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人教導年輕人如何處理親人的後事,但是他們在中年實踐的時候卻好像都懂
究其原因,其實都已經在之前的一次次的離彆中慢慢學會了。
在清晨的陽光照耀在清水的祖宅時,眾人的臉色凝重中帶著哀戚,祖父終於還是沒有看到太陽的升起
已經聯係好的當地收斂師靜靜上門,開始給瘦巴巴的遺體清理化妝,穿上老人以前最喜歡的吳服,而一些經驗豐富的老人,也開始幫忙著搭建靈堂,進行殯葬儀式。
永山隼人是大正時期的人,那個時候火葬已經開始流行了,所以選擇的是火葬儀式,骨灰最後會葬在永山家廟的後山,和未曾蒙麵的祖母葬在一起。
那裡似乎還葬著幾乎不曾聽聞過的曾祖父曾祖母從祖父這一代買下地皮開始,那裡以後就是屬於永山家族的墓葬了。
白色的靈堂搭好,白色帷幕隨風飄蕩,僧侶也開始念經,祖父的棺槨在鮮花簇擁下擺在了正中間
隻要是正常去世的人,白事的時候一向都很迅速。
永山直樹換上了母親帶過來的黑色衣服,和堂哥永山楓、大哥青木等人一起在門口迎接著前來的賓客,大伯熊原和父親永山健在靈堂進行答謝。
“節哀順變~”
“感謝您的到來”
“還請往裡麵”
“”
吊唁的客人進入靈堂,鞠躬問好,向著家人表達哀悼
霓虹這邊的葬禮更加安靜肅穆一點,沒有傳統的哭喪聲,再加上祖父基本沒有女性親戚,即使是作為僅存的女性親屬的母親,也隻是有些感傷地流淚而已。
迎賓、鞠躬、寒暄這樣忙忙碌碌地,居然連時間都顧不上太多,轉眼就到了傍晚。
“明天告彆儀式之後會將父親送去火化。”熊原大伯在和父親永山健說著,“到時候我們兩個抬棺還有楓和青木直樹在前麵引路吧”
“嗨。”永山健默默點點頭,這一切都聽大哥的。
“今晚守靈的話”永山熊原抬頭看了看身後的棺木,眼神閃了閃,“就由我來吧”
“大哥,你已經一天沒休息了。”永山健開口道。
“沒關係我睡不著”
永山熊原抽著煙,語氣低沉。
“那也要閉眼休息一會兒上半夜你來守,下半夜我來吧”永山健搖了搖頭,“明天還有告彆儀式呢,火化之後還要下葬還有很多事”
“”永山熊原沒有說話,默認了。
而另一邊的永山直樹,正在和殯葬公司的人商議著晚上的餐食,就是所謂的吃席
一般有兩次,頭一天來的都是親屬朋友、親近鄰居和殯葬公司的人,可以吃的簡單一點;第二天在告彆儀式下葬之後,因為告彆儀式來的都是更遠一點的朋友,以及代表各方的人士,所以更加正式更加豐盛。
彆的不說,山口組的五代目組長即使不親自過來,也肯定要派人過來,還有祖父和大伯認識的其他社團的朋友;
而且現在楓大哥和永山直樹都屬於有身份名氣的人,也會有人看在他們兩人的麵子上過來吊唁
幸好準備席麵的事其實是殯葬公司一條龍服務的,隻需要選定檔次,然後付錢就行了,他們現在都不缺錢
選好了席麵之後,永山直樹走到祖宅旁邊的房間裡,看到了正在休息的女眷和孩子們。
不知道是不是太小還認生的原因,小百合正在哭,永山心海正抱著哄;而小夏花就要好很多,在明菜懷裡好奇地看著;至於小野草,則是跟著大哥在前麵,他也算是第四代唯一的男丁了,要去撐麵子的~
“明菜”
永山直樹先看了看自家妻子,看到沒有太多疲倦才放心,然後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尤其是大嫂香佳,肚子已經顯懷了
“等會兒去吃飯吧,然後好好休息一下”
“直樹桑,呆膠布?”明菜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永山直樹搖了搖頭。
說起來,他和祖父認識不過幾年,見麵次數也不多,自然不會有那種刻骨銘心的痛心大概類似於一位親近的長輩離開,哀而不傷
接過小夏花抱在懷裡,輕輕拍著,永山直樹帶著明菜在祖宅中走了走。
“我們大概還要在這裡待兩天明天的告彆儀式,明菜可以和心海醬以及大嫂香佳一起在後方,不參加”
永山直樹叮囑道,永山心海是剛剛生完孩子沒多久,小百合太小,而大嫂香佳是正在懷孕,都不宜參加喪事。
按年齡來算,小夏花是處於可參加可不參加的,不過明天來的可能有著極道人員們,明菜這種明星不適宜被拍到和他們接觸
“嗯~”
明菜點點頭,在這些事上當然聽自家丈夫的。
第二天依舊是個大晴天。
從早上開始,家廟的僧侶們就開始來做法事了,家廟的主持穿上了袈裟,在靈前念經祈福,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前來祖宅。
隨著消息漸漸傳出去,清水市前來吊唁的人也越來越多,原來永山組的小弟們,更是組團前來,黑色的西服讓整個祖宅都染上了一層肅穆的黑色
極道人士的集結,讓老宅附近很快就引來了警察維持秩序,也有媒體的記者們在外圍進行拍攝,不過在這個氛圍下隻要他們待在外麵,永山家的人也沒有想要驅逐。
清水市的議員清水優佑也過來進行吊唁,在這個黑幫盛行的年代,沒有議員會不認識自家選區的社團組長的,不然他肯定沒有選票。
至於市長、警察局長這些,反倒是因為公職,即使認識也不會出席極道分子的葬禮。
“請節哀”
清水優佑鞠躬之後,對著一旁的永山熊原說道,
“斯人已逝,他也一定想要家人們繼續好好生活。”
“是的,多謝清水議員!”
永山熊原麵色沉重地點頭,對他的到來表示感謝,稍微客套幾句之後,
“還請留下來吃一頓便飯”
“好好”清水優佑點點頭,“熊原桑你去接待其他客人吧”
“失禮了”
拜會過逝者之後,清水優佑開始在賓客的圈子裡和人交談。
對於普通人來說,葬禮儀式是表達哀悼的場合,但是知名人士的葬禮,其實也是一種社交場合。
清水市最大的極道頭目去世了,對他這位清水市議員最重要的,是尋找到能夠接替永山隼人的極道代表,和他搞好關係。
原本這個人選肯定是永山熊原的,不過現在永山組已經解散,分散成了大大小小的各種社團,而且永山熊原也沒有想要繼續維護極道關係的想法,反而有著轉型成正當企業的趨勢,所以他也隻能另外尋找了。
“楓君”
清水優佑來到了正在迎賓的永山楓和永山直樹這邊,
“還有直樹君”
“清水議員!”永山楓對於這位議員還是見過幾次的,他對永山直樹介紹道,“直樹,這位是清水市的議員!”
“初次見麵”x2
永山直樹和清水優佑見禮之後,清水優佑這才說道:
“已經聽聞直樹君很久了,可惜在這樣的場合才認識”
“是我不經常回來”永山直樹說道,“一般都是在東京。”
“啊東京,東京是個好地方啊,如果由我選的話,也一定想在東京定居。”
清水優佑感歎道,在霓虹他這樣的議員家族算是清水市的坐地虎,隻要在清水地區的話,就一定可以繼承議員的位置,不過離開清水,就會成為沒有根的浮萍。
所以隻要想保持社會階級的話,他不可能離開清水的。
“清水市其實也很不錯背靠富士山,還有海港”永山直樹客套了幾句。
“哈哈~”清水優佑不置可否,反而是很期待地問道,“直樹君,有沒有在清水拍攝電影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話,多在清水取景,也算是為家鄉宣傳了呢!”
永山直樹的家屬於海濱小城,位於靜岡下清水市和藤枝市交界的,屬於直轄的小縣城,連市政府都沒有隻能叫做下川地區
但是之前大哥永山青木那邊拍攝《深夜食堂》,為那裡海港著實吸引了不少遊客,讓下川小城一躍成為了靜岡的知名景點,這就讓清水優佑十分羨慕了
換到他治下的話,這叫做政績啊!
“有機會的~”永山直樹也隻能稍微敷衍了一下。
“嗯嗯~”
清水優佑自然不會想著一見麵就能拿到什麼好處,隻是隨口提一提而已。
反正永山家族的根在這裡,以後肯定少不了接觸的機會,作為長久盤踞在清水的議員,他有足夠的耐心。
在眾人聊天的時候,本次告彆儀式的重頭終於來了,好幾個車隊從不遠處緩緩駛向祖宅。
到了祖宅的門口,車子停下,一溜黑西服先出來,然後從中間的車子上走下來兩位中年人,他就是山口組代組長中西一男,以及五代目組長的有力候選人——渡邊芳則。
隨之而來的還有山口組的三代目遺孀,岡田文子。
目前山口組正為由誰來繼承五代目鬨得不停,包括代組長中西一男在內,誰都想要成為正式的五代目,但是誰都不能壓服其他有權有勢的組長也可能那些組長也不想有個新頭目管著,故意默契得保持現狀。
永山隼人屬於山口組的老人,甚至是創始成員,他的葬禮也是野心家彰顯勢力和名望的場合。
“請節哀順變”
“十分感謝各位前輩來送父親最後一程”
“永山隼人組長是山口組的前輩,也是我們極道的榜樣責無旁貸”代組長中西一男客氣地說道,“希望熊原桑你們也不要悲傷太久”
“阿裡嘎多”
客套寒暄幾句之後:
“還請留下來吃一頓便飯”
“不了不了我們隻是來看一看隼人前輩而已”
“那多謝了”
“”
自從山口組的人來了之後,稻川會、諏訪一家、住吉連合會、旭琉會、鬆浦組等等大大小小的社團都親自或者派人前來吊唁。
黑色的西裝小弟甚至讓開闊的祖宅都裝不下,不得不將外麵的道路都堵了起來
今天前來祖宅吊唁的極道們,估計超過千人。
當地的警察們趕緊增派警力,倒不是為了來驅散人群的,反而是將祖宅前麵的道路封閉起來,而且派交警在道路上引導其他車輛,維持基本的秩序
甚至和永山組的老人們溝通著,派一些當地的麵熟的人一起幫忙溝通,希望不要在喪儀上鬨出事故。
警察們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和大批彙聚的社團人員發生衝突,萬一造成流血事件,說實話死了白死的!
作為長子的又認識大部分極道來人的永山熊原,當仁不讓地牽頭表達著感謝,將二弟永山健,孫輩永山楓、青木、直樹、鶴子等人都擋在了這些社團大佬的視線之外。
他已經不想下一代繼續和山口組以及極道再多接觸了。
除了這些極道社團的來人,還有本地娛樂業的上下遊公司,也派人過來吊唁,因為永山楓的ktv盤活了小城市的娛樂業,什麼蔬果商、酒水商、唱片店、遊樂場的人等等。
到了下午的時候,伊堂修一從東京特意趕來了。
在進靈堂鞠躬之後,他也來到旁邊和永山直樹聊了起來
“修一桑你怎麼也過來了?!”
永山直樹有些驚訝。
“這是直樹桑的祖父啊!我代表樹友前來”伊堂修一解釋道,“而且我之前也在祖宅住過一段時間,受到了永山組長的照顧”
伊堂修一在剛剛拍攝《熱血高校》的時候,為了體驗極道混混的氛圍在永山楓這邊“實習”過一段時間,確實和祖父接觸過。
不過說什麼照顧之類的,隻是客套而已
“東京還有一些人也知道了這件事大友桑和沅太桑他們離不開身,隻能拜托我帶來他們的慰問”
說著就將一疊用白信封裝著的帛金送進了接受禮金的箱子。
“嗯嗯,這沒關係感謝他們的慰問。”
永山直樹擺了擺手,對這些倒是不在意。
“下葬是什麼時候?”
“傍晚的時候去火化,明天就下葬了。”
永山直樹說道,對於普通的人來說停靈三天就可以了,霓虹的天皇停靈也就九天,當然,之後的喪儀持續了一年。
“節哀”
“阿裡嘎多”
祖宅比較大,旁邊的房間原先給永山組的組員住都行,而今天全都安置了桌椅,準備好了席麵給來賓用餐。
永山家的人一邊招待著客人,一邊也在其中稍微吃了一點東西。
前來的客人陸陸續續絡繹不絕,不過在第二天的傍晚,終於停下了。
在夕陽西下的時候,念了一整天經的主持終於停了下來,負責喪葬儀式的法師指揮著家裡的幾人最後見一見老人的儀容,然後就要合館送往火化廠了。
在要抬起棺木的時候,連續三天都沒有流淚,一直保持硬漢形象示人的大伯,卻突然情緒爆發,哭得泣不成聲
“父親嗚嗚嗚”
大伯永山熊原捂著臉大哭,完全不能站起來抬棺了。
永山健在旁邊勸了一會兒也勸不好,而其他親屬和永山組的老組員們也沒有勸好,母親菜菜子更是被引得再次流淚
為了不耽誤時辰,永山直樹不得不接替了大伯的位置,抬起了棺材,送上靈車
然後跟著靈車一起前往火化場~
永山直樹等人在火化場裡麵的園區等待。
火化室在火化的時候是不讓外人進去的。
據說是為了不讓親人聞到味道,否則下半輩子可能不能再吃肉了還有種說法是害怕家屬看到了親人被燒化的樣子承受不了
總之是為了親人們著想,隻能讓人在外麵等候。
所以把人送進去之後,最後出來的,就是一個小盒子裡的灰,還有幾塊燒不碎的骨頭,以及一個金屬的踝關節祖父好像做過手術來著
用小刷子將骨灰和碎骨全都掃進骨灰盒,然後將骨灰盒遞給已經緩過來的大伯,永山直樹等一行人在漸漸的湧上的夜幕中回到了祖宅。
骨灰盒安置在了原本棺材的位置,不過這次前麵換上了祖父一幅大的遺照,照片上祖父的神情和藹慈祥,似乎在安慰著靈前的傷心之人。
今晚依舊是要守夜的,不過沒有那麼嚴格了,小輩們都可以休息一下。
“直樹桑”
明菜哄睡了小夏花,看著歪躺在床上,臉色疲憊的丈夫,有些心疼,
“今天很累吧?”
“沒什麼我還年輕,撐著住。”永山直樹說道,“隻是看到祖父最終隻留下了一個骨灰盒,頭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渺小”
又想到過去網絡上的熱梗,“那個小盒子才是你永久的家”,他甚至有些想笑,不過咧了咧嘴卻笑不出來。
“人都是這樣的”
明菜也不知道怎麼勸慰,隻能輕輕抱著永山直樹。
她爺爺去世的時候,那段時間也很傷心不過繁重的工作讓她沒有辦法沉浸在悲傷裡。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忙碌,好像剛好填補了內心的悲傷
“呆膠布!”永山直樹拍了拍明菜,“我沒事的,先休息一下吧,明天清晨就下葬了”
“嗯”
本來以為睡不著的,可是閉上眼幾分鐘,疲憊的身體讓永山直樹一下子就陷入了沉睡。
夢裡,一幅幅的畫麵不停湧現
一次次為逝去的人收斂遺體,一次次體會親人逝去的悲哀,最後一次收斂,卻是為自己的親人
悠揚的大提琴似乎寄托著哀思,柔和的鋼琴聲訴說著離殤
這才發現
人生早就充滿了離彆,要好好珍惜在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