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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帝知道她說的有道理。
這是當前解決問題的最佳辦法,可天不隨人願。
他眉頭沉鬱,神色難看:“朕已經下過旨意,但晏東凰太過狡猾,她事先安排重重護衛圍住了盛家,朕派去的人根本見不到盛景安和他的母親。”
戚芳菲一怔:“皇上可以多派一點人過去。”
“晏東凰還安排了五千精兵,守在東華門外三裡處。”昭明帝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麼多人守在那裡,若朕派出去的人太多,這五千精兵就會阻止他們出宮,禦林軍更靠近不了國公府。”
戚芳菲一愣,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那……那皇上下旨調京畿營入城護駕呢?”
“晏東凰還安排青鸞軍守住了九大城門出口,傳旨之人出不去。”昭明帝搖頭,“就算能出得去,京畿營一旦調動,郊外二十萬青鸞軍隻怕會立時大軍壓境,到那時就更無轉圜餘地了。”
戚芳菲臉色大變:“這……這豈不是毫無辦法了?”
昭明帝焦頭爛額:“朕暫時想不出辦法,晏東凰已經命人砍了楚家長子的手,逼太後出宮。若太後真的去了,隻會淪為她的人質……皇後,朕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戚芳菲神色驚惶,訥訥不成言。
短短一天之內,晏東凰就做好如此縝密的安排,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臨時的決定,但……但成親之前,長公主確實沒有任何要調兵作亂的跡象。
難道這就是一個征戰沙場的長公主的能力?
她站起身,慢慢在殿內踱著步子,想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儘快想出一個應對之策。
盛景安新婚夜給晏東凰下毒一事,是她震怒調兵的最大元凶。
但東凰絕不是愚蠢衝動之人,她若隻想對付國公府,隻需把國公府圍起來,然後進宮跟皇上稟明一切,皇上自然會為她做主。
除非她可以確定,這件事指望不上皇上。
甚至連皇上也是謀害她的元凶之一。
戚芳菲輕輕吐出一口氣,心頭無端生出些寒涼之氣,她轉頭看著昭明帝,從他緊皺的眉頭能看出他的焦躁,從他眉眼陰鷙能看出他的怒火。
隻是就算有滔天怒火,眼下也被恐懼和不安取代。
戚芳菲很想問問他,如果盛景安所作所為不是出於皇帝授意,寵妾滅妻一事跟皇上完全無關,皇上此時還會焦慮不安嗎?
應該不會。
他會認為晏東凰所做的一切都是源於誤會,他會震怒,會強烈斥責國公府的所作所為,會替晏東凰討一個公道。
因為晏東凰是皇族公主,彆說軍功如何,僅這層身份,就容不得她的丈夫羞辱她,謀害她。
羞辱長公主就是羞辱皇族。
若無皇上授意,盛景安有這個膽量嗎?
一直疼愛的妹妹發生這種事,皇上隻會擔心她中的毒,擔心她的安危,甚至完全理解她調兵之舉是出於無奈。
他會任由晏東凰發泄,把所有該殺的人都殺了,然後等晏東凰進宮,或者他出宮去,麵對麵把所有誤會解釋清楚——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戚芳菲身上,她會儘快做出解除誤會的決定,並極力補償賜錯婚事帶給晏東凰的一切傷害。
可她到底不是皇帝,無法替皇帝做決定。
“皇上。”戚芳菲走到他跟前,在圓凳上坐下,“您對沈家是如何處置的?”
昭明帝一怔:“沈家?”
戚芳菲點頭:“沈家庶女沈筠跟鎮國公私相授受,未婚先孕,無名無分住在國公府,對盛景安來說是欺君,對沈筠來說是辱沒家風,敗壞名節。若嚴格追究起來,沈筠是可以被亂棍打死的。”
昭明帝沉默著,不發一語。
“長公主成親當晚,他們下毒謀害,試圖以斷腸散的解藥威脅長公主,這是以下犯上,更是欺君;沈家教女無方,縱容女兒無媒苟合,辱沒世家門庭的清譽,於新婚夜羞辱長公主,罪無可恕。”
昭明帝眉頭微皺:“你的意思是懲治沈家?”
“盛景安和沈筠二人欺辱長公主,自然是兩家都要承擔這個責任。”皇後說著,麵上浮現些許遲疑,“隻是沈家是德妃妹妹的母族,若真要問罪沈家,勢必要讓德妃傷心。”
“她有什麼資格傷心?”昭明帝冷道,“沈筠有孕兩個月,證明她跟盛景安勾搭在一起至少三四個月,這麼長時間,德妃連一點風聲都聽不懂?隻怕是她有意縱容,才造成如此醜聞!”
昭明帝渾然忘了自己才是罪魁禍首,是幕後主使。
作為一國之君,他不但要把責任完全摘出去,更是從心裡說服自己,這些都是彆人的錯,跟他毫無關係。
他是天子,怎麼會有錯?
“皇上。”戚芳菲想了想,“若皇上信得過臣妾,不如臣妾出宮一趟,跟長公主把誤會解除清楚,並告訴她,皇上會依律處置盛景安和沈筠,絕不會姑息任何一個膽敢謀害長公主之人。”
昭明帝一驚:“你要出宮?”
戚芳菲點頭:“臣妾是女子,以前跟長公主關係也不錯。臣妾去跟她談,可能會讓她覺得可信一些。”
昭明帝聽到這句話,忽然想到一個人。
鳳陽公主晏玉姝。
昭明帝心念急轉,朝皇後說道:“你去跟晏東凰談,儘量拖住她,朕會派人把鳳陽公主接進宮——”
“皇上,鳳陽公主身體不太好。”戚芳菲皺眉,“她上個月不是剛生了孩子嗎?還沒出月子,而且鳳陽公主的婆母不是個好脾氣,這個時候召她進宮是不是不合適?”
“特殊時刻,還有什麼比社稷安穩更重要?”昭明帝冷道,“朕安排你出宮,你自己小心點,跟長公主說話儘量心平氣和,放低姿態,不必太過強硬,以自己的安危為重。”
戚芳菲垂眸:“臣妾遵旨。”
昭明帝轉頭:“李德安,皇後出宮的陣仗儘可能隆重,務必讓滿朝文武都看到朕勸說長公主的態度。”
“皇上。”李德安遲疑須臾,“與其讓皇後娘娘興師動眾出宮,奴才覺著,還不如讓鳳陽公主去勸說長公主。鳳陽公主跟長公主感情好,動之以情,是不是比威脅效果更好一些?”
昭明帝轉頭看著他,目光懾人。
李德安臉色一白,忙跪下解釋:“奴才的意思是,皇上把鳳陽公主帶進宮做人質,萬一讓長公主起了逆反之心,豈不是弄巧成拙,更無法收場?”
“李公公考慮得在理。”戚芳菲沉吟,“皇上,鳳陽公主跟長公主感情非同一般,不如先讓她去勸一勸,說不定能解開誤會。”
昭明帝沉默良久,緩緩點頭:“李德安,你親自去傳旨,命鳳陽公主走一趟青鸞長公主府。見到東凰之後,她該怎麼說,該怎麼做,你提點著一些。”
“奴才遵旨。”李德安領命,隨即恭敬問道,“那楚家那邊暫時就不理會了?”
長公主可是親口說過,若兩個時辰之後見不到太後,會派人把楚元簫的一條腿送進宮給太後過目。
昭明帝臉色剛有所緩和,聞言又沉了下來:“跟楚家有關的消息,不必再稟到太後那邊。”
李德安心頭一冷,連忙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