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肥與錢都尉率輕騎馳援嘉武,見嘉武無恙,知是被騙了,急忙尋那報訊的齊兵,但哪裡還找的到人?!早就跑了。
董肥心急如焚,既然嘉武無事,那由楊都尉統領的三千兵馬莫非出事了?
董肥急忙調轉馬頭,來不及搭理城頭上的張都尉,便率五百輕騎又往回趕,此時亦天航派向嘉武報訊的輕騎已在半路。
亦天航率千餘殘兵回到荻山山下的營寨,幾個時辰前,這大寨還極為熱鬨,如今在這月色下,空蕩蕩的營帳與滿身血汙的士卒,卻顯得那麼淒涼。
這營寨一如之前,大軍開拔前起好的灶、埋下的鍋都還在,隻是有多少健兒再也回不來了。
亦天航高聲喊道:“眾軍聽令。。。埋鍋造飯!”
亦天航率部回到營寨時,董肥輕騎已經趕到兩軍交戰之地,途中遇到亦天航派往嘉武報訊的快馬,已得知楊都尉身死,資中軍在亦天航指揮下反敗為勝。
董肥與錢都尉勒馬唏噓,雖是早有了心理準備,但一見這滿地血汙狼藉,入眼淨是殘缺屍體,仍是止不住的心顫,從資中帶出來的三千精卒,竟在此處折損過半!
一旁的錢都尉見董肥臉色凝重,半晌也不做聲,便問道:“大人,看這情形,亦天航已是率軍回營了,我等是去往營寨,還是收殮了眾將士屍身,等待嘉武來援?”
“唉~今夜之事,本將難辭其咎,若無亦曲督力挽狂瀾,後果不堪設想,本將已無麵目去見亦天航及眾弟兄。傳令,全軍下馬戒備,守護我大齊英靈!”董肥一把將手中大刀插進地裡,躍下馬來,走到楊都尉屍身前,沉默不語。
錢都尉見狀,便安排一應事務去了。
亦天航統領那千餘士卒休整了數日,卻不見董肥及錢都尉前來,除了前日嘉武傳來的軍令,大軍暫且待命之外,再無任何消息。
這清剿山中蠻兵一事又拖不得,亦天航不得已又派遣輕騎去往資中請示將令。而他在夜間遇伏、主將身死的情況下,臨危不亂,血戰蠻軍反敗為勝的戰績已經傳遍蜀地,在護蜀軍中聲名鵲起,軍中士卒皆知穆子玉麾下又多了一員猛將!
資中城,護蜀將軍府。堂中老少端坐,品茶閒聊一般。
穆子玉左手輕撫長須,右手端起茶杯淺嘗一口,說道:“董肥老馬失蹄,險些釀成大禍,幸好亦天航處變不驚、扭轉局勢,雖是慘勝,但其意義重大,不僅振奮我全軍士氣,還粉碎了蠻族的陰謀,此次正好借機提拔他為都尉。”
“哈哈,將軍慧眼識人,亦兄果然不負所望,真將才也!不瞞將軍,亦兄早就是本侯麾下的監察使了,隻是南蠻入侵,本侯才割愛,默許他到護蜀軍效力。”說這話不是彆人,正是洋洋自得的宕渠侯薑白華。
“若說識才重才,侯爺才是,老夫是自愧不如,如侯爺這般肚量,世間少有。”穆子玉沒有明說薑白華與亦天航之前的恩怨,但馬屁已是拍上了。
薑白華聞言更是得意,又說道:“以本侯之見,將軍隻提拔他做都尉是不夠的,應再加一條,將在外,一應軍務可自行定奪,不然亦兄在他人帳下聽令,隻會處處受製。”
薑白華自從得知亦天航扭轉敗局、大敗蠻兵後,心裡就跟爆了朵花似的,這可是自與南蠻開戰以來,少有的好消息。
江陽湯廷山大營、嘉武荻山南大營,這兩處兵馬與蠻軍交戰這些時日,雖未有敗績,但也未能取勝,如今軍中士氣消沉,朝廷又頻頻施壓,他與穆子玉早就焦頭爛額了。
“好,就依侯爺所說,可不能讓這軍中陳腐的規矩束縛亦天航的手腳。另外,董肥已向本將提請,想調去荻山南大營將功贖罪,老夫以為,平蠻軍將領不足,自立軍以來,一直由嘉武軍的那幾位暫為統領,將少兵多、軍令難通,正好讓他與錢都尉去軍中帶兵,侯爺以為如何?”穆子玉回道。
“讓他去便是,給邢宗良和亦天航讓路,他若在資中軍,隻會擋著這二人的升遷。”薑白華不以為意地回道,又似是想起一事,便又問道:“青城、唐門、絕刀門人馬可曾到達?”
“此事老夫已交由邢都尉操辦,昨日來報,絕刀門副門主劉卿元及少門主冉雲瀚率兩百弟子已到資中,青城、唐門弟子也已從各自門派出發。”
“絕刀門縱橫江湖的輕騎可也來了?”
“一並來了,這絕刀門輕騎深諳我軍騎兵戰法,或已青出於藍,雖然隻有五十人,但絕非一般江湖人可敵,聽說去年在德陽城東為救劉卿元、亦天航四人,冉雲瀚未經其父許可,私自調用輕騎出戰,重創了唐門,唐瑛、唐瓊那等高手都因此重傷,唐門弟子死傷數十人。”穆子玉意味深長地說道。
薑白華起身說道:“二十年前冉行舟與劉卿元率絕刀門弟子協助湯廷山守軍退敵,死傷弟子近百人,朝廷作為嘉獎,便特許他們保留了這支輕騎,沒想到卻成了絕刀門的一大殺器。好了,本侯尚有要事,就先告辭了,將軍莫要忘了起草任命文書,以本侯揣測,這亦都尉此刻必是急於追剿荻山中的蠻兵,怕是早已等這軍令等的焦躁了。”
。。。
穆子玉即已決意提拔亦天航為都尉,便索性將董肥殘部千餘士卒全交由亦天航統率,全力追剿嘉武境內的蠻軍潰兵。而董肥麾下的五百輕騎已被召回資中,董肥及錢都尉已去往荻山南大營平蠻軍任職。
亦天航這幾日一直在以齊軍之法嚴格操練呼隆等降兵,並許以齊軍之戰功待遇,為保這五十餘人安心為他效命,無後顧之憂,亦天航是弄了不少舉措。
呼隆等蠻兵儘皆以黑布遮麵隱藏麵貌,不得互稱本名,均以呼隆為例另起彆名,出戰時不得言語,所著衣甲均更換為齊軍配備。此番舉措不可謂不用心良苦,呼隆等人見亦天航真心待他們,也打消了亦天航會過河拆橋的疑慮。
嘉武城西數十裡,荻山山下,亦天航大寨。
數騎亮出令牌飛奔而入,直奔中軍大帳,帳外連個守衛都沒有,這幾人大步走進營帳,隻見亦天航正翻閱書劄,為首的小校行禮道:“下官見過亦大人。”
“你等是何人?可是資中來傳將令的?”亦天航放下書劄,抬頭問道。
“大人料事如神,我等奉穆將軍之令前來,可否將軍中曲督、屯長儘皆召集到此?須眾人在場方可宣令。”
“嗯?我營中諸人都去操練了,不如一同去校場吧。”
“也可,我等聽憑大人安排。”
校場,亦天航幾人站在點將台上,台下千餘士卒陣列整齊,眾人皆拭目以待。
那資中來的小校掏出一手劄,撕掉火漆,打開念道:“護蜀將軍穆子玉將令,茲護蜀軍曲督亦天航,自從軍以來,頗負辛勞、屢立戰功,又臨危受命,親冒矢石、力挽敗局,斬蠻首兩千,挫敗蠻軍陰謀。今錄其前後功,擢升亦天航為都尉,一應事務可先斬後奏、便宜行之!原董肥麾下士卒,整編為兩曲,由亦天航全權統領,繼續清剿嘉武境內蠻兵,望汝等振武揚威,不墜我護蜀威名!”
這小校念完,將手劄恭敬地交給亦天航,又從隨行士卒手中接過都尉令牌和甲胄,說道:“都尉腰牌和甲胄在此,請大人過目。”
亦天航接過手劄,略一看便收入懷中,又吩咐黃發才上前接過腰牌和甲胄,向那小校說道:“諸位遠道而來,辛苦,將近午時,各位稍歇片刻,同將士們用過飯再回。”
“但憑大人安排。”
。。。
荻山,亦天航率一曲人馬已入山小半日,離最近一處蠻兵營地僅剩十餘裡。據呼隆所說,蠻軍自從潛入嘉武後,在荻山建立了三處營地,每處均存有糧草及兵器衣甲等一應物資,潰逃的蠻兵無處可去,必會到這三地躲藏。
拖延了數日才入山圍剿,也未必是壞事,潰兵見齊軍數日未曾搜山,定會放鬆警惕,此時偷襲再合適不過。
亦天航此時卻是改了主意,既然呼隆等人能降,那這山中的潰敗蠻兵也能降,為何不招降納為己用?穆子玉都說了,可先斬後奏、便宜行事。
蠻軍營地已近在眼前,竟無哨崗,可見這夥潰兵群龍無首,已喪失鬥誌。
亦天航等人躲在外圍林中窺探,將營地內看了個一清二楚,營內大約有百餘蠻兵,個個沒精打采、慵懶無比,更有醉酒者。
齊軍已將營地包圍,隻待亦天航一聲令下衝殺進去。
亦天航叫來呼隆,說道:“本將有意招降,你可有良策?”
“回大人,屬下願意一試,隻是若不廝殺一番,立個威,恐怕服者甚少。”呼隆回道。
亦天航聞言跟身後一人說道:“閻曲督,傳令各屯,令旗一舉,便摸進營去,若有降者,不可傷其性命,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屬下遵命。”亦天航身後一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領命而去。
董肥麾下僅剩的兩個曲督,一個名叫閻淳,此刻跟在亦天航身邊,也就是剛才那個青年,另一個名喚單越,被亦天航安排留守大營,這二人均不到三十歲年紀,卻已做到曲督一職,也是頗有些本事。
亦天航見各屯均已準備妥當,便下令攻營,齊軍士卒從四麵八方殺入蠻軍營地,呼隆等人更是衝鋒在前,營地裡的蠻族潰兵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沒過多時便結束了戰鬥,斬殺四十餘人,其餘儘皆成了俘虜。
戰後,亦天航自是要收降俘虜,便安排黃發才與呼隆去做此事,如今這等小事,亦天航已不願親為。
不多時,黃發才與呼隆來報,七十餘名蠻兵俘虜儘皆降了,這倒出乎亦天航預料,這降的太過痛快,如何能讓他放心。
黃發才見亦天航麵色不悅,眼珠子一轉卻是猜到亦天航所慮何事,頓時想到個損招,隻見黃發才湊到亦天航身旁,低聲說道:“大人可是不放心新降的蠻兵?屬下有一計,可解大人之憂。”
“哦?說來聽聽?”亦天航對黃發才還是了解的,大本事沒有,歪點子多。
黃發才瞟了眼不遠處的呼隆,上前貼耳說道:“攻打下個營地時,大人可讓新降蠻兵為先鋒,不予兵器,讓他們空手上去搏殺,同時令呼隆等人督戰,若是懷有二心者,必會當場反叛,呼隆率人在後直接格殺便可。”
“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