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原形畢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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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西坡地,二隊,東三條地,三隊……”

往常都是各個生產隊自行分派勞動任務,今天是開鐮的大日子,由李學慶親自坐鎮安排。

李家台子一共分成五個生產隊,每個隊負責一塊地,頭一天開鐮,也不用太累了。

“知青組,跟著一隊。”

李學慶的語氣平淡,可說出來還是引得社員們一陣哄笑。

謝建設等人羞愧地低下了頭,隻有剛來的不明所以,尤其是張青森,探頭探腦的,似乎還想要找到這笑聲是從哪發出來的。

當年第一批知青來村裡落戶的時候,村民們也是抱有極大善意的,當真以為他們是來幫著村裡搞生產。

可第一次上工,沒半個鐘頭就原形畢露了。

這哪裡是幫著村裡搞生產,分明就是大爺大奶奶。

一個個的身嬌肉貴,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還得占著村裡的糧食。

最可氣的是,明明活沒乾多少,隻要在地裡混一天,就得拿著全工分。

在農村,一個壯勞力一天能拿10個工分,老人和孩子根據勞動能力,分彆是6到8個。

這些城裡娃,連村裡最小的娃娃都趕不上,卻因為政策的問題,拿著全工。

憑啥?

這就是為什麼李學慶去縣裡和革委主任拍桌子。

再多些知青,村裡的糧食缺口隻會越來越大。

“行了,都笑啥,趕緊上工,完不成任務,都讓你們住地裡!”

李學慶說完,背著手走了,多看這些知青一眼,他心裡就冒火。

本來今年說好了的,和往年一樣,不往李家台子分派知青,結果還是來了六個。

這下又得舍出去六份口糧,總不能當真看著這些城裡娃餓死。

憋氣!

任務分派下來,眾人紛紛趕往自己要負責的那片地。

“天明,你割兩壟,咋樣?”

金利已經聽李學慶說了,今天晚上要乾大事,李天明還要連夜開著拖拉機去市裡。

兩壟地對彆人的來說,已經是壯勞力一天的工作量了,但對李天明而言,根本不算啥。

上輩子,他最多一天割過四壟地。

“成!”

李天明答應一聲,拿著鐮刀下到了地裡,俯下身子剛要乾活,就聽到有人扯著脖子大喊。

“同誌們,這是我們新來的知青第一次參加收割,我們要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打贏這場秋收攻堅戰,同誌們有沒有信心。”

又是張青森,這個貨就不能消停點兒?

一不怕苦,沒毛病,二不怕死,是個啥?

割稻子又不是去玩命,咋還能出來個死呢?

張青森說得激揚慷慨,但回應他的卻隻有寥寥幾聲,還帶著滿滿的羞恥感。

“行了,行了,乾活吧!”

知青隊長謝建設催促著,他就不該聽張青森的,搞什麼戰前動員,這下好了,又成了村裡的笑話。

“謝建設同誌,委員教育我們說,乾工作要有頑強的革命意誌,思想跟不上,怎麼能在勞動中發揚……”

“行,你說得都對,咱乾活行不行!”

謝建設說完,招呼著大家夥趕緊走。

再讓張青森白話下去,他們這些知青在李家台子怕是真的要成了笑柄。

如今這年頭,哪都有張青森這種積極分子,李家台子之所以能這麼平靜,還是多虧了李家人在村裡占了絕大部分。

那些想要借著運動做弄潮兒的,首先要麵對的就是龐大的李氏家族,再加上那盤根錯節的姻親。

鬨?

鬨個六!

好好的日子不過,瞎折騰個啥。

張青森討了個沒趣,又想在勞動上出個風頭,可他似乎是忘了,嘴上功夫,他或許是個王者,委員語錄倒背如流,但是在勞動上,他就是個菜雞。

乾了還沒一個鐘頭,新來的知青差不多就已經叫苦連天了,讓人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宋曉雨一直咬牙堅持著。

哪怕汗珠已經爬滿了臉,她也不肯直起腰歇上一會兒。

李天明的記憶中,宋曉雨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悶不作聲的乾活,從早到晚,沒有閒下來的時候。

倒是那個和她結婚的本家兄弟,整天像個大爺一樣,東家串,西家逛,沒個正行。

說起來,那個本家的兄弟好像重生之後一直沒見著,也不知道又跑去哪裡逍遙快活了。

“隊長!”

謝建設和金利同時直起了身子。

老知青畢竟來了好幾年,乾起活來,雖然比村裡人差得遠,但好歹也能幫得上忙了。

“有事?”

謝建設問了一句。

至於金利,看到說話的是他最瞧不上的張青森,又俯下身子繼續乾活,他這個老莊稼把式已經被李天明落下了十幾米,難道不要麵子的嗎?

“我有個問題。”

謝建設一臉無奈。

“有問題就說唄!”

張青森揚起手,手心已經被磨得滿是血泡。

“為什麼不發手套?”

呃……

聽到這話,稻田裡瞬間站起來一大群人,看向張青森的目光,就像……

這娃怕不是真有啥大病吧?

手套是個啥?

戴著手套還咋乾活啊?

磨幾個血泡就亂嚷嚷,鄉下人誰不是一層老繭套一層老繭。

真要是戴著手套乾活,還不得被人笑話死。

“你要是有手套就戴上,沒人給你發!”

謝建設剛來的時候,也曾有過同樣的疑問,但被人笑話過後,就再也沒敢提了。

他們是來乾什麼的?

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

不是來當大爺享受的。

貧下中農乾活都不戴手套,被教育的反而嚷嚷著為啥不發手套,保護那雙嬌嫩的小手。

還有點兒要被教育的自覺嗎?

“我……”

張青森此刻也察覺到,周圍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對。

“我就是說說!”

說完,終於還是禁受不住眾人看怪物一樣的目光,俯下了身子。

可腰就像是要斷了一樣,手裡原本輕飄飄的鐮刀也變得重若千斤。

終於……

“啊!”

一聲驚叫!

謝建設煩的都想要飛鐮刀了。

又特麼咋了?

結果回頭就看見張青森捂著手腕,鮮血順著手指縫流了下來。

我真特麼服了!

謝建設隻慌了一秒鐘,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張青森傷到的是手腕,可割稻子再怎麼著,也傷不到那個位置啊!

還能咋解釋?

你咋不往脖子上劃一刀呢!

“你要是乾不了就回去吧!”

說完,繼續乾自己的活,他今天要割完一籠地,不然的話,村主任李學慶真的能讓他住在地裡把活乾完。

張青森愣在了原地,這不對啊!

大家怎麼是這個反應?

知青戰友難道不應該過來關心他的傷勢嗎?

村裡人不應該佩服他為了勞動負傷的壯舉嗎?

怎麼……

這麼冷漠?

“來個人,把這沒出息的玩意送知青點兒去,真虧你想得出來,口號喊得震天響,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敢情是個逃兵!”

金利甩下一句話,就沒再管了。

這種人要是生在農村,早晚得餓死!

再看看李天明。

這大侄子,你歇歇,這是要累死我啊!

張青森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自己的戲穿幫了,哪好意思讓人送,臊眉耷眼的捂著手腕,灰溜溜的走了。

要是能借著這件事,讓他有所改變,也算沒白挨了這一鐮刀,可是,這種人就算到死,也甭想有啥大變化。

李天明自始至終連看都沒看一眼,在他的記憶裡,這個張青森從下鄉到返城,除了瞎鬨騰,就沒乾過啥正經事。

參加勞動更是偷奸耍滑,最後成了萬人嫌。

趕著晌午前,李天明完成了兩壟地的任務,和金利打了個招呼,就先撤了。

其他人滿眼羨慕地看著,卻也無可奈何,誰讓他們沒有李天明的本事呢。

兩壟地,除了掉頭,連腰都不直一下。

同在一個隊的杜立德看著,不禁兩眼冒火,恨不能回身給杜鵑一鐮刀。

要不是退了親,李天明能不幫他這個老丈人?

李天明回到家,把午飯做好,和兩個妹妹一起吃了,讓她們去給李天亮送飯,自己往炕上一躺,倒頭就睡。

連著熬了好幾宿,他現在也快撐不住了。

這一覺睡到傍晚收工。

李天明從裡屋出來的時候,李蓉正猶猶豫豫的不知道是不是該煮兩個雞蛋。

看到李天明,手一哆嗦,雞蛋順著鍋邊滾了下去。

呀!

李蓉驚叫了一聲,看她的樣子,似乎還想把雞蛋給撈上來。

李天明看得也是苦笑不得。

算了,還是滿滿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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