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又住回了娘家。
本來按規矩,女人無論是小產,還是生孩子,都不能在娘家,一旦在娘家見了紅,會非常不吉利。
就連當初杜巧生孩子之前,都搬去了婆家,一直等坐完了月子才回來。
但是,杜鵑的情況不一樣,她是鐵了心要和何長青離婚。
杜立德雖然覺得不妥,可總不能讓親閨女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事後,何家人也沒再登門。
“這是……天明說的?”
杜立德看著李學慶,遲疑著問道。
李學慶點點頭:“這事定下了,先讓杜鵑養好身子,等新廠投產以後,就讓她過來上班吧!”
說完,李學慶也沒多待,起身便走了。
“她爹,你看……”
“還看啥看啊,天明仁義,以德報怨,是咱家對不起他!”
杜立德深深地歎了口氣。
正躺在裡屋炕上的杜鵑,聽得一清二楚,緊緊抿著唇,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
李天明家,正吃著飯,李學慶進門了。
“叔,小蓉,給學慶叔拿副碗筷,曉雨,去拿瓶酒,我和學慶叔喝兩杯!”
宋曉雨答應著,正要起身,李學慶趕緊攔下。
“彆忙活了,我吃過了,你家的飯咋這麼晚?”
“剛從養殖場回來,曉雨,去拿酒,喝兩杯也不占地方!”
李學慶見狀,也就沒再推辭。
“那件事,我和杜立德說了!”
李天明接過酒瓶,給李學慶斟了一杯。
“她……咋樣?”
“沒見著人,聽杜立德說,身子還是有點兒虛。”
李天明也沒再問,舉杯和李學慶碰了一下。
他之所以讓杜鵑以後去方便麵廠上班,可不是因為爛好心。
雖說杜鵑小產和天洪沒有直接關係,但誰讓天洪趕上了呢,到底是誰的責任,掰扯不清楚。
很難說沒有受到驚嚇的原因。
在未來的方便麵廠給杜鵑安排一個位置,也算是補償了。
見李天明不願意再提,李學慶便也把這個話題給揭過去了。
“天明,我看這兩天,市裡總有人過來,那邊咋樣了?”
“還算順利,廠房等秋收以後開建,需要的設備,後麵陸續送過來,預計明年開春,正式投產!”
在李學慶看來非常麻煩的事,李天明三言兩語就給定下了。
“彆太累著了,攤子鋪得這麼大,全都靠你一個人支應著……”
“沒啥,先把底子給鋪墊好,往後就輕鬆了!”
大時代即將開啟,李天明得抓緊時間,搶在所有人之前,完成產業布局。
上次去海城的時候,王作先曾提到過,他去了組織部開會。
雖然沒細說,但李天明大概也能猜到,等海城的局麵穩定下來以後,王作先怕是要進中樞了。
往後海城來了新的領導,人家是個什麼思路,誰也說不準。
就算有王作先做靠山,可縣官不如現管,李天明必須趁著王作先還在這個位置上,多做一些準備。
“你心裡有數就好。”
王作先抿了一口酒。
“叔,吃菜!”
宋曉雨往李學慶的碗裡夾了一筷子紅燒肉。
這段時間,李天明除了盯著工地,還要拿出半天時間和鄉親們一起修壟溝。
宋曉雨也隻能多做點兒好的給李天明補充營養。
“叔,明天下網的事彆忘了。”
“你還真打算親自送啊?”
之前就和孫立說好了的,等到9月底,重新往鋼鐵廠送魚。
“我帶著天洪和馬遠跑兩趟,等順當了,就把這活交給他們!”
天洪和李天明跑過一段時間,可那小子太愣,李天明擔心出事,馬遠雖然穩重,可畢竟沒去過,還是得帶著跑兩趟鍛煉斷糧,順便讓他理清楚這裡麵的關節。
唉……
李學慶歎了口氣,他是真心疼李天明。
可眼下村裡無論啥事,都離不開這個侄子。
“啥事都指望你,我這當叔的也幫不上忙。”
“您可千萬彆這麼說,要是沒您支持,我啥事都乾不成!”
當初最早往鋼鐵廠送魚,要不是李學慶大力支持,肯定成不了。
“您彆擔心我,我年輕輕的,還能怕累,再說了,這送魚的活,我也沒打算還和以前那樣乾。”
前些年為了賺錢,毫無節製地大肆捕撈,葦海裡的魚都快要絕種了。
不光是魚,還有草甸子裡的野鴨子、大雁,老鱉,明顯不想以前那麼多。
“這葦海是老祖宗留給咱,咱還得一輩一輩地往下傳,可不能讓子孫後代罵咱們敗家!”
李學慶聞言連連點頭:“是這個理,都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咱可不能挖個坑留給後輩兒孫!”
“我去年就和孫立說好了,往後每個禮拜送一車,一車最多兩三千斤,棉紡廠和電機廠那邊,每個月送一車就行了,咱得把這個聚寶盆護好了!”
“你想好了就行,具體咋乾,都聽你的!”
吃過飯,李學慶又待了一會兒便回家了。
李天明坐在門口抽著煙。
“哥,你就不該幫杜鵑,她當初……你咋能對她心軟!”
小蓉一邊刷碗,一邊發著牢騷。
“我不是心軟,這事不管咋說,天洪摻和進去了,人家要是抓著不放,就說是被天洪給嚇著了,咱能說得清楚。”
宋曉雨也跟著說:“你哥說得對,咱不能落人口實。”
小蓉還是不服氣,但哥嫂都這麼說,她也隻好閉口不言。
李天明看著小蓉還是氣呼呼的模樣,笑著岔開了話題。
“最近忙,也忘了問你,牛建邦沒給你來封信?”
小蓉聞言,瞬間紅了臉,低著頭也不說話。
“來信了,來信了!”
宋曉雨笑道。
小蓉隻上了兩年小學,識字不多,牛建邦寄來的信,還是宋曉雨念給她聽的。
就連回信,也是宋曉雨代筆。
“算那小子有良心!”
李天明說著,回頭看向紅著臉的小蓉。
但願小蓉和牛建邦能有一個好結果吧!
轉天,李天明還是一如既往地早早起來了,先去自留地轉了一圈,回家吃過早飯,緊接著到了工地,臨近中午的時候,又扛著鐵鍁去修壟溝。
“天明,快歇歇吧!”
“就是啊,全村就數你最累,這活有我們就行,耽誤不了!”
看到李天明,鄉親們紛紛勸著。
李天明是村裡的帶頭人,他要是累壞了身子,那還得了。
“不累,信不信,我現在氣頭,不等收工,就能追上你們!”
說著話,李天明已經下到了溝底,掄起膀子就開乾。
鄉親們看著,就沒有一個不佩服的。
難怪人家能把日子越過越紅火,不但腦子好使,乾活也肯下死力氣。
“都愣著乾啥呢?學學人家天明。”
金利吆喝了一聲,有些剛剛還在磨洋工的社員,隻覺得臉上一陣發燙,哪還敢再偷懶。
“收工啦,收工啦!”
李天明直起腰,明明是最後一個到的,可乾的卻比任何人都多。
“哥,我去把車開過來!”
天洪打了聲招呼,叫上馬遠一起走了。
李天明回家吃了晚飯,帶上點兒乾糧,溜溜達達地到了葦海邊上。
“這魚確實不好抓了,一網下去才這麼點兒!”
李學慶想到昨天晚上李天明和他說的那些話,臉上的表情也帶著點兒無奈。
以前下網,魚多到要個人才能將網拖上來。
看看現在……
這還是去年養了整整一年,要不然的話,怕是還要更少。
鐵皮箱子裡注了水,眾人一起忙活把魚裝上了車。
“天明,路上慢點兒開,千萬注意安全!”
“放心吧!”
李天明招呼著天洪和馬遠,趁著天黑涼快上了路。
“咱們村……真是全靠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