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會。”黎錦娥笑道,“我就是個怕熱不怕冷的體質,正好給你暖暖。”
在城樓上等了不久,梅鈞和謝子晨的人馬,便在夜色中顯現了輪廓。
待梅鈞行至城樓下,謝子敘便當先出聲,略帶著嘲諷的語氣道,“梅愛卿深夜來此,莫非是想找人與朕聊聊天?”
“哼,聊天?”梅鈞亦是冷笑道,“你彆說,老夫還真有許多話,想與你好好聊聊,不過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梅愛卿確定嗎?”謝子敘微彎嘴角,拉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可是再等一會兒,梅愛卿怕是,就再也沒有機會與朕好好談心了。”
今日,他必定會讓梅鈞葬身於此。
待梅鈞身死,他們便再也沒有機會聊天了。
“那可不一定。”縱橫官場幾十年,謝子敘話中的意思,梅鈞怎麼可能會聽不明白。
話至此處,梅鈞便再也沒有一點客氣,臉上最後一層偽裝的麵具,也被他在此刻揭開,“若是老夫心情好,說不定會留你一命,雖然老夫討厭你得緊,但燕姝喜歡你。看在燕姝的麵子上,留你一命,也未嘗不可。”
他對謝子敘的底,還沒有完全摸清楚。
“你說梅燕姝?”謝子敘嘴角微翹,似笑非笑道,“你想促成她的願望,恐怕是沒有機會了,不過,既然她是你最寶貝的女兒,朕倒是可以為成全你們。送你,也下地獄。”
“說不準,你們父女倆,在黃泉路上,還能做個伴兒呢。”
“你說什麼?!”聞言,梅鈞大怒,“你把燕姝怎麼樣了?!若是燕姝少了一根毫毛,老夫定叫你不得好死!!!”
起事之前,他還專門派人打探了梅燕姝的消息。
見著梅鈞震怒的模樣,謝子敘麵上的笑容,不由得越發諷刺,“你的女兒,毫毛倒是沒有傷到一根,就隻是,命沒了而已。”
“你!你!”謝子敘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讓梅鈞怒火中燒。
“你真的把梅燕姝給…”聞言,黎錦娥從謝子敘懷裡抬起頭來,蹙眉問道。
“她死了。”謝子敘垂眸,道,“她留著已經沒有用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也就沒有留情的必要了。她在後宮裡,反而容易弄出些什麼事情來。”
“可她…”話剛起了個頭,黎錦娥便住了嘴。
如果他們占據優勢,抓到謝子敘,那他的下場,隻會生不如死吧。
“沒事,你做決定吧。”黎錦娥重新將他抱住,低聲道,“比起一個外人,我還是更心疼你一點。”
不過,她埋下頭之後,並沒有看到,在她說完之後,謝子敘的嘴角,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僅因為她的一句話,他原本因為見到梅鈞而抑鬱暴怒的心情,便在瞬間,回歸了寧靜。
“你生氣也沒有用,你人都站在皇宮的大門口了,手底下的兵,也到了城西外的樹林了。莫非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指望著,朕會留下你女兒的性命?”
“好!好!好!”梅鈞氣得全身發抖,咬牙切齒道,“既然燕姝已經不在人世間了,那你,便下去陪她吧!”
既然梅燕姝已經不在人世了,那這小皇帝的命,也就沒有必要留下了。
“陪她?”謝子敘冷笑,“朕沒這個興趣,朕未來的皇後,就在這裡。陪你女兒這種事,還是你去吧。”
是莫墨漓嗎?
抱著無限的好奇心,所有人,都齊刷刷地往謝子敘懷裡看去。
梅鈞的麵色,變得更加陰沉可怕了。
他幾乎是磨著牙,道,“那你就和你的皇後一起下地獄去吧!”
說著,他又嘲諷地扯了扯嘴角,陰笑道,“不對,你懷裡這個,還沒冊封吧?那她怕是沒有機會搬進鳳儀宮去住了。因為她今日,會陪你一同死在這裡。你手中至高無上的皇權,終歸,會是老夫的。”
頓了頓,他又殘忍地笑道,“不過你們死後,老夫不會把你們葬在一起,你是該去陪燕姝的,而她的屍體,就拿去喂狗好了。反正,也沒什麼大的用處,不如給狗填飽肚子。”
“梅鈞,你會為你所言,付出代價的。”在聽到對方最後那一句話時,謝子敘那雙漂亮的秋水剪瞳中,便泛起了無儘的冰寒。
聽到梅鈞的話,黎錦娥心中,本來也起了幾分怒氣。
隻得顧著安慰他,“子敘,他一個將死之人,你彆跟他置氣。”
“聽你的,不跟他生氣。”謝子敘俯首,在她前額上印下一吻,又溫柔地將她從新納入懷中,抱得更緊。
之後,他才抬起眼眸,看向梅鈞,“梅鈞,你也該從你的春秋大夢中清醒過來了,這天下,永遠都是謝家的天下,彆人染指不得。這是父皇臨走前對朕說的,也是朕要告訴你的。”
“可你謝家的江山,最終是不會屬於你的。”梅鈞亦是冷笑道,“老夫身旁這位,也是明哲言順的皇室,他繼承這皇位,並無不可。”
“舅舅,朕有的時候,真的覺得,你很天真。”謝子敘嘴角微翹,眸中也儘是戲謔。
“天真?”梅鈞嗤笑,“都死到臨頭了,還嘴硬,恐怕天真的人,是你才…”
“你?!”梅鈞大驚,“謝子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到底什麼意思?!”
剩下那些在他周圍保護的,也大多警戒著謝子敘那方的人馬。
謝子晨就站在梅鈞身邊,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而謝子晨身邊的親信,也在他動手的那一刻,拔出了刀劍,與梅家的死士對峙。
繼黎錦娥的事件之後,又出了謝子晨與梅鈞窩裡鬥,今晚這一出戲,很多人已經看不懂了。
“梅國公,皇弟說得不錯,這江山,永遠都是謝家的江山。外人,染指不得。”謝子晨溫和的聲音,在梅鈞耳旁響起。
可這平日裡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的聲音,落在梅鈞的耳中,卻讓他在瞬間出了一身虛汗。
“你…”梅鈞結結巴巴許久,才緩過勁兒來,開始鎮定地勸說謝子晨,“他謝子敘死了,坐皇位的是你,又不是我,這江山,還是你謝家的江山,這一點,不會改變。”
頓了頓,見謝子晨沒有動搖,他又接著勸說道,“我想殺了謝子敘,隻是因為我們之間的私仇,與整個皇室,並無關係,還請魏王不要誤解。”
在梅鈞看來,謝子晨會突然動手,完全是因為,他方才的那些話,有些偏激。
所以讓謝子晨認為,自己沒有把皇位給他坐的意思。
魏王必定,還會同他一起對付謝子敘。
他謝子晨,必然也不例外!
“誤解?”謝子晨微彎嘴角,輕笑著道,“本王對你,似乎不存在什麼誤解。倒是梅國公,你似乎,對本王有很大的誤解啊。”
梅鈞直到現在都不清楚,他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原因是什麼。
“什麼意思?”梅鈞蹙起眉頭,不動聲色地問道。
梅鈞的思緒還沒有飄遠,便被謝子晨溫潤的聲音打斷,“梅國公,你從一開始,就誤解本王了,本王對這皇位,本來就沒有太大的興趣。自從皇弟坐上這位子之後,本王對皇位,便徹底斷了念想。”
“本王所念,也不過隻有仍在這皇城之中的母親。可家事為小,國事為大,本王的家事,絕對不能成為危害天下太平穩定的因素,梅國公,不是每個人都同你一樣,心心念念著的,全都是權利和地位。”
“所謂一步錯,步步錯。你從一開始就算錯了本王心中所想是什麼,所以,你從一開始,便已經在這場戰役中,輸了一招。”
“你?!”梅鈞驚愕地瞪大了雙眼,聲音之中,儘是難以置信,“你從一開始,就沒對老夫的提議動心?!不可能!你從前是太子之位爭奪戰的失敗者,你不可能對這個位置沒有一點想法!至少,也應該有一點不甘心才對!”
聞言,謝子晨無奈搖頭,“梅國公,本王說過了,不是每個人所追求的東西,都是一樣的,這天下,如今被治理地很好,百姓安居樂業,邊關也沒有戰爭。”
“在治理貪官汙吏這一點上,皇弟比本王更多了一分果斷。和平年間,更需要的,是嚴厲的帝王,居安思危,皇弟做得很好,本王相信,將來,他能把這個國家抬上盛世。所以,本王並無與之爭奪皇位的心思。”
他所求,是天下太平,梅鈞所求是無上權力與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