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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開一麵?”晏東凰神色冰冷,“皇兄的意思是明知道楚尚書的罪足以滿門抄斬,卻還是要替他求情?”
晏鳴麵上劃過愧疚、自責和不忍等諸多情緒:“為兄……為兄隻是心軟,不忍母妃難過……”
“既然如此,本宮有個條件。”晏東凰語氣淡漠,“如果你願意去父皇麵前請罪,就說楚尚書貪汙一事你有失察之罪,自請降為郡王,本宮就去父皇麵前替楚尚書求個情,將他全家改為流放。”
“降……降為郡王?”晏鳴麵色僵住。
晏東凰漠然望著他的表情:“二皇兄覺得不妥?”
晏鳴沉默良久,忽然諷刺而悲涼地笑了笑:“說了這麼多,原來你的目的在這裡。”
晏東凰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東凰,你早就覬覦皇位了是不是?”晏鳴像是終於看透晏東凰似的,眼底浮現寒心失望,“你對付舅舅就是為了對付我,你以前願意同我親近,也是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讓旁人忘了你的出身……如今你功成名就,戰功赫赫,兵權在手,不需要我們母子了,所以想一腳把我們踢開?”
晏東凰神色漠然,波瀾不驚。
“為兄看錯了人。”晏鳴輕輕閉眼,聲音蒼涼而自嘲,“是為兄一直以來看錯了人,我以為……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晏東凰平靜地問他,“以為我該包庇貪官汙吏,還是對朝中佞臣視而不見,任由他們禍亂朝綱,殃及天下?”
晏鳴沒說話,眼神卻是指控。
“皇兄倒打一耙的功夫挺讓人佩服。”晏東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本宮原以為你願意用自己的誠意給楚家求情,沒想到你不但曲解本宮的好意,還要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到本宮頭上,既然如此,你請回吧。”
鳳搖光執著鞭子,皺眉道:“那還繼續打嗎?”
晏鳴沒說話,晏東凰也沒說話。
方才他親口說打到晏東凰氣消為止,可顯然談判已經崩了,而演晏東凰的氣並未消下去一點。
空氣微凝,晏鳴始終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沒動。
他垂眸看著地麵,心裡一直天人交戰。
父皇心狠,明日就是楚家的問斬之日,若救不下來,母妃餘生傷心難過事小,他失去一個助力事大。
可就算改為流放,戶部尚書這個助力也注定要失去,用親王爵位換一個流放的結果,並不值得。
一旦他自請降為郡王,就是自己斷絕了繼承皇位的可能性——雖父皇已經立晏東凰為儲,但滿朝文武隻是暫時被震懾住,不敢反抗罷了,萬一有意外……萬一有意外呢?
若父皇突然暴斃,朝中無人承認晏東凰的儲位,或者皇子們內鬥,最終需要選出一個皇子……
那親王一定是比郡王更有資格的。
失去了楚家,再失去親王之位。
他將徹底跟皇位無緣。
想到這裡,晏鳴輕輕閉眼:“東凰,你容我考慮考慮。”
晏東凰淡道:“本宮不勉強你。”
晏鳴艱難地站起身,忍著痛,接過旁邊侍衛的披風,轉身往外走去,連鞭子都忘了拿。
鳳搖光皺眉:“殿下真打算放過楚家?”
“怎麼可能?”晏東凰轉身回到椅前坐下,端起茶盞,“派人去宮裡傳個話,就說景王自己到長公主府負荊請罪,本宮跟他談了條件,讓他去父皇麵前認下失察之罪,自請降為郡王,本宮就同意為楚尚書一家求個情,但景王不答應。”
語氣微頓,她漫不經心加了一句:“務必讓貴妃、淑妃和其他嬪妃都知道。”
鳳搖光笑了笑,轉身往外走去。
後宮想傳消息出來困難,但晏東凰想傳消息去後宮,卻再容易不過。
不過一個時辰,整個後宮嬪妃都知道了景王去長公主府請罪的事情。
說是請罪,其實嬪妃們都知道晏鳴是什麼意思,無非是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晏東凰突然間態度變化這麼大——這也是後宮嬪妃們心裡的疑惑。
但比起這個疑惑,眼下結果更讓她們感興趣。
沒過多久,賢妃和惠嬪幾人就結伴抵達甘泉宮,急於把方才聽到的事情分享給德妃。
“德妃姐姐。”賢妃蹙眉,心疼地上前握著她的手,“楚家的遭遇我們都很難過,更難過的是在景王心裡,一個親王之位居然比楚家幾十條人命還重要,你千萬想開一些……”
“你說什麼?”德妃猝然抬頭,瞳眸緊縮,“什麼親王之位?”
“德妃姐姐還沒聽到消息?”賢妃一臉詫異,隨即歎了口氣,“景王去找長公主求情,但長公主說楚家貪汙罪證確鑿,數額巨大,不可饒恕。除非景王自己去皇上麵前請罪,願意自降為郡王,長公主才有理由給楚家求情,降斬首改為流放,但……但景王好像並不願意……”
德妃僵在當場,臉色煞白。
她的兒子不願意替楚家求情?
“其實景王的想法,妹妹也能理解。”賢妃幽幽輕歎,“畢竟親王和郡王雖然都是王爺,但二者的爵位和權力不能相提並論,且……且親王還有繼承皇位的可能,郡王就徹底無緣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皇上已經立了皇太女,親王郡王也就無所謂了吧,難道還真比楚家一大家子的性命重要?”
德妃臉色蒼白,渾身哆嗦著。
耳畔賢妃的聲音像是蒼蠅在嗡嗡叫,她隻聽到一句,難道一個親王之位比楚家一大家子的性命還重要?
是啊。
難道親王之位比那麼多性命還重要嗎?
晏鳴他知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那是她的母族,是她的至親?!
賢妃壓下眼裡冷笑,輕聲細語道:“姐姐彆太難過,可能景王另有想法……”
“滾!”德妃猛地掃落桌上茶盞,“都給本宮滾出去!”
賢妃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妹妹告退。”
幾位跟來的嬪妃還沒來得及寬慰,就匆匆跟著賢妃告退離開。
走出甘泉宮,賢妃望著遠方烏沉沉的天際,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長公主還真是好深沉的心計。
一句話就讓德妃對兒子生了嫌隙,一邊是兒子的皇位,一邊是楚家全族的性命,在皇位無望的情況下,德妃會選擇誰,不用想都知道。
她要保的自然是自己母族的命。
隻要人不死,流放多遠都有一線希望,可一旦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賢妃輕歎,鬥吧鬥吧,最好鬥個魚死網破,讓她的兒子坐收漁翁之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