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糧食不見了,就說是我偷的,我還說我的錢不見了呢!”
張青森被圍在正當中,糧食口袋扔在腳邊,上麵還用毛筆寫著他的名字。
一個身量不高,戴著副黑框眼鏡的知青氣得直跳腳,要不是身旁有人拉著,非得撲上來揍張青森不可。
“你少說沒用的,是不是你,大家心裡都有數,你的糧食口袋前天就快空了,可現在多出來半袋,不是偷的,你說這糧食是從哪來的!”
眾人看向張青森的眼神都充滿了鄙夷。
甭管是在農村,還是在城裡,小偷小摸都是最讓人瞧不起的,更何況偷的還是糧食。
這年頭,沒什麼比糧食更精貴。
尤其是他們這些插隊的知青,每年分下來的糧食本來就不夠吃。
要是家裡條件好的,還能支援一點兒,有些家裡還在為吃飯發愁呢,隻能靠他們自己想辦法。
現在距離年底分糧還有兩個月,誰都是精打細算的省著吃。
今天做飯的時候,來自杭州的知青張超英發現自己的糧食少了一半,當即就找到了知青隊長謝建設。
出了這種事,自然不能不管不問,立刻將所有知青召集到一起。
最開始,謝建設還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要偷糧食的人,能把糧食交出來,這件事就過去了,還承諾了,所有人誰不會說出去。
可等了半晌,也沒見有人承認,張超英又鬨了起來,其他人也擔心自己的糧食會被偷,於是就有人提議挨個搜查。
知青點就這麼大的地方,想要藏東西,哪有那麼容易,很快就從張青森的行李箱裡找到了糧食口袋。
人贓俱獲,這個時候聰明的就該低頭認錯。
畢竟大家都住在一起,誰的糧食還剩下多少,所有人心知肚明。
張青森的糧食早就見底了,昨天還去村裡的自留地轉悠,幸虧被人給發現了,才沒讓他得手。
事後,李學慶還特意找了謝建設,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讓他把人看住了,彆再鬨出些小偷小摸的事。
把謝建設臊得臉通紅。
不怪村裡人防著他們,實在是知青這幾年,沒給村裡人留下啥好印象。
偷雞摸狗的事時有發生。
現在不偷村裡了,改偷自己人了。
性質更加惡劣。
如果張青森能認個錯,謝建設還能幫著說和一下,彆把事情鬨大。
可這個張青森偏偏死鴨子嘴硬。
“張青森,我再問你一遍,張超英的糧食,是不是你拿的!”
謝建設說的是拿,不是偷。
“肯定是他,今天咱們全都去燒荒了,就他說感冒了,不願意去,現在糧食又多出來這麼多,不是他還能是誰?”
“看著人模狗樣的,沒想到是個小偷!”
“真丟咱們知青的臉!”
張青森漲得臉通紅:“我說了,今天在知青點的不是我一個人,宋曉雨也在,你們怎麼就認定是我?”
男知青是單獨開火,女知青一直都是一起吃,今天正好輪到宋曉雨做飯,提前回來了,沒想到遭了無妄之災。
“我沒有!”
這年頭,誰願意背上一個小偷的壞名聲,尤其是個姑娘。
宋曉雨被張青森接二連三的攀扯,急得都快哭了。
“你沒有,我也沒有,要我說,你們就不該懷疑自己的戰友!”
張青森還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咱們平時出工,知青點也沒人看家,說不定是村裡人偷的呢!”
嘭!
張青森的話音未落,李天明已經將院門給踹開了,冷著臉走了進來。
謝建設見狀,就知道要壞事。
“天明……”
話還沒等說完,李天明已經到了跟前,將已經嚇傻了的張青森一腳踹倒在地。
“你特麼有種,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張青森捂著肚子倒在地上,那雙眼睛畏懼之中,還帶著怨毒。
“我……我什麼都沒說!”
哈!
還嘴硬!
李天明看向了其他人,目光在宋曉雨的身上短暫停留。
“他剛才說的,你們都聽見了吧?”
眾人紛紛低頭,不點頭,也不否認。
李天明又轉頭看向還歪在地上的張青森。
“不承認沒關係,你是來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現在居然誣陷貧下中農,明天就去縣裡,通知知青辦的人,看看他們怎麼說。”
張青森這下慌了,被揍一頓沒什麼,可一旦讓知青辦的人介入,他可就完了。
到時候再往檔案裡記上一筆,以後像什麼招工,上學之類的,全都輪不上他。
“我……我……就是那麼隨口一說!”
“我說你娘養漢子,你爹是活王八,也隨口一說,你能答應?”
女知青聽到這話都紅了臉。
“這又是怎麼回事?”
李天明踢了踢那個糧食口袋。
“是他偷我的!”
張超英立刻說道。
接著就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他算是看出來了,謝建設這個知青隊長就會和稀泥,還不如找李天明這個村裡的風雲人物做主。
“既然大家夥都能作證,拿回去就行了,大冷天的都杵在這兒乾啥呢?”
張超英聞言,答應一聲,跑回宿舍拿來了自己的糧食口袋,將張青森口袋裡大半糧食倒了回去。
“彆說我不夠意思,給你留的隻多不少。”
說著,把張青森的糧食口袋丟在了地上。
張青森想說什麼,李天明一個眼神遞過去,立刻乖乖的閉了嘴。
“偷東西,真有你的,就這還知識青年呢?讀書都讀狗身上去了。還敢誣陷村裡的鄉親,這事怎麼說?”
張青森耷拉著腦袋,有苦說不出,他也不想偷啊!
可來的時候,村裡發的口糧根本堅持不到年底分紅,眼瞅著糧食袋子就要見底了,他給家裡連著寫了兩封信,到現在還沒回應。
總不能餓死吧!
於是就動了歪心思。
下手的時候就想好了,到時候被發現也打死不承認,推到宋曉雨,或者村裡人身上就行了。
誰知道還把李天明給招來了。
“我……認打認罰,行了吧?可我也是因為實在沒辦法了,口糧給得太少,根本堅持不到年底!”
就算是堅持到了,就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一身懶骨,能分多少?
自從開鐮那天,自殘被揭穿以後,張青森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除了政治學習以外,能偷懶就偷懶。
但再怎麼懶,這飯總得吃啊!
“天明,他們三個剛來的男知青,確實沒多少口糧了!”
“沒有不會找村裡借?等到年底分紅的時候,再扣唄,還能真的看著你們餓死?”
彆說知青了,就連村裡有些人家孩子多,糧食不夠吃的,也得朝村支部伸手。
看眾人的反應,明顯不是不知道可以借,而是……
想吃免費的!
嗬!
這可真是……
想屁吃呢!
村裡儲備糧都是有數的,出去一筆,事後就得想著再給補上。
隻借不還?
美得他們呢!
“你誣陷我們村人偷東西這件事,我給你記著,你小子從今往後最好老老實實的,要是再敢動歪心思,當心我找你算總賬。”
剛才的事,李天明最多也就是揍張青森一頓,可看他那慫樣子,李天明立刻失去了動武的興趣。
隻不過……
“彆特麼以為自己最聰明,你乾的那些破事,真以為老子不知道呢。”
張青森聞言,一張臉瞬間變得蒼白。
明擺著就是心裡有鬼。
看到張青森的反應,李天明便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上次向物資局舉報村裡不經請示,就往市裡賣魚的事,肯定是這小子乾的,沒跑了。
當初李學農點出有可能是知青舉報的,立刻引得村民們群情激奮,想去找知青算賬,還是被李天明給攔下的。
隻是懷疑,沒有證據,真的找去了,也是打羅圈官司。
縣革委沒再找村裡的麻煩,這件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這個舉報的人是誰,李天明心裡一直惦記著。
李學農說的很有道理,知青的嫌疑最大,而在他們當中,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張青森了。
隨口一詐,沒想到還真給詐出來了。
此刻看張青森的反應,不是他還能是誰。
這癟犢子玩意兒,真特麼不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