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鋼廠好好乾,這工作來的不容易,得對得起你大哥,記著沒有。”
一大早,李天明把拖拉機來到了四叔家門口,今天要送天會進城報道。
“爸,我記住了!”
“要是有辦不了的事,就去找你大伯。”
兒行千裡母擔憂,父也一樣。
李天會連連點頭,行李已經裝上了車,馬上要出發了,這個年都沒法在家過。
之前跟著李天明進城攬工雖然也是出遠門,可這次不一樣。
往後他就是正式的國企工人,輕易回不了家。
“拿著,到了廠裡缺什麼自己買,彆怕花錢。”
李學農說著,把一個信封塞進了李天會的手裡。
正是之前進城攬工的工錢。
“爸,這……”
錢不是已經讓我媽給收走了嗎?
“彆搭理你媽!”
錢到了方豔梅手裡,要不了幾天,大半就得喂了方大龍。
李學農賺的也就算了,憑啥兒子也得拿錢養著娘舅,沒這個道理。
為了把錢拿回來,昨天李學農這個文化人,差點兒和媳婦動了手。
一旁的方豔梅臊眉耷眼的,之前被李天明說過一回,她也聽進去了,可就是……
這麼多年的習慣,哪能一下子就改了。
“天會,到了城裡千萬照顧好自己。”
方豔梅說著說著,還哭了。
為人父母的大體都是如此,既盼著兒女早些成家立業,又怕兒女長大了,一個一個的從自己身邊飛走。
“行了,哭啥,天明,路上慢點兒開,道滑!”
李天明把拖拉機打著火。
“放心吧四叔,天會,上車。”
周圍還有不少村裡人在看熱鬨。
他們這才知道,李家老四的大兒子居然要進城做工人了。
這個工作還是李天明給安排的。
“老四家這是要抖起來了。”
“要我說,天明太傻,這可是鐵飯碗,自己不捧著,還給彆人。”
“你說的那也叫人話,天明要是進城了,剩下仨小的咋辦?還不得讓喬鳳雲那娘們兒給欺負死。”
“天明仁義,叔伯兄弟都惦記著,檀六爺有福啊!”
“這工作咋來的?要是能花錢買,我去問問天明,給我家老大也送城裡去。”
“你倒是真會想,那鐵飯碗還能花錢買?”
聽著村裡人的議論,李天明開著拖拉機到了村口。
遠遠的就看見了一個人。
杜立德!
如今村裡最受煎熬的就是他了,李天明身上每發生一件大事,他都要後悔一遍。
幫著村裡賣魚,帶著鄉親們進城攬工,昨天通過李學慶的宣傳,更是把村裡即將辦集體養殖場的大功安在了李天明的頭上。
如今還幫著堂兄弟進城端上了鐵飯碗。
以前隻是覺得李天明厚道、踏實、肯乾,就急急火火的想要把閨女嫁過去。
現在李天明的能耐……
要是做了他的女婿,往後的日子還不得吃香的,喝辣的,把腿撅折了躺炕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光剩下享福了。
越想心裡越冒火,一大早連飯都沒吃,杜立德就在村口等著。
想和李天明搭搭話,就算不能把二女兒嫁過去,也得緩和一下兩家的關係。
“天明!”
突突突突突突……
回應杜立德的是一股子黑煙。
“哥,杜立德是想和你服軟了。”
李天明冷笑:“他想服軟,我就得接著唄!”
杜家,他沒打算踩,可也沒想過要化乾戈為玉帛。
這麼做著普通的鄉親就挺好。
讓杜家人看著,他把日子越過越紅火,才是對那一家人最狠的報複。
現在就後悔了?
才哪到哪啊!
不過是剛剛開始。
頂著西北風,一路到了鋼廠,哥倆凍得身子都快僵了。
入職手續,之前已經辦過了。
兩個人先去找了李學軍。
由李學軍帶著去了煉鋼車間,天會的崗位定的是中包工,這個活不但累,一年到頭被高溫烤著,但是作為煉鋼最重要的一道工序,這個活也能學到真正的技術。
“老苗,人我可交給你了,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你得把技術交好了。”
老苗是東北人,鞍鋼支援過來的老工人,如今是煉鋼車間中包工段的甲班班長,廠裡的技術大拿。
李學軍特意給李天會選的師傅。
“把孩子交給我,你就放心,彆的不用說,等出徒了,記著請我喝酒。”
安頓好李天會,李天明也要往回趕了。
現在這天陰沉沉的,鬨不好還得下雪,要是被困在半路上,那可就麻煩了。
“我就不留你了,路上當心點兒。”
李天明答應一聲,上了車,接著去了鋼廠辦公樓。
明年還得接著和鋼廠做生意,關係可得維護好了。
“這是麅子肉,我在山上打的,給您嘗個鮮!”
有的時候送禮,不在禮物有多貴重,關鍵還是得看送得合不合心意。
孫福滿這樣的大國企處級乾部,啥東西沒見過,送煙送酒反倒是落了下成。
這麅子肉拿出來,孫福滿原本客氣的笑明顯燦爛了不少。
“這東西如今可不多見了。”
麅子在華北地區數量本就不多,鬨災那幾年,都快被吃絕種了。
“我也就弄了一隻,沒出多少肉,孫叔,您可彆嫌棄。”
“不能,你心裡惦記著我這個叔,比什麼都強。”
等李天明從辦公樓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大紙盒子。
裡麵是孫福滿的回禮,說得明白,是給李天明弟弟妹妹的。
可李天亮要是敢偷著抽煙……
整不死他!
離開鋼廠,接著又去了鋼廠職工小區,給大伯家也留了10斤麅子肉。
接著又得往回趕,路過寧固鎮的時候,去大姐李翠家看了看。
臨近春節,鹽廠已經停工放假了。
上次來鬨過一場之後,劉家的老太婆明顯消停了不少。
見著李天明,立刻躲回了自己的小屋。
劉明海更是老實的在李天明麵前都沒敢坐。
留下10斤麅子肉,又從孫福滿送他的新春大禮包裡挑了幾樣留下。
這會兒外麵已經下起了小雪。
“姐,我就不待著了,你初幾回去?”
“定的初二,到時候再說吧,你姐夫……”
李天明看著李翠欲言又止,劉明海也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被這兩口子逗笑了。
“他要一起回去,我還能攆客。”
再怎麼不待見劉明海,可畢竟是李翠的丈夫。
又沒有逼著親姐姐離婚的道理。
隻盼著劉明海以後能做個人。
出了劉家的門,繼續趕路,好在隻是下著小雪。
等回到村裡,天已經快黑了。
交通不便,太耽誤工夫。
把拖拉機送回村支部,李天明先去四叔家報了平安。
隻是……
“四叔,咋了?出啥事了?”
李學農和方豔梅的表情,明顯透著古怪。
“這個……”
李學農不知道咋開口,隻能看向方豔梅。
“天明,你和今年剛來的那個女知青是咋回事?”
什麼玩意兒?
“女知青,誰?”
“就是那個圓臉的,姓宋的女知青。”
宋曉雨!
“我和她咋了?”
李學農和方豔梅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方豔梅開了口。
“有人說,你看上了那個宋知青,還有人看見你在後山和宋知青……摟摟抱抱的。”
“這特麼誰在瞎說八道?”
李天明一聽就急了。
要是放在日後,這種事根本不算啥,可現在就不一樣了。
名聲最重要。
方豔梅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村裡人還指不定傳成啥樣了呢。
沒準他這會兒已經成了個欺男霸女的惡棍。
仗著李家在村裡的勢力,要強迫宋曉雨。
“四嬸兒,你聽誰說的?”
方豔梅見李天明的反應這麼大,也有點兒含糊了。
“三勝家說的,她……”
李天明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三勝媳婦兒是二狗子的姨家表姐,這事肯定和二狗子脫不開關係。
沒彆的路來報複,這是要製造輿論,壞他的名聲啊!
王八犢子,就不該輕饒了他。
“天明,我看那宋知青挺不錯的,要文化有文化,要模樣有模樣,地裡的活也挺認乾,你要是真有心,我去替你說說,咋樣?”
啊?
李天明正琢磨著,等會兒就去李學柏說道說道。
冷不防聽到方豔梅說出這麼一句。
啥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