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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熱,以至於晚宴是等到太陽完全落下後才開始的。
宴會在玉蝶苑中舉行,這裡處處是假山流渠,讓人倍感清涼。
不得不說,梅蝶衣選了個好地方。
黎錦娥在江阿瀟的幫助下,頂替了一名病重的宮女來玉蝶苑伺候。
“皇上駕到~!”隨著太監高亢的喝聲響起,眾人趕忙起身接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到領頭拜下的那抹淡紫色身影,謝宗偉三步並作兩步,快速上前將其扶住,“愛妃不必多禮。”
同時對著梅蝶衣身後虛扶一把,示意眾人平身。
梅蝶衣不似往日那般穿著華麗,而是特意挑了一套淡紫色的千水裙,斜插的流蘇彙於烏黑的發間,襯得她清麗。
攜著梅蝶衣的手,謝宗偉走到正位坐下,看著整個院子溫馨的布置,稱讚,“嗯,不錯,確實有家宴的味道。”
今天是三皇子十四歲的生日,本用不著大肆慶祝。
但梅蝶衣卻借著家宴的名義邀請了不少人,就連她的死對頭林晚瑤也在其中。
梅蝶衣掩唇低笑,“謝皇上誇讚。皇上平日裡忙,即使遇上宴席也是與臣子們同樂,像這樣的家宴,已是許久沒有過了。所以臣妾鬥膽借著子敘的生日,盼著後宮諸姐妹能與皇上一同聚聚。”
“既然是家宴,大家也不用太過拘泥於禮節,隨意就好。”謝宗偉笑道,這樣的氣氛,少了壓力,令他心情愉悅不少。
林晚瑤看著對麵低聲交談的梅蝶衣和淩水芸,眼中閃動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前不久她一個不察,讓周虞和虞林都落入了梅蝶衣的手中。
她沒想到,一向明哲保身的淩水芸,竟成了梅蝶衣的幫手。
盯緊了梅蝶衣的人,卻讓淩水芸鑽了空子。
黎錦娥的目光也沒有離開過謝子敘。
“子敘敬父皇一杯。”謝子敘嘴角微翹,帶著笑意,雙手端起酒杯向淩嘯延敬酒。
謝宗偉一笑,將杯裡的酒一飲而儘,對於這個兒子,他還是很滿意的。
不然單憑梅蝶衣一句“家宴”相邀,他是不會來參加宴席的。
梅蝶衣狀若不經意道,“苼微,你父親在太醫院當值多年,想必你也精通醫理吧?”
正在吃菜的顏苼微一愣,對於梅蝶衣的主動搭話有些詫異,但還是恭敬回了話,“淑妃娘娘說笑了,苼微哪裡擔得起‘精通’二字,不過是粗略懂得一些養生之道罷了。”
“苼微妹妹快彆謙虛了,姐姐既然提起,那肯定是有問題想請教你。”見顏苼微拘謹的模樣,淩水芸笑著開解。
“還是敏妃妹妹了解我,本宮確實有事想請教苼微。”梅蝶衣依舊是那笑意盈盈的和善模樣。
“請教談不上,娘娘有什麼問題儘管問,隻要苼微知道,定當知無不言。”顏苼微摸不清那兩人是什麼意思,但此時已來不及細細思索,隻能硬著頭皮答話。
“本宮近日總覺氣血不暢,聽說澤蘭這味藥‘芳香悅脾,可以扶氣;疏利悅肝,可以行血。’就是不知有沒有什麼副作用?”梅蝶衣笑著道,“這點小事本宮也不想勞煩太醫,聽說妹妹懂得醫理,便順道問問。”
“澤蘭?”雖然不懂梅蝶衣是何用意,顏苼微還是把澤蘭的功用細細與她說了。
“澤蘭‘能破血’。本品苦、辛、微溫。入肝、脾二經。有活血化瘀、行水消腫、消散淤滯、散癰消腫的功效。澤蘭活血破瘀,行氣通經;當歸養血活血。若是配上當歸,兩藥合用,可理氣活血,行血祛瘀,治瘀血腹痛。”
“那可有什麼禁忌?”梅蝶衣追問的語氣略顯急切。
“五瘀血者慎服,血虛枯秘者禁用,孕婦亦忌用。”
顏苼微話音剛落,隻聽“咣當”一聲脆響,格外引人注目。
循著聲源望去,原來是林晚瑤失手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任憑宮人們上前七手八腳的收拾好,林晚瑤勉強衝眾人笑了笑,以表歉意。
剛剛幾乎所有人都被梅蝶衣的問題和顏苼微的解答吸引了目光。
鮮少有人注意到,從梅蝶衣嘴裡吐出“澤蘭”二字開始,林晚瑤臉上就煞白一片。
“本宮不過是問問澤蘭的功效和禁忌,林姐姐怎麼如此激動?”梅蝶衣狀若無意,就像是隨口問問。
“我是不小...…”
林晚瑤尚未說完,便被淩水芸打斷了話語,“興許林姐姐是覺得與澤蘭這味藥有緣呢?”
“哦?難道林姐姐也知道澤蘭?”梅蝶衣故作驚訝地問道。
林晚瑤看著兩人一唱一和,氣得臉色青白交加,脫口就道,“我哪裡知道這東西有什麼用!”
本在與三皇子暢聊的皇上詫異地看向林晚瑤。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於自己身上,林晚瑤收起失態的模樣,看向梅蝶衣,“不知淑妃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字麵上的意思。”梅蝶衣一雙鳳目帶著探究的深意,“莫非林姐姐還知道澤蘭的其他用途?”
梅蝶衣明顯話裡有話。
林晚瑤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可那件事她怎麼能夠說出來?
咬著一口銀牙,林晚瑤道,“我不清楚。”
“林姐姐怎麼會不清楚呢?妹妹還以為,姐姐才是最清楚不過的人呢。”淩水芸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林晚瑤對於澤蘭明顯是知道的,她為什麼不肯承認?
“孕婦忌用”
這四個字不停地在顏苼微腦中徘徊,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的顏苼微,隱約又聽梅蝶衣追問道,“若是孕婦用了澤蘭會怎樣?”
顏苼微蹙眉,“這東西孕婦是萬萬用不得的。”
“苼微此話當真?”
“苼微不敢欺瞞淑妃娘娘。”對於梅蝶衣的一再追問,顏苼微也有些惱了,但尊卑有彆,隻能耐著性子答話。
“可是本宮怎麼聽說,林姐姐當年給皇後娘娘送去的補藥裡,有澤蘭這味藥呢?”梅蝶衣話鋒一轉,看向林晚瑤的目光淩厲,讓人不寒而栗。
“什麼?!”林晚瑤曾經給皇後用過澤蘭?
在座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驚訝地看著梅蝶衣。
皇後已經去世十四年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
“愛妃你說什麼?”謝宗偉也愣住了,但畢竟是皇上,很快就回過神來向梅蝶衣發問,“你說林婕妤對碧芊用過澤蘭?什麼時候?”
“皇後娘娘當年懷孕的時候呀。”梅蝶衣一臉無辜模樣,說出的卻是震驚四座的話語。
林晚瑤整張臉孔已經煞白,沒有一絲血色,她不知道梅蝶衣到底掌握了多少當年的內幕。
但是到如今,隻能咬牙不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你若是想誣陷我,何必拿已故的皇後娘娘來做文章?難道你不懂得什麼叫做尊重死者嗎?”
“本宮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罷了,林姐姐卻給本宮扣上了誣陷的罪名。難道姐姐不知,不讓死者含冤,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嗎?”梅蝶衣譏笑,都到這個時候了,還不願意承認?
已故的皇後?
梅蝶衣和林晚瑤?
看著宴席上爭鋒相對幾人,黎錦娥聯係起了最近發生的事情。
難道這就是她們抓走周嬤嬤的原因?
“夠了!”一聲沉沉的低喝打斷了黎錦娥的思緒,高台上正襟危坐的謝宗偉麵帶怒色,“你們幾個還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裡?!”
所有的宮人都伏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黎錦娥亦是。
“好端端的,你提碧芊的事做什麼?”謝宗偉不悅得看著梅蝶衣,與剛剛溫和的模樣判若兩人。
“回皇上,臣妾近日得知了一些事,不知當講不當講...…”看著眼前陰雲密布的臉龐,梅蝶衣心裡也有些害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你說吧。”他也很想知道,梅蝶衣說林晚瑤曾經在皇後的安胎補藥裡加了澤蘭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碧芊不是產時血崩死的?
“皇上...…”林晚瑤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謝宗偉一個冰冷的眼神製止。
她隻得將已到嘴邊的話咽下,聽著梅蝶衣將當年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全部抖落。
“十四年前,明妃買通了皇後身邊的宮女暗語下藥,同時授意林婕妤假意交好皇後,以保證及時了解鳳儀宮裡的動向,萬無一失...…”
後來萬皇後果然在生產時血崩,孩子一生下來,就撒手人寰了。
事後萬湘凝害怕事情披露,又買通了其他太醫,將皇後的死歸結於藥方不適,並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了主治太醫施彥君。
梅蝶衣將萬湘凝指使暗語下藥到收買其他太醫,以及後來殺人滅口的事講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今日梅蝶衣向皇上吐露真相,這個秘密也許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腐朽,最終化為灰飛,不為人所知。
“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謝宗偉看著眼前嬌美的人,神色複雜。
“回皇上,敏妃妹妹探望堂姐時,從太監虞林處得知的。他瘋了這麼多年,想過正常人的生活,而且對當年的事也心存愧疚。他想請妹妹幫他,才把這些事告知妹妹的。”梅蝶衣語氣平緩,絲毫不提她們與林晚瑤的爭鬥,仿佛事實就是她說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