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歇會兒吧，讓我喘口氣！”
正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頂著大太陽在田裡除草，天和已經累得快暈菜了。
本來得知今天不用看書，天和還挺高興。
一大早興高采烈地跟著李天明來上工。
隻要不學習，讓他乾啥都行。
李天明是咋想的，天和心裡跟明鏡似的。
不就是想讓他知道勞動的苦，然後老老實實的去學習嘛！
明著頂，天和不敢，可是想讓他認輸，那是門都沒有。
大清早涼快，天和還不覺得怎麼樣，雖然累，也一直咬牙堅持著。
可剛過10點就不行了。
大太陽太毒，人都快被曬化了，還要一刻不停的乾活。
剛想歇會兒，李天明就像催命一樣。
比周扒皮都狠！
“歇啥歇，把這一壟乾完再說！”
呃……
哥，上一壟，你也是這麼說的。
“咋樣，知道累了，還是在屋裡看書舒服吧？”
“我……不累！”
天和還在嘴硬。
行！
不是不累嘛！
“不累就跟上了，瞧你乾個活還磨磨唧唧的，連個婦女都不如，往後能乾啥？”
李天明故意說得很大聲，周圍的鄉親們紛紛看過來。
天和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了，被人這麼盯著看，頓時感覺臉發燒，趕緊貓下腰繼續乾活。
“哥，沒這麼埋汰人的！”
嘴上小聲嘀咕，心裡還在一個勁兒發牢騷。
當初最先發明鋤頭的那個人是咋想的？
怎麼就不能把鋤頭的杆設計得長一點兒，乾活還必須得貓著腰。
“吃飯了，都上來吃飯了！”
晌午時分，各家各戶送飯的到了。
天和就好像聽到福音一樣，連忙直起腰，結果起得太猛，腦袋一陣眩暈，眼前一片發黑，搖搖晃晃的，差點兒摔倒。
“哥，那個……吃飯了！”
“吃個屁！活乾完了嗎？一上午連三壟地都沒乾完，你還好意思吃飯，啥時候乾完，啥時候吃！”
李天明頭也不回，繼續悶頭乾著。
他上午都乾完一畝地了。
還乾啊？
天和聞言都要哭出來了。
宋曉雨站在隴上，知道李天明是在調理天和。
對這個小叔子的想法，她同樣不明白。
上學多好啊！
咋就這麼不懂得珍惜。
“天明，飯我給放這兒了，你們等會兒想著吃！”
宋曉雨把盛著飯菜的籃子放在一棵大樹下，她還得回去帶孩子呢。
“知道了！”
看著宋曉雨走了，轉回頭又對上了李天明嚴厲中帶著戲謔的目光，天和有心認輸，可想到那些怎麼都掰扯不清楚的公式、文章，心一橫……
“哥！我服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再乾下去，天和覺得今天非得死在地裡不可。
“服了？”
“服了，我聽你的，我……我好好複習，再也不偷懶了！”
李天明聽著笑了，就在天和以為終於能歇會兒，吃上飯的時候，卻見李天明又收起了笑臉。
“乾完這一壟再說！”
啥？
還……還乾？
“哥，我都……”
“少廢話，不讓你知道疼，你就永遠長不了記性，接著乾！”
李天明這一招，後來很多家長都用過，形式有所不同，可以是乾農活，也可以是去工地搬磚，但目的是一致的。
身子累了，腦子才能更清醒。
等天和把這一壟地乾完，直接跪在了水田裡，顧不上渾身上下沾滿泥水，連滾帶爬的上了岸。
“吃飯！”
天和躺在樹蔭底下，艱難地抬起胳膊擺了兩下。
“我……我先喘口氣！”
看到天和那個熊樣，李天明忍不住笑了。
“咋樣啊？乾活的滋味不好受吧？”
天和此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知道不好受了，就把心思放在書本上，考上大學，至少往後四年，你啥也不用乾。”
“哥，我在廠裡……”
“你在廠裡乾啥？你那工作咋來的，心裡沒數？”
天和這下沒詞兒了，小聲嘟囔著。
“哥，我知道，孫福滿是看你的麵子。”
“你咋就不想想，人家一位大國企的革委主任，憑啥要看我的麵子？”
“那還不是因為……哥有本事！”
連市裡的一把手王作先都要倚重李天明，更彆說是小小的煉鋼廠革委主任了。
“所以啊，好好複習，考上大學，學了本事，將來甭管在哪，任誰都得高看你一眼！”
天和掙紮著起身，靠在樹上。
“哥，你不是也沒咋上過學嘛，還不是一身的能耐！”
“你能和我比？”
李天明瞥了天和一眼。
呃？
“哥，你這麼說也太打擊人了吧！”
天和說著，從籃子裡翻出一張餅，又拿了塊切成片的鹹菜，直接往餅裡一卷。
“少廢話！”
李天明三兩口把乾糧吃了，抽出一支煙點上。
“天明，咋樣了，這小子老實了嗎？”
李學工和李學農這時候走了過來，看到天和軟趴趴的靠在樹上，不禁想笑。
“天和，乾這麼點兒活，就成這樣了？”
“瞧你那熊樣兒，現在知道啥滋味好受了吧？”
天和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三叔，四叔，我還是不是你們親侄子啊？”
李學工看著滿身狼狽的天和。
“我還真不想是！”
天和一句話都不想說了，一上午被打擊得夠嗆，不光是身體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歇夠了嗎？歇夠了就接著乾活！”
天和聞言一愣：“還乾？哥，我都……我都服了，咋……”
“嘴上服了，心裡沒服，啥時候等你心裡服了，啥時候就不用上工了，趕緊把那兩口吃了，今天要是不把這幾壟地收拾乾淨，你就彆睡覺了。”
如果麵對的是彆人，天和早就撂挑子不乾了。
可在李天明這裡，他還真不乾。
從小到大，他們這些兄弟，誰沒挨過李天明的打。
小錯小打，大錯大打。
爹媽收拾不了的時候，都會往李天明跟前送。
李天明每次上去就是一腳，先打後問。
天和自然也不例外，這麼多年都被收拾怕了。
“還賴著不動？”
“我起，這就起來！”
天和趕緊起身，隻覺得渾身酸疼，他在鋼鐵廠也上了幾個月的班，可這份辛苦，還是頭一次嘗到。
一直乾到天色昏暗，李天明才總算點頭收工。
回家的路上，天和覺得每挪動一步，渾身上下每個骨頭節都疼得厲害。
“哥，我服了，我真服了！”
天和連連求饒，他現在是真的知道乾活和學習，到底哪樣舒服了。
“先回家吃飯！”
見李天明不鬆口，天和差點兒哭出來。
吃晚飯的時候，又再三的保證，可李天明就是不提明天到底乾啥。
滿心忐忑地回了廂房，天和往炕上一倒，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二哥，你還去學校嗎？”
天敬和天元臨出門的時候，還是問了一句。
“我……”
天和感覺現在坐著都費勁，還去學校？
可想到這一天的辛苦，還有李天明的態度……
“我去，你們倆趕緊過來扶我一把！”
天敬和天元連忙上前，幫天和把課本整理好，隨後架著他出了門。
“走了？”
“嗯，一起走的！”
宋曉雨回頭看著李天明：“天和是你堂弟，你下手也忒狠了吧？”
剛剛回來的時候，天和走路都拉胯了，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不狠？他能長記性？”
天和這小子的性子，李天明太清楚了，天生就是個憊懶貨，乾啥都沒長性，前世一輩子過得稀裡糊塗的，要不是後來娶了個好媳婦兒，還得繼續混下去。
“萬一天和考不上呢？”
“考不上就考不上，最起碼……拚過，對得起自己就行了！”
其實，李天明心裡也清楚，天和的基礎差，能考上大學的希望不大，可總得試一試吧，拚儘全力了，就算沒考上，至少不後悔。
“你這麼乾，就不怕落埋怨？”
埋怨？
誰？
天和？
“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