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可不是去偷墳掘墓,他也沒那麼大的膽子,再者說,人家在地底下安安穩穩地睡了幾百上千年,他過去給刨出來,那叫缺德。
上輩子,那座遼代古墓剛被發現的時候,來的專家曾在距離古墓不遠處發現過有被挖掘的痕跡,當時還認為已經被人盜過了。
隨即便進行了搶救性的挖掘,等後來墓室被清理乾淨,這才發現,被挖過的地方和古墓根本不是一回事。
但是在那處被挖過的地方下麵,考古隊曾發現了一些遼代的銅錢,後來村裡的大喇叭連著廣播了好幾天,海城電視台還曾報道過,希望有撿到古錢幣的人能及時上交。
隻是一直沒得到過響應。
村裡的不少年輕人也曾上山去挖,但除了一些殘破的瓦罐,還有碎瓷片,再也沒發現彆的東西。
至於馬立誌是不是靠著在山上撿到的東西發了家,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天明現在也不過是去碰碰運氣。
這會兒天還沒大亮,村裡已經有不少人起了,見李天明扛著鋤頭上山,也沒人覺得好奇。
靠著山腳那一片是村裡的自留地,各家各戶吃的菜都靠著那點兒收成。
本來68年,上麵來了新的政策,農村的自留地全部收歸集體,但李家台子的村支部頂住了壓力,默許了村民在集體的土地之外開荒。
循著記憶,李天明先找到了那座古墓的大致位置,一個殘破灶君廟,說是廟,其實就是用幾塊青石板給灶王爺搭起來遮風擋雨的。
李天明小時候,還曾跟著奶奶一起上山燒過香,但等到時代洪流開啟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來供奉了,就連裡麵的灶王爺也早被請出去,砸了個粉碎。
誰能想到,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會是墓道的入口。
要不是後來下大雨,一塊巨石從山頂滾下來,正好砸踏了墓道,那位遼代的貴族夫婦可能永遠不會被人打擾。
距離灶君廟十來米的地方,還擺著一個躺倒的石柱,看上麵的花紋就知道有年頭了。
後來就是在這裡,考古專家發現了被挖掘的痕跡,一開始還誤以為是個盜洞。
李天明俯身扒住石柱的邊緣,兩膀子一用力,將石柱挪到了一邊。
掄起鋤頭開挖。
山上經過雨水長年累月的衝刷,土質非常鬆軟,沒一會兒就挖了一米深。
彆說金銀財寶了,就連後來挖出的遼代銅錢也沒見著一個。
難道記錯了?
眼瞅著天都亮了,大喇叭又在放“大海航行靠舵手”,等會兒還要出工,李天明賭氣地又毀了一鋤頭。
哢嚓!
一聲脆響。
李天明心頭一顫,回過神趕緊趴在坑邊,伸手扒開土,露出來的東西,讓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金餅!
居然是金餅!
拿起一個,用力在上麵搓了搓,不知道在地下埋了多少年,依然泛著明亮的金屬光澤。
上麵還刻著很多花紋,好像是某種文字,卻也認不得。
掂了掂,少說也得有二兩多。
李天明沒再繼續挖,將金餅放回去,又把坑給填平了,搬著石柱放回原位。
看來傳聞不假,上輩子馬家就是靠著地底下的東西發了財。
就是不知道,馬立誌是怎麼知道山上還埋著這玩意兒。
不過現在這些東西有主了。
馬家還能不能和前世一樣風光,那就不關李天明的事了。
扛著鋤頭下了山,李天明去自家的自留地拔了兩顆白菜,分家的時候,自留地也在李學慶的見證下,分成了兩份。
一共七分地,李天明兄妹四個分到了三分。
回到家,沒等進門就看見東廂房的煙囪冒著煙。
正房屋的門敞著,聽到動靜,正在吃飯的李學成扭頭看了眼,又迅速轉了回去,隻當沒看見。
父子關係處成這樣,放眼整個永河縣也不多見。
“天亮!”
李天明招呼了一聲,李天亮立刻從東廂房走了出來。
“哥!你咋才回來?”
昨天夜裡,李天明出去之後,他一宿沒睡,等到天光大亮也沒等到李天明回來。
“你做的飯?”
“大姐來了!”
李天亮剛說完,大姐李翠從屋裡走了出來。
再次見到大姐,李天明隻覺得心頭一陣酸澀,差點兒沒忍住哭出來。
上輩子,喬鳳雲剛進門,就把他們兄弟姐妹五個趕了出來,那時候,李天明也不過14歲,要不是有大姐李翠照顧著家裡,李蓉和小五都未必能活下來。
這個年代的農村,誰家死個孩子,那是常有的事。
還因為他們幾個,大姐的婚事險些被耽擱了,一直到24歲才經大姑介紹,嫁給了寧固鎮的鹽場工人,可婚後過得並不好。
婆家嫌棄李翠是農村的,平時對她百般刁難,大姐夫劉明海放在以後就是個典型的媽寶男,什麼都聽他老娘的。
李翠被欺負的時候,連個屁都不敢放。
“大姐,你咋回來了?”
李天明結婚,李翠之所以沒回來,是因為剛生了孩子,還沒滿月,行動不方便。
可身為大姐夫的劉明海也沒出席,從這就能看得出,那一家人對李翠和李家人的態度了。
“學滿叔家的天寶昨天去寧固鎮走親戚,聽他說……天明,到底咋回事啊?天亮也說不清楚,還有,咱爸……”
得知李天明的婚事沒成,今天天不亮,李翠就急著往家趕,寧固鎮到李家台子相距四十多裡,她這一路上又是走,又是搭車,天亮前總算是到了家。
“有啥話進屋說!”
李天明說完,上前扶著李翠進了屋。
“你回娘家,東東咋辦?”
李翠結婚第一年生了個閨女,當時她婆婆足足罵了一個月。
李天明知道以後,帶著幾個兄弟去了寧固鎮,堵在鹽場門口,最後還是廠裡的書記出麵,讓劉明海寫了保證書。
第二胎總算是生了個小子,上輩子也是在劉東出生以後,李翠在婆家的日子才好過了一點兒。
“你還沒出月子呢,天大的事,還能有你的身體重要!”
李翠上輩子所托非人,和李天明一樣,一輩子過得憋憋屈屈,五十剛出頭人就沒了。
“我沒事,東東讓你姐夫的嫂子帶著呢,她也剛生了孩子,你彆管這個,你快和我說說,這婚事怎麼就黃了?那杜家的閨女真的不規矩?”
李天明看了三個弟妹一眼。
“人家不願意跟我,咱也犯不上非得死皮賴臉地往上貼。”
“這叫啥話?”
李翠急了,她心裡最掛念的就是這幾個弟弟妹妹了,原本李天明要成親了,她總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結果……
“明明是杜立德上趕著和咱們結親,咋就成了咱們死皮賴臉地往上貼了?他老杜家這麼欺負人,大伯和三叔、四叔都怎麼說?”
李翠沒提李學成,喬鳳雲進門的時候,她已經19歲了,自然知道親爹是個什麼樣的人,根本靠不住。
“彩禮要回來了,擺酒席的錢,大伯找杜立德要了院子裡那十幾根木頭,將來留著給我和天亮蓋房的時候當大梁。”
“這就完了?”
親弟弟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這麼輕易地放過杜家,李翠並不滿意。
錢財什麼的,都是杜家應該賠的,可李天明的臉麵呢?
年輕輕的大小夥子,被人這麼戲弄,往後在村裡還咋抬頭做人?
“姐!要是豁出去,和杜家鬨一場,倒也沒啥,可……真要是動起手來,學慶叔也難做。”
李翠聞言,也不禁沉默了。
李學慶是村主任,李家和杜家要是動起手來,他作為村主任肯定得受牽連。
當初他們兄弟姐妹幾個可沒少受李學慶的關照。
“姐,你也犯不上生氣,往後咱把日子過好了,有他杜家後悔的時候!”
聽李天明這麼說,李翠的心裡總算是沒那麼憋悶了。
“對,咱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氣死那個狐狸精!”
李天明不禁被李翠的話給逗笑了。
“你還笑呢,我問你,你……咋就分家了?”
不等李天明說話,李天亮便搶著說道。
“不分家乾啥?還在一起過,我和大哥,還得給那個娘們兒當牛做馬。”
“輪得到你說?”
李翠瞪了李天亮一眼,那小子立刻就老實了。
“大姐,天亮說得也沒錯,本來也沒在一起過,還不如趁早說清楚了,把家給分了,省的喬鳳雲總懷疑我惦記那點兒家底,全都給她,我還不稀罕呢。”
喬鳳雲之所以非得逼著要分家,不惜損失兩個壯勞力,還不就是惦記那三間半正房,她進李家門的時候,隻帶了兩個閨女,還留下一個兒子在前夫家裡。
以那個女人的精明勁兒,肯定得把李家的房子算計到手,將來好幫襯她的親兒子。
隻是可惜喬鳳雲的一片慈母心,最終沒能換來任何回報,無論是她的親兒子,親閨女,還是和李學成生的小兒子,沒有一個願意給她養老的。
唉……
李翠歎了口氣。
“分開也好,省的在一塊兒,苦的累的都是你們哥倆的,好處一點兒都沾不上。”
正說著話,院門口有人大聲問道。
“天明在家嗎?”
說著話,人已經到了東廂房門口,看到來人,李天明也不由得一怔。
她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