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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不出去嗎?”
“這樣下去,我怕一半縣裡的老百姓,都聚到這裡了。”
“這天也挺熱的,萬一…”
“萬一有一些身體不好中暑的,彆再出什麼事啊。”
張淇站在楊東的身後,朝著楊東開口問道。
他覺得楊東應該出去看一看,至少這樣能夠讓這些老百姓先回去,要不然聚在縣委大樓周圍,也不是一回事啊。
知道真相的會感動,那不知道真相的還以為慶和縣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激怒了老百姓呢。
楊東望著窗外的景象,一眼望不到儘頭的人群,黑壓壓的一大片,隻要視線所及範圍之內,隻要是空間允許之內,全都是人。
這可比以往任何一次群體性事件,人數還要多,多的多得多。
楊東粗略的算了一下,至少有不下於兩萬人了。
這也就是慶和縣周圍的老百姓,那些距離縣裡麵很遠的老百姓估計還沒來呢。
可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出現呢?
萬一離得遠的也過來了,到時候半個縣城可就都是人了。
“這一次,我出麵,效果可能不太好。”
“以前出麵是為了解決問題,我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這次…老百姓接受不了我的離開,我出去不管怎麼說,他們隻怕都不會滿意。”
楊東沉默許久之後,緩緩開口,朝著張淇說道。
聞言,張淇笑了一聲,然後搖頭開口:“不會的。”
他的口吻很堅定,也很篤定。
楊東轉頭看了他一眼,詫異的問:“你怎麼知道不會?”
“老師,您覺得老百姓傻嗎?”
張淇沒有直接回答楊東的問題,反倒是反問了一句楊東。
楊東愣了一下,然後搖頭:“中國的老百姓是最聰明的,也是最有智慧的,要說他們傻,絕對不可能。”
“對啊,您也承認他們不傻,那既然不傻,怎麼可能不會接受您的離開?”
張淇順著楊東的意思,開口說了下去。
“難道他們不懂乾部流動性嗎?他們懂,他們很懂。”
“幾千年來,這片土地不斷重複著封建王朝的周期律,也不斷重複著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
“他們怎麼可能不懂呢。”
“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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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淇說到這裡,也來到窗前,看向窗外那一片片黑壓壓的人群,以及醒目的標語。
“他們隻是用最樸素的方式,感謝你罷了。”
“一無權,二無勢的,老百姓手裡唯一有的,且其他任何人都沒有的,隻有這一份真心。”
“當這一份真心彙聚在一起的時候,就是民心。”
“老師,民心隻有老百姓能給你,你嶽父給不了你,你弟弟給不了你,我們任何人都給不了你,隻有他們能。”
“這是他們手裡麵僅存的,最重要的東西。”
“他們今天過來,堵在這裡,一不鬨事,二不衝進來。”
說到這裡,張淇抬手指了指外麵。
“看到沒有?都自主的站在縣委大院外麵,不肯踏進一步,誰說他們沒有分寸?誰說他們沒有腦子?”
“這是老百姓感謝你對他們的好,僅此而已。”
“雖然你被采訪的時候說過,不需要老百姓的感激,你隻是做了黨員乾部的基本工作而已。”
“可實際上,做到這一點的又有幾個人呢?”
“老百姓心裡麵有一杆秤,他們知道誰對他們好,縱然有一小撮人,你對他好,他也不會說你好話,可大多數還是懂得是非道理的。”
“下去吧,跟他們說說話。”
“以後…沒這個機會了。”
“縣治,是最特殊的一個,古代縣太爺才是土皇帝,為什麼呢?因為他們才是真正掌管基層的王,而不是狗屁的皇帝和宰相。”
“現如今也是一樣的,縣委書記才是這個國家製度最要命,也最關鍵的一環呢。”
“對上承接工作,對下治理百姓,是國家體製的腰杆子。”
“老師,今後你可能還會做區委書記,市委書記,甚至…但不管做什麼,你可能再也看不到這樣的場景了。”
“超過縣委書記啊,客觀上來說,跟人民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遠了,並不是你想打成一片就可以打成一片的。”
“老百姓嘛,天然怕官,越大的官,他們越是害怕,越是緊張,越是戒備,那個時候你想得到民心,很難。”
“隻有現在,此時此刻,最合適。”
張淇說到最後,都有些哽咽了。
跟著楊東這麼久了,他從一開始的驕傲狂妄,恃才傲物,不把全天底下的年輕人放在眼裡。
現在呢?他懂了什麼是敬畏之心,敬畏權力,敬畏人民,敬畏自然。
他心裡有了‘法’
而有了‘法’的人,注定更加的成熟。
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在楊東麵前,洋洋灑灑的說了這麼一大堆道理,而且感情真摯,非真實體驗是說不出來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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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東點了點頭,自己也是因緊張麵對群眾,不知道該怎麼回複他們,從而有些抗拒。
但張淇的一番話,楊東明白了。
這不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罷了。
老百姓過來並非是真的不想讓你走,隻是不想讓你走的太平淡。
他們願意用他們僅存的珍貴的東西,換取楊東這一次的離開。
他們知道這麼做,對楊東好。
也就是楊東說的那句話,人民不曾薄於我。
楊東懂,人民也懂。
楊東穿著乾部白襯衫和灰西褲,一步一步的沉穩的走出縣委大樓。
當楊東走到院子裡麵的時候,站在院子裡麵的縣委乾部們,紛紛讓開位置。
他們都是之前出來勸著人民群眾離開的,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甚至公安局長的蔣虎,也在其中,也沒用。
老百姓要見的,有且隻有一個人,楊東。
“書記出來了。”
最前麵的人反應過來了,立馬朝著後麵喊去,給後麵的人喊話。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的。
圍在縣委大樓附近數幾百米的人群,全都得到消息。
人群開始陷入騷動,但依舊沒有鬨出大亂子。
為什麼?因為這次所謂的‘遊行’跟著他們每個村的村書記,村主任。
這才是為什麼如此規矩文明的原因,中間是有村書記,村主任主持規矩的。
就像是古代行軍打仗時候的伍長,十夫長一樣,專門管理自己的小隊伍。
但當每一個伍長,十夫長都把隊伍管理好了,如此大軍就穩了。
“書記,您是要走嗎?”
“書記,書記,您真的要離開慶和縣嗎?”
“書記,能不能彆走啊,書記?”
楊東走到縣委大院門口的時候,最前麵的老百姓都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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