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棘,變聰明了……”
洛爾喃喃著,這不應該啊,血棘是沒有心智,純憑借本能的生命。
按理來說,如果覺察到獵物,在無人操縱的情況下,它會持續不斷地發出追獵。
可如今,血棘卻意識到了什麼,放棄了空中的獵物開始回撤。
洛爾俯瞰著腳下這片血色的海洋,一部分荊棘藤蔓佯裝放棄,但仍然如仰望天空的巨蛇一般,在叢林中窺視著自已。
而更多的藤蔓,則重新回到荊棘宮的廢墟處,將那兒包裹得水泄不通。
從飛到荊棘宮上空開始,洛爾就感到一種深沉的壓迫感,自已好像正被某種東西注視著。
一開始他以為這是麵對超脫常理的生命時,銘刻在血脈深處的恐懼。
畢竟無論他如何觀察,此地都隻有這些血色的荊棘,難不成是血棘在觀察著自已?
洛爾後背隱隱有些發涼,可血棘分明沒有心智和思想,又或者是伊蘭達妮……
不,如果是伊蘭達妮,她不屑於用這樣的陷阱。
很快,他就借著自已交給溫莎的箭矢看到了荊棘宮中的情況。
也看到懸掛其中的,那個如神聖十字般的身影。
伊蘭達妮也在血棘的反噬中陷入了沉睡之中,可如果不是她在操縱,那總不能是血棘自已在有意識地分工行動……
洛爾背後一涼,振動雙翼讓自已朝前飛掠,猛然間躲開一道悄無聲息竄上來的荊棘。
洛爾凝望著那如同蛇一般的荊棘緩緩回落至叢林中,竟然隱隱察覺到了某種不甘的情緒。
血棘,也會有情緒嗎?
洛爾深深吸了一口氣,這種手段,他曾經見識過。
不會錯的,是阿莫爾。
就和塵泥沼澤那支箭如出一轍,祂一定給予了血棘某些不應該有的東西。
壞了,這樣的話——
下方陡然間爆發出一道璀璨的金光,洛爾內心一揪,看著那抹光芒很快被撕碎在血色的海洋裡。
箭破碎了。
溫莎已經失敗了。
自已的猜測沒有錯,這是阿莫爾布下的陷阱,祂一蘇醒就將力量投注到了現世。
難道祂早就預料到了自已會回來?
……
“怎麼樣?”
洛爾緩緩落回好處的山坡,奈莉爾好奇地問道,剛剛洛爾隻是飛在空中打配合,並沒有帶上她和夜叉小姐。
她們三者的神性都十分沉重,一同出現在空中反而會激起血棘的凶性,讓它更加警惕。
他搖搖頭,低垂著眼簾。
“失敗了。”
“這很正常,沒有神性的支持,一個小小的磕碰就會要了她的命。”
奈莉爾寬慰道。
“……是阿莫爾,祂出手了,就跟在塵泥沼澤那次一樣,祂讓血棘出現了微弱的自我意識。”
賦予虛無以情感。
這是愛之神性最終極的運用,但需要耗費龐大到難以想象的神性。
洛爾言語中帶著凝重和一抹深深的困惑。
“伊蘭達妮陷入了沉睡,她應該被覺醒自我意識的血棘反噬了。”
“洛爾,這是一個陷阱。”
奈莉爾當即說道。
“幸好你有所察覺,那裡麵一定藏著某種用來針對你的力量,但既然你沒有陷落進去,對你來說這就是好事了!”
“血棘不同於那座凡間的沼澤,它太強大了,還背負著天孽之罪,想要賦予它心智和情感,就算是全盛時期的阿莫爾或許都很難做到。”
“祂一定消耗了大量的神性,這就是你的機會和優勢……”
“我明白,隻是祂為什麼要這麼做?”
洛爾點了點頭,困惑地喃喃道。
“可能是不希望我們去往深淵,這更加佐證了祂現在應該處於虛弱之中,隻要我們抓緊時間,把握住這個機會……
或許真的有可能打敗祂。”
奈莉爾激動地說道,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血棘幾乎等同於在現世的神明,想要讓這樣的東西蘇醒自我意識,難度勢必要遠大於塵泥沼澤。
阿莫爾耗費這麼大的力氣,就為了阻止她們去往深淵,這是否有些小題大做?
“不,祂一定有彆的目的。”
洛爾否認道,阿莫爾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祂不像會做無用功的神明。
祂就那麼篤定,自已會為了去救伊蘭達妮走進已經察覺到的陷阱中?
洛爾眯起眼,內心愈發不解。
“那我們也沒必要跟祂硬剛,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隻要你不入局,祂就隻是在憑空消耗自已的力量。”
奈莉爾見洛爾有些猶豫,勸說道。
“趁現在血棘還沒有徹底暴動,現世的秩序還能維係,我們趕緊去教國……”
血棘暴動,塵泥沼澤,人性和心智,虛無中生出的意誌……
就如同靈光一閃,奈莉爾的話語啟發了洛爾,讓他瞳孔猛地一縮。
“等一下,阿莫爾賦予了血棘自我意識,就是想要讓它徹底失控,就和塵泥沼澤一樣,它會本能地渴望人性和心智……”
“現在血棘沒有完全失控,是因為伊蘭達妮還活著,如果,如果她徹底支撐不住,會怎麼樣?”
沉默許久的夜叉小姐終於發出一聲沙啞的低笑,聲音中帶著久違的激昂和煞氣。
“大半個現世都會被血棘吞沒,除非有神明冒著巨大的風險降臨,將它重新約束住……
而且還要趁早,等到它的心智成熟,那就來不及了。”
奈莉爾也反應過來。
“……沒有誰會出手的,偉大狩獵已經開始,就算是人性尚且充沛的神明,在這個時候也會優先保全自身。”
“這是個陽謀,狂暴的血棘吞噬萬物,它的重量會壓垮現世,現世一旦毀滅,就是黃昏降臨之時。”
“地母將再造萬物,開啟新的輪回,在這場盛大的滅亡中,隻有十二位最偉大的神明能夠被再次孕育。”
“有誌於成為神明的生靈,渴望變得更加偉大的神明,哪怕隻是為了維係自身的存在,都會徹底瘋狂。”
“祂要讓這一場偉大狩獵從一開始就抵達白熱化。”
洛爾望向那片血色的海洋,仿佛看到了一座宏偉的棋盤,模糊而偉岸的身影佇立在對麵。
祂輕輕落下手中的棋子,看不清麵目的臉上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