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儀涯看上去,像是兩個腦袋,插在一團沒了骨頭的坍塌血肉上,又在血肉外麵胡亂套著一件破舊白袍。
那白袍,依稀還能看出研究員外套的痕跡——有口袋、鬆緊袖口、還有插身份銘牌的小卡槽。
隻是因為過於年代久遠,長袍主人又“身材特殊”,這件袍子已經破敗不堪,有些地方甚至已經和肉粘合、生長到了一起。
武儀涯蠕動著,“走”到了林望麵前。
“他”的兩個頭顱轉向林望,其中一個,其中一張臉上,隻有一隻碩大的,像眼睛一樣的古怪器官,一邊收縮一邊直盯著林望。
另外一個頭,有清晰的五官相貌,雖然那張臉已經失去了表情能力,但林望仍然從那雙眼睛裡,讀出了某種情緒——
他有話要說。
他……想對我說什麼?
林望靜靜看著他,猜測著他的想法。
同時,為了防備他突然攻擊,他的右手心裡,一團白火已經悄然燃起。
武儀涯又往林望身前蠕動了幾寸。
安靜了幾秒後,他的身軀顫抖起來,發出一陣咕嚕聲。
隨著這陣咕嚕聲,他身前的布袍也晃抖起來。
幾秒後,吧嗒一聲,從布袍下麵,掉出一樣東西。
林望低頭一看。
是個破破爛爛的筆記本。
又一個筆記本?這家夥這麼愛記錄?
之前那個筆記本已經夠邪門了,你之後又搞一本……
林望心裡吐槽一句,但還是低頭,撿起了筆記本。
在撿起本子的一瞬間,森本想警告林望一句,隨即想起之前的事,便忍住了提醒的念頭,而是湊上前去。
“看看上麵寫了什麼?”
林望翻開本子,隨意往後翻了幾頁。
最開始,上麵是一些實驗數據記錄,中間夾雜著一些像日記的內容。
但這些內容,大多已經是邏輯不連貫的瘋狂錯亂之語,很難從中總結出具體信息。
林望繼續往後翻。
當翻到後半部分的時候,本子裡記錄的內容,出現一些值得重視的信息。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造成晉升計劃失敗的原因,在於那三股神力的來源有問題!】
看到這裡,林望神色一凜。
他和森對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凝重。
還真被他總結出來了?
【現在的難點在於,我一個人,該怎麼完成精確分離神力的儀式……】
【分彆向不同的神祈禱是可行的,可問題在於,我隻有三分之一的概率,祈禱到正確的神。】
【如果冒險嘗試這個實驗……我也許也會瘋掉,或者變成不可名狀的怪物。】
看到這裡,林望和森不約而同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肉團怪物。
【我發現了!我發現了!在這三股神力中,隻有一股在響應祈禱時,是毫無延遲的!另外兩股,響應祈禱時,有一定的滯後延遲!】
【我決定了,我要向這股完全不延遲的神力進行一次祈禱,如果實驗結束,我還是人類,就說明我成功了。】
【如果我死去,或者變成怪物……】
這部分記錄到這裡戛然而止。
林望看著本子上的字,沉默幾秒後,深吸一口氣,又翻開新的一頁。
【朋友:如果你讀到這本記錄,希望躺在你麵前的我,是一具完整健全的人類屍體,而不是一團奇怪的扭曲爛肉,或者彆的什麼奇怪玩意。】
【因為,如果我異變了,那說明,真神響應祈禱時,和這個世界存在延遲——不幸的是,有另外一個不明來源的存在,同樣可以響應真神祈禱,而祂和這個世界,存在同樣的延遲。】
【我的死亡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族卻因此,要在晉升的路上,多走許多彎路。】
【無論如何,希望我的經驗,對我們的研究有幫助。】
【我把我的計算思路和公式,記錄在這本子的最後了……神明保佑,希望我在記錄時,頭腦仍然是清醒的。】
【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從前些天開始,我發現,整個衍墟裡,有某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我發現,自己的思維速度,似乎比之前快了許多,那種感覺,就好像有另一個我,一個比我自己聰明無數倍的我,正在幫助我完成思考和計算一般……希望這是件好事。】
【與此同時,我還發現,在整個地下設施裡,似乎有一個神秘的存在,一直在‘幫’我進行各種實驗。】
【有許多次,我在完成試驗後的第二天,發現實驗室裡的設施都回歸到原來的位置上。】
【甚至有時候,一些我明知自己一個人難以完成的實驗,最終也莫名其妙完成了——就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研究員,也在這個研究設施裡忙碌著。】
記錄到這裡,本子上的字跡,突然開始扭曲錯亂。
連續的扭曲錯亂後,本子上突然出現整整一夜,字跡極其瘋狂的文字。
【錯了!】【錯了!】
【是陷阱!!】
聖女小姐仰起頭看向林望,滿臉錯愕神色:“錯了?武儀涯在說什麼?”
說著,她又看一眼武儀涯:“會不會是,到這時候,他已經徹底被汙染,所以瘋掉了?”
林望毫不猶豫搖頭:“這種可能存在,但解釋不通老侯的事。”
他說著,轉過身,看著這間實驗室的入口,雙手白火燃起,擺出戒備姿態。
“所以,結論很明確了——操控老侯到達這裡的,另有其人。”
“那會是誰?”森搖搖頭,蹙起眉頭,“一個完全不存在於一切記錄裡,還能操控整個設施的人……”
“不,其實這個人始終存在,隻是,他用了一些小手段,強行把自己,從人們的記憶中‘擦除’了。”林望緊盯著實驗室正門,“這座神廟的大祭司……”
腳步聲在通道外響起。
幾秒鐘後,一個相貌極為周正,身穿一身祭祀袍,看麵相大約五六十歲的男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這個男人走進實驗室後,目光絲毫沒有在眾人身上停留,而是一臉平靜走到試驗台前,先觀察了一下試驗台上的設備情況,又看了看一台儀器上的讀數。
他就這樣,徹底無視了眾人的存在,隻是目光專注地忙碌著自己的事。
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個碎掉的燒杯。
這個男人,眉毛微微皺了一下。
他又看一眼試驗台上的數據,之後抬起頭,看著房間裡的眾人,搖了搖頭。
男人歎了口氣:“你們不該摔那個燒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