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從前麵傳來一道聲音,青衣循著聲音望過去,隻見一個婦人立在黑暗中,瞧不清容貌。
“你來的正好,這小姑娘是來這裡借宿的,你先領著她去客房吧,我去準備一些茶點。”
婦人聽了這話走到他們跟前,近前一看隻見青衣柳葉彎眉,朱唇皓齒,一副清麗脫俗的好樣貌,立時眉頭緊蹙的望向男人:“客房早就放滿了雜物,哪裡還能住人。”
“那就將小悅的房間收拾一下,反正小悅嫁出去之後也不會經常回來歇息。”
婦人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瞥見男人的神色後終是低下頭,再沒瞧青衣一眼,“跟我過來吧。”
青衣在一旁看完整個過程,心下一番思量,麵上卻隻當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一副嬌嬌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
“你今晚就在這裡歇息一晚吧。”說完這句話婦人退到外麵想要帶上房門,隻是在瞧見青衣的身影之後又輕聲加上一句:“這夜裡不怎麼太平,入睡時還是將房門緊鎖好,夜裡不要起身。”
“青衣,她這句話聽起來好生奇怪?”莫冉在鈴鐺裡小聲嘀咕道:“我總覺得這裡不太對勁,青衣,你小心些。”
青衣並沒有回她,因為她聽見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正朝著這間屋子的方向走過來。
“姑娘,這裡有一些溫熱的茶點,你用些茶水暖暖身子再睡。”
她接過男人遞過來的茶點,“勞煩您了。”
“這話說得,誰出門還沒個難事啊,你吃完這些便早些睡吧。”
青衣把手上的東西放置在桌上,然後將房門關上,依夫人的話給房門帶上了鎖。
“青衣,這裡好奇怪哦,明天一早我們還是快些離開吧。”
“嗯。”
她端起一杯熱茶飲下,熱氣嫋嫋遮掩了她眸中的冷意。
。。。
夜深人靜,房門外卻響起了一聲細小卻不容忽視的異動,青衣一向淺眠,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一刹那她就睜開了雙眼,把一旁正待喚醒她的莫冉唬了一跳。
“青衣,你醒了,外麵好像有什麼動靜。”
青衣抬手安撫住莫冉,然後又閉上雙眼等著屋外的人進入屋內。
她躺在床上緩了呼吸,撬鎖進來的顯然是個練家子,動作輕微,完全沒有任何太大的聲響,那人一進門聽見明顯熟睡的呼吸聲之後便將手裡的安神香又放回了懷中。
莫冉看青衣神情未變顯然有所把握,於是放下心來,乾脆坐在一旁等著看好戲。
那人走到床邊,因為床外有一層白色的帷幔遮蓋著,今晚夜色又濃,男子隻能看見一抹隱隱約約的影子在裡麵安穩躺著。
手還未觸碰到帷幔,男子就聽見裡麵傳來一聲輕柔的歎息,“今日我心情尚好,取你一條腿已然算你走運了。”
話聲剛落,男人隻覺身形不穩,然後踉蹌倒地,他向下看去,觸手滾燙,一股濃厚的血腥氣霎時間撲鼻而來。
“啊!”他嚎叫一聲,雙手緊緊地捂住斷腿,嘶聲哀嚎,麵容猙獰。
這小院其實也不算很大,男子的聲音刹那間充斥了整間院子,外麵正等候暗號的人眉頭一皺,手勢一下剛準備帶人衝進房間,就見到一個身形瘦弱,眉眼清冷的姑娘出了房門,正是今晚前來投宿的妙齡女子。
青衣一瞧見外麵的人群,眸色微暗,唇間帶笑,化去了眉間清冷,“真是抱歉,我一向起床氣比較大,下手也沒個分寸,好像不小心傷到了他。”
“你借我住所,我理當感謝,現下這般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償還你的恩情了。”
她黛眉緊鎖,似當真在懊惱,這家主人卻不敢大意,能夠在半點動靜都沒有的情形下傷了那個練家子,說她是個弱女子他怕是第一個不信,也怪他一時不察,隻看見一抹殊色驚為天人就降低了戒備。
“姑娘,夜深了,這冬天天氣嚴寒,還是早些安歇為好。”那領頭的屋主人慈眉善目的溫聲勸道。
青衣右手指尖微掩住唇角,聲嬌淺笑:“大哥這番話說的有禮,隻是剛才被驚醒,現下卻怎麼也睡不著了,不若…”她眉目一轉,一道厲色劃過眼底:“將命留下,換我一個清靜?”
男人收了笑,眉目帶了絲陰狠:“我好生勸姑娘,姑娘若是不領情,我便沒有必要手下留情了!”
風聲蕭蕭,刮過一陣大風,天上又開始下起了綿綿的細雪,帶著微涼的氣息落在青衣的發絲上,化成水滴落。
一眾練家子攜了刀劍衝向雪地中那抹天青色,刀光劍影間,隻見她足尖一點,翩然立於劍身之上,麵上帶了笑,誰也沒有看清她的動作,就見幾個男人脖間一道血痕浮現,隨後睜著雙眼直挺挺地倒在雪地之上。
屋主手下一共二十五人,皆是拳腳功夫不錯的練家子,但在那個女子的手下卻連一招都沒有過完便命喪當場,那人現下知她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心下立時萌生了幾分退意。
“姑娘,我想。。。我們之間應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可是這院中血色漫天,可是有數十個人在我麵前哭訴你的罪狀呢。”
男子一聽立時張望四周,然而半個人影都未曾瞧見,又因心中有鬼,神情頓時慌張起來:“姑娘,你少在我麵前裝神弄鬼。今日,你無緣無故殺我家丁,這件事我定要向官府擊鼓鳴冤。”
“哦~鳴冤?你既這麼說了,那你覺得我還會放你活著離開?”青衣冷冷笑了一聲,眉眼間俱是無畏的繼續說道:“我殺的人雖然多你一個不多,但。。。湊個整也不錯。”
“。。。姑娘,隻要你放過我的性命,我這裡有紋銀千兩,你皆可拿去。”
“那當時那些女子對著你哀求的時候怎沒見你心軟?”她瞧見他震驚慌亂的臉色,輕笑一聲:“你與那些青樓暗坊勾結,在這裡謀害過往行人,盜取錢財,如有年輕貌美的女子更是毀了她們的清白將她們送入紅樓。正是因為這些勾當才讓你有了現在這般財富。”
“啊!看著人模狗樣的,沒曾想還是個禽獸不如的家夥!”莫冉在一旁憤憤不已的罵道。
夜色將明,天光破曉。
“爹?”
這時,一道略顯遲疑的聲音從院門處傳來,男子心下一動,哀聲道:“我兒快走!這賊子甚是歹毒,連殺家中二十五名護衛,爹隻能拖住她一時,你且快走!”
那身影猶豫了一瞬,終是忍不住對親人的擔憂邁進了小院,她的身後還跟著幾個做打手狀的小廝,正在此時,青衣立時身形一動,那男子也看準時機將那身影一把抓過擋在自己身前,然後趁著這機會往外跑去。餘下的那幾個人哪見過這等血腥場麵,立時尖叫著往外逃去。
青衣垂下頭,神色冷淡地看向倒在地上的人,那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手中那把利刃正好穿透了女子的胸膛,青衣冷著臉將劍抽出,鮮紅的血色噴濺在身上,帶來一陣熱氣。
女子小腹微凸,想來是有了好事,趕著遠路在天光微明的時候回到家中想與家人分享這個喜事,卻被自己的親身父親用來擋劍,命殞當場。
“悅兒!”一聲驚呼從身後傳來,青衣身形微微一動,一把小刀擦過耳發,割去幾縷發絲,她的目光冷冷往後一瞥,看見那個婦人麵容猙獰,雙目通紅的仇視自己。
“我好心收留你,容你在我家住宿一夜,你怎能恩將仇報殺了我的孩子!!”
“好心?”青衣笑了笑,冷冷嘲諷:“你若當真好心,會在後麵冷眼旁觀?會夥同你的夫君殺了那些夜裡前來投宿的旅人?再掠奪錢財?你若好心,你若心裡無愧,又怎會騙來良家女子將她們賣入紅樓?”
婦人嘴唇微微顫抖,嘶聲辯解:“那都是我為了生存,為了保護我的孩子,我也不想的。。。”
是的,她最初也不想這麼做。那時她家窮困潦倒,她夫君出了一個主意,借錢在這山間蓋起一座小屋為那些深夜趕路的旅人提供住宿,夜裡就趁機殺害,奪取錢財。若有姿色清秀的女子便將她賣入紅樓,後來,錢財越來越多,房子也由一間破瓦房變為了一個雅致的小院落,她漸漸地覺得這種做法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對。
“為了孩子?”青衣忍不住輕聲嗤笑,仿佛聽見了什麼好聽的玩笑話一樣,“你若是當真為了孩子的話,便該早早地帶著她離開此地,說到底你不過是舍不下這富貴罷了。”
婦人張了張口,隻覺得心間恍然,想要出聲辯解但又能說什麼呢?不過都是她咎由自取而已,就如同青衣所說的那句話,她其實在乎榮華富貴比她的孩子更多一些。。。
婦人悵然一笑,神色蒼白的跌坐在地,青衣冷眼看著,“可惜你太過在乎錢財生生讓你女兒一屍兩命,而間接殺害她的還是她的生身父親,真是可悲。”
青衣話一說完,隻見那婦人渾身顫抖地轉過身看向地上早已變得冰涼的那具屍體,那肚子隱隱顯懷,哪怕穿了厚厚的冬衣也不難看出女子是個懷有身孕的。婦人雙目通紅撲倒在女兒的屍體上嘶聲哀嚎,青衣在一旁冷眼瞧著,然後撿起了地上方才被婦人所扔下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