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成和喬鳳雲大年三十夜裡這場大戰,最多也就是給村裡人添些茶餘飯後的談資。
一個沒想著真的離,一個也沒想過真的要走。
李學慶這位村主任出麵說和,雙方也就都有了台階下。
這個歲數了,要是真的離婚,還不得被人笑話死。
湊合著吧!
在一起搭伴過日子,好歹還是戶人家。
“咋沒把她給打死!”
大年初二,李翠回娘家,得知喬鳳雲被打,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對喬鳳雲,她是恨到了骨子裡。
當年的那些事,宗宗樣樣李翠都記著呢。
“就該再添把火,讓他倆離了才好呢!”
如果當時李翠在家的話,肯定會這麼乾。
“管他們呢,姐你咋樣?”
最近事多,李天明已經挺長時間沒去寧固鎮了。
隻知道李翠又被鹽廠的主任孫明給請了回去。
“我能有啥事,每天就是上班,到了單位也沒啥乾的,白領一份工資。”
李翠的工作怕是整個鹽廠最清閒的了。
每個月最多乾三四天活,核對一下工人的考勤,然後就……
沒了!
李翠也知道,這都是李天明的麵子。
不光是她,現在就連劉明海兄弟兩個在廠裡的境遇也變得不一樣了。
劉明海成了工段的小組長,雖然依舊沒脫產,可每個月的工資漲了不少。
劉長海更是成了宣傳科的副科長,再也不用迎著大風畫黑板報了。
娘家弟弟有出息,李翠在婆家的腰杆子就硬,現在她那個婆婆可不敢在她麵前吆五喝六的了。
得知姐姐一切都好,李天明也就放心了。
“剛才我們下車的時候,你猜我遇見了誰?”
“我哪猜的著!”
“杜鵑!”
呃……
聽到這個名字,李天明下意識的皺起了眉。
好像自從去年冬天,杜鵑傷了腰以後,李天明已經很久沒在村裡看見過她了。
“帶著孩子,我差點兒沒認出來,看著好像是從興家店回來,那個龐秉新回來了?”
李天明哪裡知道人家的事,龐秉新要是真回來了,恐怕早就被興家店的主任帶人抓起來送派出所了。
當年龐秉新來李家台子偷魚,可是報了案的。
就在李翠提起杜鵑的時候,杜鵑正把自己關在屋裡,任憑宋銀枝在外麵如何拍打門窗,也始終不言語。
“鵑兒,開開門,你這是要把我急死啊?”
終於,屋裡的杜鵑說話了。
“媽,彆逼我了,我說了,我得等秉新回來。”
“你等?這都幾年了?麗麗她爸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你要等到啥時候?”
“等到我死!”
話音剛落,一個中年婦女從正房堂屋出來了。
“杜鵑要是不樂意就算了,姐,彆真出啥事,我可擔不起這罪名。”
來的是杜鵑的二姨,今天來李家台子,也是受了宋銀枝的托付,給杜鵑介紹對象。
男方的條件不算差,就是小時候得了小兒麻痹,瘸了一條腿,可也不耽誤乾活。
最重要的事,二姨把杜鵑的情況說了,人家並不嫌棄。
可誰知道杜鵑是這種態度。
宋銀枝還想挽留,可二姨卻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一甩手便走了。
唉……
宋銀枝追到院門口,卻也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鵑兒,開門吧,你二姨走了。”
過了一會兒,廂房的門打開。
“姥姥!”
龐麗怯生生的樣子,讓宋銀枝也不禁心疼。
拉著孩子的手進了屋。
杜鵑正在炕上趴著。
她的腰上落了毛病,平時不但不能乾重活,陰天的時候還時不時的疼。
“腰又疼了?”
杜鵑沒說話,隻是默默的落淚。
她今天一大早就帶著龐麗回了興家店,找到龐秉新的家裡人,詢問他的情況。
結果還是一問三不知。
誰也不知道龐秉新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
其實,過去這麼多年,杜鵑也差不多死心了。
一個人在外麵無親無故的靠什麼活著?
帶著滿心的失望,剛到家就被告知,二姨給她介紹了對象。
杜鵑對此本能的抗拒。
不是她真的對龐秉新多深情,而是……
當初不顧一切的非要嫁,甚至不惜逃婚,讓全家人在村裡都抬不起頭。
現在如果改嫁的話……
“媽,您彆管我了,行不行?”
“我不管你?我不管你,你以後咋活?現在還能指望我和你爸,以後呢?等我和你爸都老了,等我和你爸都死了,到時候,你還去指望誰?”
杜鵑現在的情況,一點兒重活都乾不了。
年前村裡的廠子招工,杜立德本來還想給杜鵑在廠裡某個差事。
厚著臉皮去求了李學慶。
李學慶倒也沒難為杜立德,隻是問了一句。
杜鵑能乾啥?
是啊!
杜鵑能乾啥?
從興家店走回李家台子,中途能歇個十幾次。
廠裡最輕的活,她都乾不了。
難道要讓廠子白養著她?
更何況,杜家如今在廠裡也沒了股份,憑啥用彆人的錢,養著杜家的閨女,
“我……我去死行不行?”
選錯了一次,把自己的一輩子都給搭了進去。
男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她又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在娘家住著,還要遭妹妹的白眼。
杜鵑有的時候,真想一了百了。
“你說啥?不活了?你要是死了,麗麗咋辦?丟給我和你爸?”
宋銀枝越說越生氣,嗓門也不禁變大。
開門聲響起,杜立德走了進來。
看著趴在炕上哭的杜鵑。
“該說的,你媽也都說了,爸不是逼你,可你也得琢磨琢磨往後的日子該咋過?你二姨介紹的那戶人家,我看著挺好,人家不嫌棄你嫁過人,還帶著個孩子。”
有句話,杜立德沒說出口,最重要的是,人家不嫌棄杜鵑的壞名聲。
單憑這一點,杜鵑嫁過去,日子就不會過得太難。
“這事你好好想想,你要是真不願意,我和你媽也不強求,行了,讓孩子好好想想吧!”
說完,杜立德拉著宋銀枝就要走。
剛到門口,就聽到屋裡傳來了一句。
“我嫁!”
杜鵑也清楚,繼續留在娘家,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杜立德退股,被杜巧埋怨了一通,自那以後家裡的很多事都由杜巧做主了。
兩姐妹的關係鬨的那麼僵,等父母老了以後,杜巧肯定容不下她。
隻是她一個人也就算了,可還有龐麗呢。
“他要是能保證,會對麗麗好,我就……嫁!”
杜立德夫婦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
杜鵑母女有了著落,他們也算是解決了一塊心病。
至少……
以後算是有了依靠了。
杜家發生的事,李天明自然不會關注,大過年的,李翠也回來了,家裡熱熱鬨鬨的,何必管不相乾的人。
當天在李天明家裡擺了三桌,李學工一家,李學農一家自然在邀請之列,另外李天明還請了李學慶,以及村裡另外幾個關係近的長輩。
李學成一直等到天色將黑,也沒見有人登門,喝了一天的悶酒,從此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轉天,李天明又帶著天亮和靳小琪去了市裡給李學軍拜年。
振興還太小,這些日子天冷,宋曉雨怕把孩子凍著,便沒跟著去。
等他們從市裡回來,天亮就要準備著回部隊了。
雖然不舍,但身為軍人肩負的責任,讓天亮必須做出取舍。
“家裡的事,你不用操心,有我和你嫂子呢,你隻管在部隊好好乾。”
李天明確實擔心天亮的安危,但既然穿上了這身軍裝,那就沒有了彆的選擇。
大年初五,李天明送天亮去了市裡的火車站。
目送著火車漸行漸遠,一直到消失不見,他才離開。
上了車,朝著市委大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