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門被輕輕帶上,黑發青年步履輕快地走近,一眨眼就到了離諸伏景光近在咫尺的位置。
“等很久了麼?”他問。
貓眼男人搖了搖頭:“並無。”
現如今,諸伏景光已經充分了解了五月朝宮的性格,荊藤般糾纏不清,又總會在一些奇怪的點上刨根問底。
因此,為避免在任務裡節外生枝,他不會讓五月朝宮有窮追不舍的機會。
得到回答的青年掃了眼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膚,想著今天還是儘可能彆惹蘇格蘭生氣,遂打消了某些試圖突破社交尺度的想法,隻是軟了嗓子問道:
“那我的情報可靠嗎?”
他擺出一副邀功請賞的模樣,諸伏景光看著那張並未戴著眼鏡的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麥,見五月朝宮麵露了然,這才開口:
“很可靠,多虧了你。”
即便耳機對麵是琴酒,可諸伏景光也不是在客套。
這次的事還真得多虧五月朝宮,若不是他的資料,自己到死估計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當然,這也讓諸伏景光愈發確定,不僅是組織疑心五月朝宮,後者貌似也和組織不是一條心。
哪裡會有和組織藏著掖著,還忠心耿耿的成員?
所以接下來——
這場任務就變成了組織與椰奶酒明裡暗裡的博弈。
把下午的情報銘記於心,已經半隻腳踏進咒術界的男人回身走向狙擊槍。
他知道,五月朝宮看似橫衝直撞,實則做事很有章法。
就連‘騷|擾’自己,也在最初的莽撞過去後吸取經驗,一點一滴、循序漸進地溫水煮青蛙,時不時猛增火候,將人從頭拿捏到尾。
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在此刻就離開遊樂場。
因此五月朝宮必然會蟄伏起來,暫且按兵不動。
對搭檔接下來的計劃大致有了概念,也知道郵件裡的茶味發言並不能當真。
既然組織想要試探五月朝宮…也許也順帶試探了自己,那必定會讓蘇格蘭和椰奶酒對付那位詛咒師。
而琴酒作為這次行動的負責人——
找到了。
趴在天台用瞄準鏡查看四周,諸伏景光果真在附近的另一棟大樓上看到了那頭顯眼的銀發。
可僅是瞄到就撤開,因為諸伏景光清楚,像琴酒那樣的人,勢必有著非同一般的直覺,他不能注視對方太久。
“調好了?”
身邊傳來輕語,五月朝宮的聲音依舊平和。
諸伏景光沒看對方,而是打了個手勢,黑發青年便湊近蹲下來:
“小心些收尾就沒事吧。儘管是鬨市區,但到了晚上就是連鬼都不會來的地方呢。”
在黑夜裡也白到反光的纖長手指扣在肩背,將有規律的敲擊點在布料上:
[剩下的人在哪邊?]
接收到信號,貓眼男人比了個方向,同時輕聲回道:
“嗯,不要在第二天被路人發現就好。”
[西邊。]
耳機窸窣聲裡,一問一答看似毫無問題。
而得到暗示的五月朝宮眯了眯眼,對這份配合相當滿意。
可他才從男人身邊站直身子,卻見瑩白的欲望晃了晃,有與先前冷淡全然不同的溫和嗓音響起:
“再說,不是還有你在麼。”
往後捎去的腳步一頓,五月朝宮被這句話釘在了原地。
——等等,是他幻聽了?
蘇格蘭這態度……怎麼好像變了一些?
然而容不得他再細細回味,看著手表指針快要移到指定時間,黑發青年隻得將這幻覺般的變化放到一邊,微笑著許諾道:
“是,放心交給我好了。”
將這句話作為正式合作的信號,貓眼男人斂下所有情緒,專注於狙擊槍的瞄準範圍。
很快,視野中的畫麵挪動,衣衫淩亂的目標神色慌張,從巷子裡狼狽逃出,想要努力朝什麼地方跑去。
約莫四十多歲的詛咒師穿著一身黑,倒與組織的默認配置吻合,驚慌失措的模樣也能體現出對方的無能。
確認過眼神就是這個人,諸伏景光聚精會神,在目標進入準鏡範圍後,毫不遲疑地扣動扳機!
“砰!”
——子|彈出膛,與大路一步之遙的巷口血花四濺!
“完成任務。”
彙報之人嗓音淡漠到極點,仿佛隻是抹去了畫布上並不和諧的色彩,而琴酒那邊則嗯了一聲表示收到,未曾多言。
可留在天台上的兩人都明白,任務過後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試問,倘若豢養咒靈的詛咒師死了。
那剩下的咒靈會怎樣?
於擊斃目標後的第五秒響起,立於夜色裡的大廈忽然震動起來,不安於此醞釀。
緊接著蠕動怪音劃破靜寂,朝著天台逼近,諸伏景光毫不猶豫站起後撤,下一刻寒意席卷全身!
“向後!”
與聲音同時反應,冷香自側後方貼上,諸伏景光隻覺一隻手鉗製住自己手臂,用力將他扯離怪物的攻擊範圍。
他順著力道向後退了數步,便覺勁風襲來,原先站的地方轉眼便出現了一道鞭痕!
不深不淺,但抽在人身上足以致命!
倒吸一口冷氣,貓眼男人迅速平複心跳,定睛向咒靈看去——
與先前在酒店見過的柏油狀怪物不同,章魚一樣的咒靈張牙舞爪,猙獰觸腕卷過欄杆,輕易就爬到天台上。
裂成兩半的頭顱內滿是牙齒,咬合在一起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腥臭味沿著爬過的痕跡擴散在空氣中。
“這是?!”
是二級,超出預想的咒靈等級。
五月朝宮在心中補充道,臉色略顯陰沉。
他知道那個詛咒師咒力低微,平時隻能做些故弄玄虛的東西,就算術式占了些紅利,但充其量也隻能搞到三四級的咒靈。
而現在這種脫離預想的情況……
似是想到什麼,黑發青年眼中厲色一閃,驀地看向蘇格蘭耳朵上的那隻耳機。
隨後他突兀轉身,踩著西邊高層的視線死角,在貓眼男人的錯愕下抬手撫上去,將耳機摸了下來!
——接著直接一個揚手,將這礙事的東西甩給了咒靈!
哢嚓哢嚓,伴隨著咀嚼音,黑發青年的神色重新變得溫馴,趁著咒靈嚼東西的功夫,笑眯眯道:
“雖然這算是能夠進一步洗清我們兩個嫌疑的東西,但我實在不想讓彆人參與到我們的二人世界裡呢。”
被這番操作驚到,諸伏景光瞠目結舌:
“你直接把咒靈解決了不就好了!”
五月朝宮分外無辜:“但組織想試探的,恰好是我能·不·能看到咒靈這點呢。”
諸伏景光:???
“等等?組織不知道你的能力?!”
怎麼回事,五月朝宮不應該是被雪藏,但又同時被懷疑,身懷神秘能力的乾部嗎?
——這次任務不是用來測試忠誠度,防止五月朝宮和背叛組織的詛咒師勾結的嗎!
這不對啊!
脫軌的現狀讓諸伏景光恍惚一瞬,那對湛藍貓眼更像是被撐開的圓弧,瞳孔都在顫抖,惹得五月朝宮心頭湧出更多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憐愛。
而在章魚咒靈終於有所反應,朝著他們撲過來時,一想到既是證明又是監視的耳機也沒了,遠處的銀發殺手絕對在黑著臉咬牙切齒。
擅於挑戰人類底線的五月朝宮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於一聲驚呼中抄起貓眼男人的膝彎,抱著人就向天台大門處跑去!
“我今天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偽裝成隻能在危急時刻看到咒靈的普通人,帶著前輩狼狽逃竄那種。”
邊跑邊解釋,到了近處,五月朝宮直接抬腳勾開半遮半掩的天台大門,從步梯間快步下行:
“至於組織,他們當然不知道。”
“目前組織裡清楚內情的隻有你啊,前輩。我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把看家本事跟彆人說?”
不隨隨便便?
——是誰再次相遇不到幾分鐘,就當著他的麵催眠了交易對象的!
內心的吐槽欲都要具現成小貓呐喊出聲,諸伏景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就見黑發青年低垂了脖子將腦袋湊近,黑發都籠到他臉上,似甜蜜的牢籠。
而牢籠之下,則是熠熠生輝、裹滿豐盈蜜糖的鎏金:
“所以,我又有一個秘密在前輩手裡了呢,前輩可要好好握住我的把柄。以及——”
“要不要來潛|規|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