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姐姐,你不可以再吃了……”
少年振聲呼喊道,依靠著芙蕾的蛾翼,他總算勉強靠近了戰場的中心。
此地,兩位神明對峙的神威壓迫著戰場上的空氣,就像是颶風的風眼,維持著短暫的平靜。
而神明戰鬥的餘波,就如同肆虐的氣流般席卷著整個世界,此刻再往天上望去,已經無法看見上層深淵迷霧界的映照。
隻有一片讓人不寒而栗的寂靜深空。
這一座深淵的邊界似乎在戰鬥中被撕開,虛空的氣息正在湧入其中。
眼見渺小的少年靠近,戰場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靜,遍地焦炭和汙血的惡臭氣味,霎時間被一陣迷離的幽香驅散。
洛爾從天空中緩緩落下,如瀑的黑發在天空中肆意飛舞著,白袍如蝶般翩躚,那澄澈的金色雙瞳倒映著此刻的戰場的局勢。
看上去煉獄之主已經大獲全勝,就要將戰利品吞入腹中。
可蛇怪之母並非沒有反抗的力量,傀之神性已經在對方體內紮根,真正的戰鬥或許要等到二者合為一體才會打響。
所以祂也隻是靜默地注視著,接受被吞噬的命運。
“送上門來了……”
此刻在兩位神明眼中,翩然而至的少年就像是天空中渺小的飛蚊,毫無避忌地落在煉獄之主麵前。
於是煉獄之主呢喃著,那原本就張開的嘴巴裡,血紅色的漩渦不斷翻騰,又再次竄出了幾道黑色的觸須。
想要順勢將這送上門的小點心也給擒住。
少年毫無抵抗之意,被觸須纏住,先一步拉向血色漩渦中。
“洛爾……”
少年身後的蛾翼在頃刻間被陰影的觸須撕碎,在最後一刻,傳出芙蕾擔憂的聲音。
“相信我,芙蕾,我會沒事的。”
少年輕聲說著,雙眸死死盯著煉獄之主口中,血色漩渦深處那最為隱晦神秘的瞳孔,他對著那瞳孔用力呼喊道。
“夜叉姐姐,我知道是你,你還記得我們訂立的契約嗎?”
深紅色的漩渦似乎似乎有那麼一瞬間出現了卡殼,但又立刻恢複如常。
不僅如此,越來越多的陰影觸須蔓延了出來,在纏住了少年身軀的同時,開始貪婪地攀附著,蠕動著。
此刻的洛爾不著寸縷,透過脖頸處滑膩的雪白,能夠瞧見黛青色的血管正在微微跳動,昭示著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如同一顆晶瑩剔透的果實,被怪物一點點塞進了嘴巴裡,而這個過程,還不斷用靈巧的觸須品味著甜美的汁液。
“嘶——”
少年猛地仰起頭,有某條不懷好意的觸須,在前端生出了唇齒,惡狠狠地咬住了他的稚嫩血肉。
鮮血被掠奪的疼痛隻存在了一瞬,很快,就轉化成迷醉般的酥麻。
越來越多肆無忌憚的觸須,它們仿佛要將少年淹沒一般,蠕動著將他拉進了那張通往地獄的巨口之中。
少年還在做著嘗試——
“夜叉姐姐!你不能再吃了,你會被神性壓垮唔唔唔……”
似乎是不想再聽到洛爾的話語,一道靈活的觸須直接堵住了少年的嘴巴。
而在外麵,被熔岩巨手死死掐住的厄喀德那平靜地旁觀著這一幕。
天使般的少年正在被惡魔般的怪物褻瀆,並且一點一點折骨入腹,吃乾抹淨,這種殘忍而靡靡的畫麵有一種宗教上的象征意義。
一場盛大的獻祭。
確實,這樣的方法倒也符合愛之神性的運作趨勢,隻是……
他難道以為這樣就可以喚醒對方的人性?
隻不過是徒勞罷了。
況且,就算喚醒了又能如何呢?
厄喀德那殘缺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波瀾,或者是想要嘲諷,又或者想要提醒,在少年被拉入口中的最後一刻,祂開口說道。
【沒有意義】
【神明無法背離自己的神性】
這才是最核心的問題。
就算短暫地喚醒了煉獄之主體內稀薄的人性,祂也會在神性的裹挾下再度化作隻知道吞噬的野獸。
闇之神性,是一切生命靈魂深處的陰暗麵。
仔細想想,所謂的生命,不也是如此殘忍的東西,必須要吃下什麼,才能夠繼續存在。
蛇人也好,人類也罷,想要存續下去,就需要啃食血肉,王國想要生存,就需要開辟領土,文明想要繁榮,就需要挖掘煤炭,吞吃鐵石。
這是以世界為名的食物鏈,而闇之神性,不過是將這份罪孽具象化了出來。
所造就的,是注定要將世界食儘的怪物。
無論是所愛之人,所想之人,眷戀之人,牽絆之人,在祂吞噬萬有的本能麵前,都並無區彆。
並非不在意,隻是……
無法控製罷了。
不僅是煉獄之主,任何神明,都在遵循著神性運行的道路。
又比如厄喀德那自己,祂難道就真的無法反抗作為子嗣的蛇人嗎?
隻是傀之神性在那一刻作祟,驅使著祂自願被眾多子嗣分食,然後再反過來操縱它們,如同操縱傀儡,演出絕望和苦痛交織的劇本。
因為戰爭,就是最美妙的劇本,就是最終極的暴力,最完美的陰謀。
在戰爭之中,演奏出無儘的悲哀,歡愉,暴戾,陰謀,反轉,**!
才稱得上是一出,像樣的傀儡戲。
若是神明不死,永遠高高在上,又何來永無休止的戰爭?
這是神性的理念與道理,同時也是神明自身的信念或者說執念,遺憾的是,已經選擇的道路無法回頭。
人與神之道,永遠無法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