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不了。”
注視著人皇伏羲左手托舉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不周山虛影將其牢牢鎮壓而下；右手以大道始終抗衡大道始終，將那團渾沌之色逐漸反推而回；旁觀著這場戰鬥的楊雲，默然開口。
並不需要太強的眼力，也能夠看出來雙方的強弱乃是涇渭分明，甚至可以說是局勢已定。
要贏，還不夠，遠遠不夠。
但……勝機，又在何處？
如若連天地玄黃玲瓏寶塔這樣的功德至寶，搭配上兩個鄭吒合體使出的混沌大道始終，都無法在人皇伏羲那無邊的神威麵前與之抗衡。那麼究竟還有什麼力量，能夠在一己之力威壓全場的人皇麵前，覓得一星半點的取勝之機？
“所以，你是打算認輸了嗎？”
不僅是在場的輪回小隊隊員，洪荒天庭的諸位仙聖，就連立於一旁，亦是引導人皇伏羲來到此地的伊耆亦是如此之想。這個青年望著楊雲，平靜開口：“是準備徹底放棄，還是打算迷途知返？”
“要知道，我之前的承諾依然有效。”
展現出可以說是“寬宏大量”的一麵，伊耆仍未放棄自己一開始的想法：“剛剛我也說過，我的目標是‘主神’，以及‘主神’的無窮因果之力，至於輪回小隊隊員，則並非我的敵人。”
輪回小隊與天庭之間，其實並不存在著直接的衝突；甚至於伏羲將人命和心靈之光當作燃料，和天道蓋亞無異的舉動，也有著屬於自己的理由。
因為，那一切的一切，對於一位高高在上的“皇”來說，其實都不再重要。
夏蟲不可語冰，凡人也同樣難以理解神明的視角。當超越了時間的束縛，跨越了多元宇宙重啟的界限，乃至見證了數十個紀元輪回，生命文明興盛更替的人皇伏羲來說，其實根本沒有太多他值得珍惜的事物。
生命？那是什麼？犧牲？那又是什麼？那些，都隻不過是毫無意義的東西。
凡人們用努力和奮鬥所換來的珍貴寶物，在強者的眼中隻不過是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塵埃。因為沒有人類，會在乎螻蟻，以至於塵埃的想法。
當強者可以數十上百次的相遇同樣的“夥伴”，可以提前料到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以及看透他們的未來，預知他們的結局，那麼真的還會把這些“夥伴”的命當做命，把他們的犧牲當做犧牲嗎？
當強者可以隨意穿越時間點，隨意創造，那麼他真的還會將生命視作活生生的人類，而非隻需要重開一盤棋局便可隨意擺弄的棋子，又或是那種在新一周目的遊戲之中，重複刷新出來的“nc”嗎？
——不會。
因為人，是會厭倦的。
對於朝生暮死的蜉蝣而言，它們的一生或許短暫得令人歎息，但那一日便已包含了它們生命中的所有精彩。而對於擁有三萬多個日夜生命的人類來說，一天不過是漫長歲月中再普通不過的一段時光……哪怕是那些曾被認為值得銘記的瞬間，隨著時間的流逝，也終將變得平淡無奇。
而這，就是人皇伏羲在一萬八千年前能夠漠視天庭圍剿初代輪回小隊，放任楊頂天等人死於天庭仙聖之手的緣由。在跨越八十個紀元的漫長歲月裡，他經曆了太多太多的繁華與落寞。
在最初時，也許裴驕……或者說伏羲也曾感動過，悲傷過，欣喜過。但當同樣的場景第二次上演，經曆大差不差的輪回時，那些曾經深刻的感受就開始逐漸減弱。隨著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八十次的重複，即便是再美好的記憶，也會隨著感情的消褪，反複的回憶，從而逐漸失去色彩。
而對於以身堵槍眼，彌補多元宇宙破損的人皇伏羲來說，情況或許還要更加糟糕一些……因為他在乎的事物根本不是那遍布多元宇宙的“人類”本身，而是作為“人類”的概念了；至於和作為個體的“人類”共情，那更是想也彆想。
“沉重的使命，會侵蝕肩負者，猶如無法逃離的詛咒，就如同這悲哀的永劫輪回般。”
凝視著楊雲，自覺大局已定的伊耆繼續道：“我說過，我會拯救這個多元宇宙，讓這個停滯許久，如一潭死水的多元宇宙，邁向一個嶄新的未來。”
獲得內宇宙之力，以自身化作多元宇宙的底層規則，讓多元宇宙不必迎來覆滅的危機；也不會再有無辜的普通人被天庭踏滅位麵，作為填補多元宇宙破缺的“薪柴”；從而創造出一個完美的，不會再有人犧牲的世界。
“我必須承認，你的誌向的確很偉大。”
呼出一口氣，楊雲終於給出了自己的回答：“但正因如此，你的做法，也終究隻是治標不治本。”
在某種程度上，楊雲其實能夠理解人皇伏羲的想法，因為在他剛剛進入主神空間時，的確也有些把身旁之人當做人物的思維，不如說這是輪回小隊隊員普遍的想法……在那些任務世界中，把劇情角色當做有著固定回答的nc的輪回者，往往才是多數。
但，在經曆了並肩作戰之後，楊雲迅速地就融入了這個世界當中。不說感情豐富的人，本來就是能為劇中人而哭而笑；朝夕相處之下，也沒人會把身邊的隊友們不當作活生生的人……但對於人皇伏羲來說，昔日的友人、昔日重要的事物，對他來說反而不過是畫中人了。
“犧牲，是捷徑。”
在這一刻，楊雲仿佛跨越時空，說出了當年農在人皇行宮中，對伏羲說出的那句話語：“而這世間，也從來沒有什麼真正的‘永恒’一說。”
“所以呢？”
當然，伊耆並不會因為這麼簡單的幾句話而被說服：“你有著切實可行的方法麼？”
“便是眼前的這局麵——”他的目光，再度看向遠方，而在那裡，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已經被不周山虛影完全壓倒，就連玄黃之氣都是少之又少；而混沌之力更是被反推而回，眼見就將決出勝負：“你都無力挽回。”
“我做不到。”
麵對伊耆的質問，楊雲坦然承認：“但是，如果再加上我的夥伴們。”
“那，我就能夠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