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你小子的!”
李學軍看著正狼吞虎咽的侄子,也是哭笑不得。
那天在家裡爺倆說完這件事以後,轉天李學軍就去找了後勤處的處長孫福滿。
孫福滿正為工人的夥食問題頭疼呢,得知有人能給廠裡供應魚蝦,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雖然不是肉,但好歹也是葷腥,現在廠裡的工人已經因為食堂供應不足,都快把他們家的祖墳罵開裂了。
這年頭可不像以後,領導乾部說一句“你還想不想乾了”,工人立馬就得慫。
現在是真正的工人階級領導一切,彆說他一個小小的後勤處處長,就算是廠長、書記,麵對工人也得客客氣氣地做好公仆的本分。
彆說是縣物資局了,就算是市物資局,隻要能搶到物資,手也不能軟。
於是,當即就拍板,把這件事給定了下來。
李學軍本來計劃,明天休息的時候,回一趟李家台子,好好商量一下這件事該怎麼辦。
誰知道,李天明的性子這麼急,天還沒亮,頂著門就到了。
“天立,多吃!”
領導們還沒上班,李學軍便把幾人帶到了廠食堂。
貼餅子,鹹菜,小米粥管夠。
“大伯,吃著呢,吃著呢!”
李學慶家裡的孩子也不少,李天立在叔叔家,縱然叔叔嬸子待他和親生的一樣,可他還是從小養成了謹小慎微的性子。
平時吃飯的時候,根本不敢敞開肚皮吃。
“大哥,這事……真準成嗎?”
李學工惦記著車上的魚,事情沒辦成之前,還是不踏實,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你們都給送來了,還能再拉回去,等會兒孫處長來了,先在他麵前過一遍,到時候稱重,開條子,去財務室拿錢。”
這麼簡單?
李學工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葦海裡的魚有的是,可除了縣物資局的人每年過來收一點兒,也就是村裡人時不時地撈幾條自家吃。
他從來沒想過,還能借著大哥的關係,把魚賣到鋼廠換錢。
這小子……
李學工看向了李天明,感覺侄子的腦袋就是好使。
“大伯,廠裡這鹹菜醃得就是好。”
啥?
鹹菜?
我在擔心魚,你說什麼鹹菜啊!
李學軍笑道:“我們廠一食堂的何師傅,以前可是魯菜館子的大師傅。”
呃?
何……何師傅?
這是海城,又不是京城,難道不是重生,是穿劇?
“大伯,您說的那位何師傅,不會是叫何雨柱吧?”
“什麼亂七八糟的,何師傅叫何長貴,你說的何雨柱是誰?”
還好,還好!
“沒誰,就是……”
李天明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呢,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學軍!”
看到來人,李學軍也顧不上問那個何雨柱的事了,連忙起身。
“孫處長,您來啦!”
孫福滿笑得眉眼彎彎的,看向了李天明幾人。
“學軍,這幾位就是給咱廠裡送魚的老鄉?”
“孫處長,就是他們,和我都是一個村的。”
李學軍沒說幾人的關係,這年頭無論做什麼,小心無大錯。
要是把關係挑明了,少不了就得有人說他以權謀私。
“好,好啊!感謝鄉親們對我們廠的支持!”
孫福滿說著就要和李學工握手,三個人裡麵,李學工的年紀最大,很自然被他當成了帶頭的。
“這……”
聽李學軍管對方叫“處長”,李學工就算是再沒見識,也該知道對方是大官了。
看那一身穿著,四個口袋的乾部服,還彆著支鋼筆,藍布製服褲,大皮鞋擦得鋥亮。
眼見對方的手都伸過來了,李學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天明……”
李天明連忙上前,握住了孫福滿的手。
“孫處長,都是應該做的,您看……是不是先看看魚,一百多裡,連夜拉過的,就怕悶死了,影響咱工人老大哥吃。”
孫福滿打量著李天明,頗感意外,看著也就二十啷當歲,這話說得有水平啊!
懂得放低姿態,還把辛苦點了出來。
“不急,不急,先吃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說著按住李天明的肩膀,讓他坐下。
“學軍,你帶人先把車卸了。”
李學軍答應了一聲,招呼著食堂後廚的人幫忙卸車。
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給李天明遞了個眼神。
既然讓接著吃,那就吃唄,又不要他們的錢和糧票。
李天明吃得歡實,李學工和李天立可就吃不下了,這麼大的領導麵前,還是小心點兒好。
“好,年輕人就得能吃,能吃才能乾,夠不夠,不夠還有。”
“夠了,夠了,孫處長,我們鄉下人實在,不會虧著自己。”
孫福滿聞言大笑:“實在好,我就喜歡實在人,你這小夥子不錯,何師傅,怎麼就給咱農民兄弟吃鹹菜?”
何長貴聽到叫他,連忙從後廚出來了。
確實不是何雨柱。
“孫處長,後廚的菜……”
“不麻煩了,這就挺好。”
李天明連忙攔下,這條路要是走通了,以後常來常往的,肯定不能每次都是孫福滿出麵,食堂後廚的人少不了要打交道。
“何師傅,您這鹹菜醃得真不錯,您這兒要是多的話,能不能賣我點兒?”
何長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廠裡的東西,就算是一針一線,一滴油一粒鹽也不能隨便拿,更彆說賣了。
“嗐,說的什麼話,何師傅,等會兒給三位農民兄弟帶上些,回頭我補上。”
何長貴答應了一聲,回後廚準備了。
再有一個鐘頭,接班的工人就該到了,後廚還有好些事要忙活。
“孫處長,看過了,魚都活著呢。”
李學軍走了進來,孫福滿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
昨天,李學軍和他說完,他就去找主管後勤的副廠長彙報過了。
當時可是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解決工人的營養問題。
“學軍,安排人稱重,可彆虧待了老鄉們,收購價……就按4毛5算!”
領導一句話,每斤又多了5分錢。
2000斤,那就是100塊錢。
但是,很顯然,這100塊錢也不是好拿的。
“小兄弟。”
“您叫我天明就行!”
“這個名字好啊,天明!”
孫福滿說著,看向了李學軍。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李學軍家的老大叫天滿。
“天明,這魚一個月能送幾趟?廠裡確實難,各種物資緊缺,尤其是後勤這一塊,供應不足,工人師傅們缺少營養,工作效率提不上來,廠裡的生產任務如果完不成的話,那是要出大事的。”
好家夥的,一條魚都關係到國家大事了。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飯碗裡的事可不是小事。”
李天明來的路上,已經在心裡盤算過了。
“孫處長。”
“叫啥孫處長,叫叔!”
謔!
如果放在以後,大國企的實權處長,李天明這樣的老農民,就算滿臉賠笑的往跟前湊,人家要是能低頭看他一眼,都對不起下巴上的肉。
為了口魚吃,孫福滿不惜把姿態放低。
民以食為天這句話,還真沒說錯。
“孫叔!”
李天明上輩子也曾走南闖北,深諳順杆爬之道。
“您也知道,馬上就是秋收了,地裡的活不能耽擱,像今天這樣,每個月最多也就送個六七趟。”
“這次送來多少?”
“也就兩千斤!”
兩千……
六七趟的話,才一萬多斤。
廠裡有一萬多工人,一人也就能分到一斤魚。
這顯然遠遠不夠。
孫福滿還計劃著,過年的時候,給每個工人分上一條呢。
“能不能想想辦法,一次多送些。”
李天明臉色犯難。
“孫叔,不是不想多送,馬車就停食堂門口,您也都看見了,實在是沒有放魚的家夥。”
孫福滿聞言立刻想到了,昨天李學軍說的,希望能用一部分廢鐵板頂賣魚的錢。
“廠裡免費給打一個大水箱。”
這就免費了?
“你們支援我們鋼廠,我們難道還能小氣了,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孫福滿也看出來了,這小子就是個人精。
“其實,最簡單的辦法,還是廠裡能派輛車,去村裡拉,那樣……”
話還沒等說完,孫福滿的腦袋就搖得好像撥浪鼓一樣。
“不成,不成,這個不成。”
廠裡的每輛車任務都非常重,而且,一水兒的老嘎斯,平時放著不動,還老出毛病呢。
專門派一輛車去拉魚,這事根本辦不到。
“卡車不行……你們村有會開拖拉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