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聖城休伯利婭出發,洛爾沿著羅莎河一路向北。
羅莎河是公國境內有數的大河,它的支流遍布整個公國。
伊斯藍家族的領地伊斯藍領位於公國最北部的永夜邊境,主要負責看護永夜長城的烽火。
隨著洛爾一路前行,能看出沿途景色顯著的變化,越是靠近荊棘領的地界,就越是能看見凡人聚居的痕跡。
而越是往北,人煙就愈發稀少,天色也愈發沉悶陰鬱。
這一路上,洛爾已經漸漸習慣了脖頸上荊棘紋路時不時的作痛,甚至有時,他還能恍惚間看到一個畫麵。
一位身著血色長袍的模糊身影佇立在高處卓然而立,以一種彌及四野的感知遙遙尋索過來。
居高臨下,正在探尋他的方位。
於是洛爾幾乎沒有在某個地方有太長時間的停留。
蛾翼披風並非能夠無限製使用,需要通過自身的神性循環往複的充能,每次完成充能,洛爾就會重新踏上歸途。
直到越過了某一處地界之後,世界變得昏暗起來,進入了漫長的夜晚,再無日光的照射。
此地就是永夜邊境。
漫長歲月之前,洛爾的先祖帶著追隨者們遵循大公的命令來到此地,收攏平民,搭建城池,建立起這片邊境領地。
而現在,當洛爾再次踏足這裡,已經再難看見凡人生活的痕跡,所過之處隻有荒廢無人的村落和在大路上覓食的野獸。
野獸並不怕人,當洛爾收攏蛾翼披風落在地麵時,有幾頭瘦骨嶙峋的野狼在身後遠遠跟隨。
自已被姨母送往荊棘領到現在隻是過了幾個月,這裡已經荒蕪成這個樣子了嗎……
洛爾走在領地的主乾道上,沿途上的住宅已經不再有生人的氣息,好像都逃離了這塊領地。
永夜之地的人們生存艱苦,一麵需要對抗魔物侵擾,一麵要和極寒的天氣做鬥爭。
人們的生活嚴重依賴木炭,但好在伊斯藍領所處的位置有著一望無際的廣袤森林,再加上洛爾的母親伊斯藍女爵的領導,領地的子民們得以在這塊地界艱難地生活下來。
遺憾的是,這一切都被吸血鬼掀起的永夜之戰無情摧毀了。
生活在血月照耀之地的吸血鬼,不懼刀槍,不畏嚴寒,本質上是一種擁有思想的亡靈。
因為已經死過一次,所以能令凡人致死的傷勢對於吸血鬼來說無關痛癢。
想要殺死一頭吸血鬼,需要將它們心臟剖出或者讓它們流乾體內血液。
當然,也有一種說法是陽光的暴曬也能迅速殺死這些生物,但遺憾的是,伊斯藍領地處永夜之地,這裡沒有日光。
永夜之戰中,洛爾借著夜叉小姐眷屬的力量艱難地將吸血鬼趕出領地,但那時領地內已經十室九空。
“噗——”
幾頭饑餓的野狼跟在洛爾身後許久,終於按耐不住饑渴的**,領頭的野狼發動了攻擊,朝洛爾撲了過來。
然後就被影子裡刺出的漆黑利刃掛在半空,溫熱的血自體內噴湧而出,滴落在地麵,凝結出一層暗紅的薄霜。
與其他這個時代的貴族不同,洛爾作為這座領地的繼承人,並沒有很強的領地意識。
如果沒有伊蘭達妮在身後逼迫自已,他其實更希望在一座諸如休伯利婭那樣的相對平靜祥和的城池,隱姓埋名安靜地生活。
但此刻看著這副荒涼的景象,依然讓他內心湧現無法克製的悲傷和迷茫。
自已終究在這個地方生活了很多年,如果連伊斯藍領也徹底荒廢湮滅,那自已在這個世界上,就真正的無家可歸了。
“嗯?”
洛爾來到領地的中央,曾經伊斯藍家族的莊園,此時在永遠灰蒙蒙的天色映襯下顯得陰森古舊。
正門被鐵鏈封鎖著,從門口看向莊園內,雜草叢生,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住人了。
但奇怪的是,在這封鎖的入口之後,伊斯藍的宅邸內卻燈火通明,窗扉處倒映出人影綽綽,像是在開著一場盛大的晚宴。
已經被封鎖的大門、雜草叢生的花園,與背後熱鬨非凡的宅邸形成鮮明對比。
洛爾隱藏在兜帽下絕美的麵容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趁著主人不在家鳩占鵲巢嗎……”
“我的小少爺,我帶你進去?”
夜叉小姐沙啞的聲音充斥著迷離感,她似是已經知道洛爾心中所想,開口詢問道。
“走正門吧。”
洛爾說著,一道漆黑的利刃乾淨利落地斬斷了門口的鐵鏈,洛爾伸手,輕輕推開大門,傳出了吱呀的聲響。
宅邸內的人影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陡然靜默,似乎有什麼東西出現在窗戶旁向外張望。
洛爾全身籠罩在兜帽長袍之下,在不速之客們的注視下靜靜走入本應塵封的莊園。
宅邸內的裝飾一如往日,但是卻彌漫著一股令人不適的熏香味,就像有人在用大量的香料來掩蓋已經死去多年屍體的臭味一般。
一路上不時能看到已經乾涸的暗沉血跡,洛爾順著宅邸的樓梯走上二樓,踏入用以招待客人的大廳。
此時大廳燈火通明,四處點著照明的油燈,大廳中間放著一張長長的方桌。
方桌兩側坐滿了賓客,但大多是麵容瘦削到仿佛隻剩骨頭的女人。
臉色更是過分蒼白,就像一具具死屍端坐在椅子上,此時都不約而同望向洛爾的方向。
向內凹陷的眼洞中,一雙雙猩紅的瞳孔閃爍著,一瞬間洛爾仿佛置身夜晚的密林中,麵對黑暗中無數嗜血的野獸。
“啊,看來是新的客人。”
長桌的最裡側,坐著不同於其他死屍枯瘦慘白的麵容,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看上去雍容華貴的婦人,雖然臉色同樣蒼白,但肌膚卻顯得水潤飽滿。
暗紅的眼眸注視著隱藏在兜帽下的洛爾,眼神迷離,身體不由自主前傾的同時還抽動著鼻子,像在聞著某種味道。
“好香甜的氣味……您是一位尊貴的客人呢。”
洛爾沒有看在座的乾屍般的人影和主座的婦人,眼神落在長桌之上。
那兒擺放著晚宴的餐品。
一位被緊縛在桌上的少女,此時正睜著驚恐的眼眸,求助似的看著洛爾。
她口中塞著一顆鮮紅的蘋果阻止了發聲,右手被高高吊起,手腕處割開一道窄而深的傷口。
殷紅的鮮血滴落在下方擺放的高腳杯中,在保證食物存活的前提下優雅地取用最新鮮的鮮血。
這個少女有些眼熟,雖然洛爾叫不出她的名字,但依稀記得曾經是伊斯藍莊園內的女仆。
“我並不是客人。”兜帽下傳出悅耳的嗓音,讓主座的婦人瞪大了眼眸。
多麼年輕,多麼鮮活,讓她忍不住摩擦雙腿,幻想聲音主人的血液會是多麼甜美。
“……多麼遺憾,不是客人那就隻能是敵人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兩側蒼白的乾屍如同饑渴的野獸般發出嘶吼,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一般。
“事實上,我是這裡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