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忙碌了一天的李家台子家家戶戶都飄著肉香。
人們一邊品嘗著難得一見的葷腥,一邊還在不住的誇著為他們帶來這頓美食的李天明。
李學工家,二十口子眼巴巴地看著堂屋那口大鍋,大人還好說,可孩子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媽!還沒好啊?”
李天洪現在就恨不能一頭紮進鍋裡,狠狠的咬上一口肉。
“急啥?悶一會兒,肉才香呢!”
石淑玲說著,一把掀開鍋蓋,頓時滿屋飄香。
四嬸上前幫忙,妯娌兩個把肉盛在一個大盆子裡,剛端上桌,幾個小的立刻圍了過去,隻是大人沒發話,誰都沒敢動筷子。
“媽!”
四叔家最小的李天青口水早把身前的衣服打濕了一片。
“家裡的,給孩子們分分!”
李學工開了口,一塊塊冒著油光的肉分到了每個人的碗裡。
李天洪直接下手,捏了一塊扔進嘴裡,饒是被燙得眼睛都紅了,上躥下跳的,也沒舍得吐出來。
“來,天明,咱們爺幾個喝一口!”
李學農來的時候,帶了一瓶白酒,是他出去看診,病人家屬送的。
本來是想著留到過年再喝的,今天遇上這麼好的菜,就提前拿出來了。
能上桌的隻有李學工、李學農兩兄弟,還有李天明、李天生,以及四叔的大兒子李天會,其他人都是抱著碗自己找地方。
一口酒下肚,感覺從嗓子到胃裡火辣辣的像火燒一樣。
夠勁兒!
夾了一塊野豬肉,味道實在不怎麼樣,不比家豬,有股子騷味兒。
“天明,你爸……”
李學成最終還是沒來,他要是敢撇下喬鳳雲,一個人來吃肉,估計今天晚上都彆想上炕睡覺。
“三叔,不提了!”
唉……
李學工歎了口氣,對這個二哥,他是一眼都瞧不上。
“三哥,天明也大了,啥不懂啊!有些話,就算咱們不提,這小子心裡跟明鏡似的!”
李學農勸了一句。
“天明,四叔也得說你兩句,大晚上的上山,不知道危險啊?這回算你運氣好,要不然……”
說著,看向了正把臉埋在碗裡,吃得滿嘴流油的小五,夾起一塊肉,放在小五碗裡。
“吃,多吃!”
“四叔,我現在還後怕呢,往後肯定不能了!”
李天明隨口回了一句,但幾個大人都聽得出來,這小子根本沒往心裡去。
卻也清楚李天明是個有主意的,便不再多說了。
一頓飯,大家夥吃得比過年都滿足。
三十斤肉,加上一隻兔子,看上去挺多,但架不住人口也多啊。
實際上每個人能分到的也沒多少,石淑玲妯娌兩個更是隻嘗了一口,就不吃了。
可即便如此,像這樣的大餐,幾年也遇不上一次。
女人收拾殘局,孩子們被李天亮帶著出去玩了,幾個年長的蹲在門口抽著煙。
“肉留了三斤,天明,等會兒你給學慶送去。”
李學工說道。
要是上輩子年輕時候的李天明,給村主任送禮這種事,就算是本家堂叔,也肯定磨不開麵子。
可現在的他不一樣了。
李學慶是村主任,李家台子大大小小的事,沒有一件能繞過他的。
這次無論是劃宅基地,還是和杜家的事,李學慶都沒少幫忙,表示一下也是應當的。
“行,我等會兒就去,正好有事和學慶叔說。”
李翠明天要回寧固鎮,總不能還腿兒著啊!
白天的時候沒顧得上說。
又待了一會兒,李翠帶著三個弟妹回家,李天明把包好的野豬肉揣在懷裡,去了村南頭的李學慶家。
“天明來啦!”
李學慶家也剛吃完,野豬肉熬的土豆兒。
吃飯的時候發現家裡的凳子腿鬆了,這會兒正修著呢,看到李天明進了院,笑著招呼了一聲。
李天明這次能把獵到的野豬交到村裡,李學慶非常滿意。
秋收開鐮前,能有這麼一頓葷腥打底,社員們也能多些力氣。
“叔!忙著呢!嬸子,吃了沒!”
李學慶的媳婦兒沈豔秋也從屋裡走了出來。
“吃了,吃了,天明,真虧了你,家裡幾個小的可有日子沒吃著葷腥了。”
“嬸子,把這個拿屋裡去!”
李天明說著,把包著的野豬肉遞了過去。
“這是……”
沈豔秋剛摸上那草紙包,就猜到了裡麵是什麼,雖然心動,但還是給推了回去。
“不成,天明,這可不成,孩子們能吃上一口解解饞就行了,你家裡還有仨小的呢,不成!快拿回去!”
李天明直接把肉塞進了沈豔秋的懷裡。
“嬸子,快彆撕吧了,讓人瞧見不好!”
沈豔秋抱著肉,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能看向李學慶。
“行了,拿著吧,天明的一番心意。”
等有機會,再拿彆的東西還回去也就是了。
人情最要緊的是有來有回,他這當叔的,肯定不會讓侄子吃虧就是了。
聽李學慶這麼說,沈豔秋才遲疑地回了屋。
“天明,抽煙!”
李學慶放下了手裡的活,遞過來一根煙,同樣沒有過濾嘴。
“叔,我還有件事求你!”
“屁話,啥求不求的,有話就說。”
李天明笑了,接著把想要提前去寧固鎮拉鹽,順便送李翠回家的事說了。
“就這?有啥不行的,早晚都得去,正好還沒開鐮,你辛苦一趟。”
事情說妥了,這會兒天也黑了,李天明告辭離開。
其實還有一件事,不過在沒定準之前,李天明沒急著說,不過……
明天就該有結果了!
回到家,喬鳳雲還在正房屋裡鬨,李學成蹲在門口抽著煙,見李天明進來,黑著臉沒說話。
“窩囊廢玩意兒,老娘不缺你兒子那一口吃的,想要拿服我,做你們老李家的春秋大夢,損陰喪德的東西,我……”
嘭!
李天明抄起院牆邊上的一塊碎瓦片朝著正房屋扔了過去,砸在窗戶邊上,把屋裡的喬鳳雲嚇得止住了聲。
就連李學成也怔住了,還是不明白,這大兒子怎麼就突然脾氣這麼大了。
“喬鳳雲,老子警告你,再特麼帶我老李家的先人,老子弄死你!”
要是擱以往,喬鳳雲早就衝出來撒潑了。
但最近這幾天,李天明的性情大變,讓她感覺也摸不清脈門了。
李天明看都沒看李學成一眼,進了東廂房。
“天明,愛說什麼由著她,你……”
李翠想要勸李天明收斂脾氣。
“大姐,那女人就是被咱們慣出來的!”
喬鳳雲進門的時候,李翠已經長大了,李天明也十五歲了,要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就鬨起來,兄弟姐妹幾個前些年也不會過得那麼艱難。
“我跟學慶叔說了,明天去寧固鎮拉鹽,順便送你回去!”
不想聽李翠嘮叨,李天明趕緊岔開了話題。
能坐車回去,誰願意走40多裡路。
“天明,你挖這麼多草根乾啥用?”
剛才帶著幾個小的回來,李翠就瞧見了放在牆角的那兩個口袋,還以為是從自留地拔的菜,打開卻發現,裡麵都是草根。
問了李天亮才知道,這是李天明帶著他挖的,還說有用。
“這是老虎潦,根莖能入藥,我想去城裡看看,有沒有人收!”
李翠聞言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說道:“這……能行嗎?你這可是走zb主義。”
“啥zb主義啊!”
李天明被逗笑了。
如果是上輩子,他也會有這方麵的擔心。
也正是因為不了解,人們無論乾什麼都束手束腳的。
“我又不賣給個人,這也不是我收來的,都是自己挖的,直接賣給國營的藥店,哪是啥zb主義,國家允許的!”
李翠不信:“你咋知道的?”
這個……
李天明自然也是很多年以後才搞清楚。
“村裡的大喇叭整天念報紙,我聽報紙上說的!”
隨便找了個借口,含糊過去。
李翠還想再勸,李天明卻不給她嘮叨的機會。
天黑了,上炕睡覺!
隔著兩道門,還能聽見喬鳳雲咒罵李學成的聲音。
被警告過後,到底還是收斂了。
至於被罵的是李學成,那就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