦法？”
關於冒名頂替上大學的事情，因為新聞報道，基本卡住了彆有用心的人想走這條捷徑。
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據說，是找能人，降分錄取。但是這事要花錢。”
葉舟非常感興趣地問：“花多少錢啊？”
“好像是三千塊吧。”
“現在辦下來了嗎？”
“要是辦下來，她還能跟呂嫂子吵架啊。聽說，那個能人就是呂嫂子介紹給她的，她現在聯係不上那個能人，就去找呂嫂子要回三千塊錢。要不然我們也不知道一個大學名額要三千塊錢。”
葉舟突然想起之前查的資料，在網絡信息不發達的年代，針對高考家長的詐騙活動，層出不窮。
有騙子說，有省招辦的人脈，能搞定錄取的事情。
有騙子號稱是某個將軍的親屬，可以搞定軍校的錄取名額。
九十年代的時候，就有不少煤老板為了光耀門庭，給騙子送錢，最後啥也沒撈著。
葉舟想著，應該建議段從安做一期針對高考家長詐騙的新聞。
哎，之前怎麼沒想起來呢。
現在是不是有點晚了？
能幫到一個算一個吧。
就在葉舟想一會就跟段從安聯係的時候，又聽到嫂子說：“據說，我們這裡附近以前是刑場，風水不好。之前我不信，現在不得不信，今年那麼多孩子參加高考，隻有一個考上大專。我們軍娃比地方的娃，差那麼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