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聲陣陣,白光閃爍,她說這話時,臉上仍舊帶了溫柔的笑意,隻是那口中吐露出來的血海深仇四個字卻莫名的讓莫冉愣在了原地,那四個字的分量太重,重到莫冉都開始為青衣隱隱的難過起來。
見她擔憂,青衣笑了笑,在燭光的照耀下給人一種溫暖如春的感覺:“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罷了,你也信。對了,我昏迷之後可有發生過什麼事情?”
青衣臉上如往常一般無二的笑容讓她鬆了一口氣,也讓她下意識的去忽略了青衣的異常,選擇了遵從自己的內心去相信她。。。
過了幾天,青衣身體好了不少,就借住在曹家做起了一個女先生。因為天昭對於男女大防並不像其他國家那般嚴厲,甚至還頒發了新的政令,準許有能力的女子擔任先生,大夫等職,所以現在女先生,女大夫比比皆是。莫冉得知青衣要教授這個村子的小孩後羨慕不已,畢竟這個村子裡除了梓桐和青衣能看見她之外,再無旁人可以與她說話解悶了。
曹家其實不大,隻是家中另砌有一間書房,房中藏書也有好些,竹紙雖然不像以前那麼稀有貴重,但對於普通人家來說也是一筆巨大的花銷,所以曹家對蒼梧山這個閉塞的村子來說可謂是一個大戶人家。
也不知村子裡的人從哪裡聽到的消息,知曉村子中來了個女先生在教導梓桐課業,便各自從家中拿了些小孩子的用具,供他們使用。這一來二去院子裡就多了幾個孩子,村子十來戶人家,小孩子也不過七個,曹家院子原本還勉強可以容納,隻是院中的雞籠,菜地再加上放了這些桌椅板凳,這不大的院子立時擠得滿滿當當,再沒有多餘可以下腳的地方。
院子西邊的一角種著一顆石榴樹,因未到時節隻有光禿禿的樹乾屹立在那裡,西邊圍牆上還攀爬了不少的常青藤,那處比較空曠方便青衣平日裡為孩子們講解課業便將教案設在那棵石榴樹下。
這日,天氣晴朗,課業也比較少。青衣讓孩子們回家休息後,正在整理桌上的東西,莫冉就湊到了她的麵前,琢磨了一番她的表情之後揶揄她道:“青衣,你要是有了孩子的話,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青衣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側頭看向莫冉:“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青衣在看著那些孩子的時候,可溫柔了。”莫冉伸出右手食指指了一下青衣帶笑的眉眼,也學著她的樣子笑了起來:“我都差點吃醋了呢。”
“是嗎,那你以後可有不少的醋要吃。”青衣唇角含笑無奈的搖搖頭,開始收拾案桌上的東西。
“那也沒關係啊。”莫冉虛虛的趴在案桌邊沿上,雙眸帶光的瞧她,“我其實還蠻喜歡這裡的生活呢,給我一種很平靜,像家一樣的感覺。”
青衣手上收拾東西的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莫冉望著周圍,左頰上的梨渦若隱若現。
“像家一樣?”
“對呀,沒有紛爭,人們自給自足,安然於生活,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莫冉一雙杏眼彎成了月牙,喜笑盈腮的樣子青衣想不管是誰見了都會心生歡喜吧。
陽光有些刺眼,她微眯著眼去看莫冉在陽光下若隱若現的笑容,然後柔柔一笑:“我也。。。很喜歡。。。”
你的人生如此坎坷,為什麼現在還笑得出來?
我的人生雖然短暫,但在旅途之中可以遇見青衣,於我來說便已勝過所有。
。。。
青衣,我原以為這場負重前行的路途萬念俱灰,可是你的存在讓我看到了繁花似錦,江山如畫。
青衣,謝謝。
她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書,瞬間將那本書弄得皺皺巴巴的。莫冉見狀立時喚了她一聲:“青衣,你怎麼了?”
她有些可惜的看著那本書,然後瞥了回神的青衣一眼:“這書你不知看了多少遍,一路上也都是小心存放。。。你不是很喜歡它嗎?”
“。。。喜歡又如何,送書的人已經死了,再怎麼喜歡,它也隻是一本書罷了。”
春風和煦,陽光乍暖,山上的春意開始萌發新芽,潺潺流動的雪水發出叮咚的聲響,喚醒了深眠的動物。
“我記得你曾說這本書是故友所贈。”金色的光芒透過她的身體,虛幻而飄忽。在低頭看到被舍棄在一旁的書籍時,莫冉心裡頓生幾分傷感:“青衣,我沒有記憶不知來處,也身無旁物,甚至連一件像樣的禮物都無法送給你。”
“。。。你想。。。找回記憶嗎?”青衣順著她的目光也望向桌上擱置的那本書。
莫冉眉頭微皺,眼含淚光,微微啟唇道:“自是想的!一個人若是連記憶都沒有,豈不是太可悲了。”
桌上的那本書籍,紙張早已泛黃,不管你再如何細心愛護,隨著時間的流逝,歲月也終究會侵蝕它。
“。。。”青衣神色動容,心裡有所觸動:“那我來幫你找回記憶。”
莫冉立時驚訝不已,連連追問道:“找回記憶?你知道方法嗎?那會不會需要很大的代價?”
青衣還未來得及回答她這一連串的問題,便聽見大門處傳來了聲音,“先生,尤家嬸嬸過來找您了。”
梓桐一路小跑著到了青衣麵前,在看到她們二人之後先對著青衣行了一個弟子禮,向莫冉道了一聲安,才對著青衣解釋。
“先生,那位尤嬸嬸就是之前過來為你看診的那位,她懂一些醫術,村子裡有人傷寒發熱,傷筋動骨都可以找她看。”
“這麼厲害?!”莫冉有些訝異,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麼一樣看向青衣,問道:“她也姓尤,難不成她也是?”
“世間姓尤的人不知凡幾,不過是湊巧罷了。”青衣倒是淡定許多,畢竟尤姓狐族雖然多,但也不是這麼容易就可以見到的。
“哦。”
“先生,莫姐姐,你們在說什麼?”個子尚不及青衣腰間的梓桐費力的仰著頭看向她們,迷惑不解。
“你小孩子家家管這麼多做什麼。”莫冉勾起唇角,伸出右手食指虛點他的額間,揶揄他:“梓桐,我記得你有說過你今年快滿六歲了吧,個頭怎麼還是這麼矮小。”
額間冰冰涼涼的,雖然觸碰不到,但還是能夠感覺有股陰冷的氣息靠近他。梓桐雙手捂住額頭,有些委屈的小聲說道:“爹爹說,他六歲的時候也是這樣,但是再過兩年個子就會長起來了。”
莫冉搖搖食指,眉飛眼笑促狹道:“你爹這是在騙你呢。你看你自己總是挑食,不愛吃青菜,隻吃肉,所以長不高了。”
“我沒有挑食!”梓桐輕輕跺腳,然後癟嘴嘟囔道:“你比我娘親還矮呢,不過比我多長幾年歲數,就知道取笑我。”
莫冉杏眼微瞪,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擼擼袖子正準備嚇唬他一番,就聽青衣在一旁輕咳一聲:“好了,外麵還有人等著呢。”
梓桐頓時反應過來拉著先生的衣角往外走去,邊走還不忘對著跟在後麵的莫冉做個鬼臉。莫冉眉頭一挑,頓覺這小子皮是越發癢了,都怪青衣這些日子太過於縱容他了。
院門外是一個身形瘦削矮小的老人,艾發衰容,眼窩凹陷,雙目渾濁,皮膚像皺乾的老樹皮,唯有挺直的脊背可以讓人稍微忽視她的年齡。
“尤嬸嬸,這就是我家先生。”梓桐放開青衣的衣角,兩步跑到老人的麵前:“先生她可厲害了,她還告訴了我很多有趣的事情。”
尤老的右手摸索著輕撫梓桐的發頂,慈眉善目:“是嗎,那梓桐可要好好聽先生的教導才行。”
“不知老人家找青衣有何事?”
尤老拉出藏在身後的一個矮小身影,然後忐忑不安的解釋道:“這個孩子我平日雖有教他千字文這類知識,但我早兩年眼睛便瞧不太清了,所以。。。”她話未說完,似有些麵皮薄,不太好意思繼續說下去。
青衣沒說話,轉過眼去看那個男孩,個子比梓桐要稍微高一些,眉眼清秀,隻是有些靦腆,一直躲在老人身邊不敢抬頭看向這邊。
“小虎子,你彆害怕,先生人很好的。”梓桐在一旁安慰他。
“你叫什麼名字?”
尤老輕輕拉了孩子一下,那孩子怯怯生生的往前走了一小步,聲音秀氣的回答道:“朝陽,徐朝陽。”
“名字倒是不錯,明日辰時到這裡來。”
他連忙跪在地上,向她行了一個拜師禮,然後怯怯地抬起臉露出一個秀氣的笑容:“多謝先生。”
尤老將手裡一直提著的東西遞到青衣麵前,“這是我前些日子帶著朝陽在山上采摘的草藥,雖不名貴,但藥性卻也不差。”
“朝陽還會辨認草藥?”
“隻會辨認一些尋常的草藥。”尤老解釋道。
“嗯,這藥你拿回去吧。”青衣往遠處的山脈望了一眼,然後說道:“我到了這裡好些日子,還不曾去四周看看,不然你們帶我去山中走走吧。”
尤老自是答應,朝陽也怯生生的小聲應了一聲,因為要上山,春日蛇蟲鼠蟻多,尤老便先行回家做一番準備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