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從自行車上下來，上前一步，看得更清楚了些。
跪在地上的人，是個小孩。
看起來跟程大姐家的徐大剛差不多大。
隻不過他眼神裡閃過的眸光，卻不似徐大剛那樣天真無邪。
反正在葉舟這裡，已經超過十歲孩子的範疇。
葉舟又掃了一眼他那張臉，然後轉身問周朗說：“這是姚鐵梅的兒子吧？”
“嗯。”
葉舟說：“你說他來這裡堵你，是被哪個高人指點的？”
還沒等周朗說話，依然保持著跪姿的周安就梗著脖子說：“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來就是想讓你們放過我媽媽的。
我媽又不是故意要偽造那個什麼文書的，是姑姑讓我媽這樣做。
我媽是被連累的。
隻要你們出一份諒解書，我媽就沒事了。
哥，你不是因為你媽死了，咱爸娶了我媽，你就把我媽送進監獄吧。
我媽憑什麼要受這樣的苦。”
周安幾乎是用喊的聲音說的這些話，這會兒又正好是下班的時間，城市的自行車大軍和步行大軍在街道上混合出現。
這些人都輕而易舉地被周安的聲音吸引過來，已經開始有人圍觀。
葉舟拉住正準備開口的周朗，她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你不要出麵，我猜附近肯定有想借你的身份生事的的人，就等著你說話呢。我來處理就好，一個小屁孩，我還能處理不了？”
說完，葉舟就用分貝不低於周安的聲音說道：“小朋友，你的語文成績應該是你各門成績裡最好的吧？
好奇我怎麼知道？
因為你背誦的能力還不錯哦。
指使你來的人，讓你說的話，至少你開頭都背得挺好，而且還是有感情的背誦。
你彆著急否認啊，我還得跟你說重要的事情呢。
首先，你媽被羈押到現在，都還沒上法庭，在現在從嚴從快的判決體係下，她還在看守所裡沒過堂，是因為她的犯罪事實，越查越多。
偽造文書，確實不是什麼大罪。
但是，你媽和你姑姑，狗咬狗，都生怕自己咬對方少一口。
所以，你媽涉及到侵占集體財產還有銷贓等各種罪名。
真要諒解，你應該去跪那些被你媽和你姑侵犯了利益的老百姓啊。”
葉舟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看周安的眼神都變了。
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住四合院的大戶人家的同父異母的兄弟發生衝突。
很像是年齡大的繼子，用手段把後媽弄進監獄，後媽的兒子走投無路還求同父異母的哥哥。
原來以為是倫理戲，結果是法製劇。
還有兩個月才滿11歲的周安，哪裡是葉舟的辯論對手，整個人都懵了。
他也沒有繼續跪在地上，一下子站起來，瞪著葉舟，“你胡說！”
除了這三個字，周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圍觀的群眾已經開始問，周安的親媽侵犯了多少老百姓的利益？
周安惶恐地四處張望，似乎是想找幫手。
然而，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周朗推著自行車往前走了一步，跟葉舟說：“我們回去吧。”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周朗，等一下。”
周朗和葉舟雙雙回頭。
看清楚那人，周朗微微挑眉。
“周朗，我來是想跟你說，如果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就儘管跟我說。”
葉舟看著那個中年婦女，眼神裡有疑惑，不過並不打算馬上要答案。
那中年婦女的目光也轉到葉舟臉上，她努力地露出和藹的笑容，說：“你就是葉舟吧？周朗能夠娶到你，是他的福氣。”
葉舟點點頭，並沒多說什麼。
中年婦女開始了，自我介紹說：“我叫周景芬，周朗的小姑姑。”
葉舟有些意外。
周景芬繼續說：“周家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後他們來找你，你不用顧及什麼，想動手就動手，想動嘴就動嘴。”
葉舟眨眨眼。
周景芬又說：“我說的這些人裡也包括我自己。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周朗開口了，他問：“你怎麼在這裡？”
周景芬說：“我無意中知道周安來找你，所以跟過來看看。另外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周輝回來了。他這兩天好像一直都在打聽葉舟的事情。”
周朗的眼神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
周景芬又說：“你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給我單位打電話。號碼還是那個號碼，好了，我也不多打擾你，先走了。”
回到家裡，葉舟還沒來得及跟周朗了解更多周景芬的事，一輛吉普車就把周朗叫走了。
還是翠姨眼疾手快，趕緊把已經做好的飯菜，裝進飯盒，塞給已經上車的周朗。
“彆餓著自己。”
於是，最後隻能是翠姨給葉舟答疑解惑。
當然，在答疑解惑之前，翠姨照例是把周家人罵個狗血淋頭，特彆是周景川。
“哼，周景川難道不知道周安的舉動？”
旁邊的唐教授聽著，也越來越同情宋詩錦女士。
似乎比起宋女士，她的情況還相對好一點，至少人還活著。
葉舟努力了好幾回，才讓翠姨回到正題上。
翠姨說：“周家確實沒有一個好東西，周景芬也沒好到哪裡去。當年，我們家小姐對周家的每個人都很好，哪怕是不懂事的周景芬。”
十幾歲的周景芬，跟人搞對象，差點搞出人命來。
還是宋詩錦發現不對勁，讓她懸崖勒馬。
但是當時的周景芬根本不領情，甚至還覺得二嫂是故意讓她難堪。
可能隨著年齡增長，周景芬也終於明白了宋詩錦對她的好。
當年，周朗差點被他的親奶奶安排去鄉下當知青，也是周景芬給周朗通風報信。
隻不過這通風報信是有代價的，她當時跟周朗要了錢做報酬。
再後來就是周朗在戰場上負傷昏迷，周景芬專門去找當年跟宋家有關係的醫生，讓周朗接受到了條件允許的範圍內，最好的醫生的治療。
人就是這麼複雜。
沒有絕對的好人，應該也沒有絕對的壞人。
翠姨看到葉舟若有所思的樣子，還是提醒她說：“再怎麼說，周景芬也是周家人，你不要太靠近她。”
葉舟點頭，“翠姨，您放心好了。”
吃過飯，葉舟就跟唐教授去花園裡散步，順便跟她說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